「禮物,什麼禮......」
聽了話,顧煜神色頗為不解,驀然間,他想起書房中那本匿名帳冊,顧煜登時睜大了雙眼。
......
這年的除夕,因為陳明州的到來,讓顧月兒的人生從此變得迥然不同。
翌日,天色才微微亮的時候,顧月兒便早早的從榻上起身,驀然想起昨夜顧煜在她耳畔說的那些話,仿若只是一場夢般,但這一切......卻是無比的真實。
瞧著一箱箱收拾齊整的行李,顧月兒只覺著十分訝然,何時她竟會有這般多的箱匣了。
似是看出了顧月兒眼中的疑惑,婢女采蘭上前說道:「小姐,這些都是大人為你準備的嫁妝,因準備時間促狹,大人說只能備下眼下這些。」
顧月兒抬眸看著院子裡堆放得滿滿當當的箱匣,她一面靜靜的聽著采蘭的話,一面抬手將眼前一箱匣輕輕打開,只見箱子裡裝著的都是母親成婚之時,從江南徐氏陪嫁而來的奇珍飾品。
這些珍貴寶貝,徐氏生前之時,蘇姨娘母女二人為此不知艷羨多久。
顧月兒記得,就在徐氏去世沒多久,繼而顧煜將府中中饋交由蘇姨娘手上.......
自此之後,她們便開始以權謀私,將母親從江南徐家陪嫁而來的奇珍異寶,皆都占為己有。
仿佛這些精緻寶貴的器物,從一開始,就是屬於她們一般。
蘇姨娘母女當做命根子般的寶貝,現下卻成了她的嫁妝,堆放在她的跟前,顧月兒心中很是驚詫。
她不知道,蘇姨娘母女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才肯舍下的這些寶貝......
身旁的婢女采蘭似是想到什麼重要的事情,顧月兒隨後聽著她接著道:「奴婢突然想起來,大人還說,夫人之前陪嫁而來的幾家鋪子和田產,本也應該租賃和轉售出去,折合成銀錢,也給你帶去京城......」
「只是,此去京城太過突然匆急,田產和鋪子一時半會兒的還沒辦法轉售出去,若之後處理好了,大人會將小姐應得的那份,到時候再一一交給小姐。」
顧煜能將屬於母親的那些奇珍飾物還至於她,顧月兒心裡便已經覺著很是驚奇了,如今,卻又聽到采蘭口中所說的那些話,顧月兒心裡便更是驚詫不已,她雖對府中庶務不熟,但她曾暗中聽蘇姨娘說過,如今顧府大大小小的開支和用度,大多依靠的,都是母親手下管理經營的田產和鋪子所帶來的利益。
若是沒了母親手裡的那幾份田產和鋪子,顧家連基本財務運轉都有問題,此刻回想當時蘇姨娘說話的語氣,應當都是真的。
可若真的這般,顧煜他們,又是怎麼能做到將那些利益,皆全部歸還至她的手上。
突然想起,昨夜陳明州剛來顧府之時,曾和顧煜一道移步去了暖室。
他們當時應是談論了一些秘密之事,而這件事卻能好生的威脅到對方。
所以,顧煜才會舍下這些銀錢,就當做她的嫁妝陪嫁至京城,之後,他也能圖個清雅清流的好名聲。
就這般,顧月兒瞧著那一箱箱的箱匣,從顧府的庭院中,被府中小廝搬到顧府影壁前的馬車上。
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情,顧月兒從一大早醒來,她就沒再看見蘇姨娘母女二人,唯見府中小廝們進進出出忙碌的身影。
天色漸漸地亮了,從府中庭院搬出的箱匣,終於搬完。
顧月兒削瘦肩上披著銀紅羽緞斗篷,她靜靜地站在影壁門前。
直到耳畔邊傳來輕輕「噠噠噠」的馬蹄聲,顧月兒這才慢慢抬起眼眸,她目光看向淡薄朝霞之下,一容色俊美好看,肩披墨色斗篷的青年一路策馬而來。
「都準備的怎樣了?」顧月兒瞧著墨色斗篷青年,慢慢走向一侍從模樣的男子跟前,隨後便聽他語氣漠然的問道。
聽了話,侍從隨即側身垂首回道:「公子,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此刻便就可以出發。」
「好。」俊美青年低低的應了一聲,之後,他回身,便朝著顧月兒這邊一步步走來。
昨夜,眼前之人與顧煜暖室只談論了片刻,顧月兒只瞧陳明州面色一塵不變的從室內走出,但顧煜的神情卻是冷如冬雪。
顧月兒不知他們二人到底談論了什麼,但只瞧顧煜的冷冷神色,顧月兒便知道,他們所談論的內容,定不是顧煜所歡喜的。
只是思緒之間,陳明州便已經行至他跟前。
瞧著她身上斗篷有些鬆散,青年緩緩伸出雙手,輕輕將她銀紅羽緞斗篷微微攏緊了些,顧月兒瞥見眼前之人忽然靠近的雙手,她下意識般輕輕閉上雙眸。
青年衣袖從少女面上輕輕拂過,帶著淡淡的皂莢清香,清清淺淺的縈繞於她的鼻尖,少女不知想起了什麼,她面頰之上莫名的開始有些微微發燙。
瞧著眼前之女微微泛紅的雙頰,陳明州突然覺著十分有趣,讓人有些忍不住的想要欺負和逗弄於她。
想到這兒,青年微微側身,他嘴角銜起一抹淡淡的壞笑,慢慢靠近少女的耳畔邊,輕聲提醒道:「天冷,小心受涼。」
輕輕閉著雙眸的顧月兒,只覺著脖間不時地有清清淡淡的溫熱氣息傳來,令她身子不由得輕輕的顫慄了幾下,不知怎的,她竟緊張的連呼吸都有些亂了。
好一會兒之後,顧月兒才慢慢睜開雙眸,「多謝......」
瞧著眼前青年的視線還落於她的身上,顧月兒腦袋一時間怔愣了片刻,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少女想了一想,她隨後又輕聲問道:「我們今日就要啟辰京城嗎?」對於顧煜的話,她心裡還是有些微微存疑。
「嗯,你不是也早想離開這裡了嗎,怎樣......高不高興?」顧月兒瞧著眼前青年淡笑著問她。
果然,有關她的事情,陳明州這人,他都知曉。
但想想,也沒什麼,關於她的事情,沒什麼秘密可言,只隨意詢問一下府中下人,眼前青年很輕易的便能知曉一切。
相較於她而言,陳明州這人才是真正的叫人看不懂,也讀不懂。
若不是她有前世的經歷,她大約與世人一般,都覺著眼前這俊美青年,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草包紈絝。
但事實上,卻不是這般。
「我長得有這般好看嗎......瞧你的一雙眼睛,都快長到我的身上去了!」靜靜打量著眼前青年的顧月兒,她聽著陳明州笑語調侃著道。
青年語氣中帶著一種淡淡的焉壞,卻又叫人不討厭,他低沉的聲音竟莫名的有些勾人。
聽了話,顧月兒不由垂下眼眸,只見少女羽睫輕輕顫了顫幾下,像把小扇輕輕掃過般。
陳明州微微低眸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面,那似小扇般的羽睫,一下下的顫動,仿佛輕輕撓過他的心上一般,真是有趣可愛的很。
落雪紛紛飄然而下,青年接過身邊侍從遞來的油紙傘,他微微仰首,輕輕展開,隨後青年便將傘面遮在少女的頭頂。
「好了,不與你玩笑了......顧小姐,還是早些車裡去吧,仔細真受了風寒,那就真的不好了。」顧月兒低垂的眼眸看向一旁,她耳畔邊聽到陳明州低沉的聲音輕輕說道。
聽了這話,顧月兒微微抬起了些眼眸,她側首看向旁邊的青年,繼而輕輕點了點頭,低聲回了聲「嗯」。
顧府影壁前,只見一樣貌頗為俊美的男子,他手執著油紙傘,領著身旁的姝容少女,一步步的朝著車馬方向走去。
見顧月兒上了馬車後,青年才將手中油紙傘慢慢收起,隨後他也跟著一道進了車內。
瞥到男子進了車內,少女神色微微一滯,似有點兒沒想到他會和她同乘一車般,她那張美如櫻花似的朱唇輕輕張開,眉眼間亦是顯而易見的驚訝。
陳明州見著進來車廂前,顧月兒原本輕輕嘆了口氣,仿佛終於放下了什麼一般的輕鬆神色。
卻在他進了車廂來後,她面上神情瞬時僵了一僵,眼前少女雖很快調整好了表情,但最終還是落盡了陳明州的眼底。
「你......和我一車?」在陳明州手掀開帘子,進了車內之後,顧月兒微微睜大了眼眸,看向站在她身前的青年,少女語氣疑惑的問道。
「嗯,要不然你以為呢?」聽了話,陳明州語氣意味深長的回答。
「門口停了這麼多的車,為何偏偏就要上她這一輛?」陳明州的回答,讓顧月兒有些忍不住低低的囁喏。
隨後想起了什麼一般,俊美青年又繼續道:「之前松華山上咱們可是說好了,只要我幫了你,之後你什麼都會答應我,何況,前幾日我可是又幫了你一次,你總不會這么小要求,都要拒絕於我吧。」
若是平日裡女子這般多的話語,陳明州只覺煩心,只想早些遠離。
可此刻,他瞧著眼前少女小聲嘀咕的樣子,陳明州便越發覺著欺負她,真是一件很很好玩的事兒。
「哦。」聽了青年的話,顧月兒細細的思索了下,忽然覺著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若不是因為陳明州的幫助,她便不會逃過顧煜的責罰,還有前幾日鶴頤樓中......她很可能會再次出事。
而眼下,她能得到母親的陪嫁珍品,大概也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不然,就以蘇姨娘的性子,她怎麼都不可能將好不易得到的寶貝,全部都給從口中吐了出來,而且還都好好的還給了她。
「那,母親的陪嫁品,還有田產和鋪子,是不是也都是因為你......」因為好奇,顧月兒有些忍不住的問道。
瞧著眼前少女一字一句仔細斟酌的模樣,陳明州心中略略覺著好笑,但面上卻一派平淡神色,只聽他語氣似有些輕嘲的回道:「這你都知道......看來,顧家大小姐的腦子還不是太笨?」
說著,陳明州上前幾步,轉身在顧月兒的一側,輕輕一撩衣擺,緩緩落座。
「你......」聽著陳明州略帶輕輕嘲諷的語氣,顧月兒側身看著身旁的青年,她好幾次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有一點陳明州說的很對,她的確是有些笨。
但她又不傻,陳明州話中帶著的輕輕嘲諷的語氣,只要稍稍一聽,便都能夠聽出來這其中意味。
要還是她原來的性子,若要有人這般對她言語,她定要如數返還。
但此時此刻,顧月兒只覺著很累,一點兒都不想與眼前之人爭辯。
顧月兒幾經變化的情緒,坐於一側的陳明州,他看都不需看,便全都知曉。
瞧著顧月兒被他氣得話都說不出的樣子,陳明州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興奮感,莫名間竟然有些想笑。
陳明州也不知怎的了,仿佛對欺負身旁少女上了癮般,總會忍不住想做些,能讓顧月兒情緒出現波動之事。
他一眼便能看出,顧月兒並非那種性子溫吞文靜女子。
但她卻總在他跟前呈出深沉平穩的樣子,陳明州忍不住想要戳破她的偽裝,想瞧一瞧她原本最為真實的樣子。
只是,卻不知為何,想要撕開她的這一層偽裝,似乎比他想的要困難一些,但也並非一點兒都做不到。
因此,在瞧著身旁少女,被他言語氣得有些說不出話的樣子,陳明州只覺著好玩的緊,但他又不想做的太過,擔心可能會引來身旁人的反感。
所以,他只小小的逗弄了一番,便沒再繼續調侃下去了。
這次來河間府,沒想到還真是收穫頗豐,青年微微一彎唇角,他側身抬手掀起身側車簾,看著天地間細雪飄飄,一片雪白。
出了城樓,車馬沿著官道一路朝北邊方向行去,今日初一,路上的行人也不見少,還是陸陸續續的有小販挑著貨物,前往河間府街市上販售。
官道上積雪未化,車馬一路行駛搖搖晃晃,這幾日陳明州一直忙於尋找和搜尋帳冊之事,已有好些日子沒有睡得安穩。
今日卻不知怎的,與顧月兒只相處了片刻時辰,他竟有些開始微微泛起睏倦來。
車外細雪紛飛,端坐於車內的青年,只見他面上一點點兒卸下疲憊,隨後慢慢的闔上了眼皮。
而坐在一旁的顧月兒,察覺陳明州入睡後,她才慢慢轉過身來,靜靜打量著身旁已睡著了的青年。
沉睡時候的陳明州,長得真的很是好看,似若遠山般的濃眉,如星如月的眼眸,瞧著眼前好看俊美的青年,思緒著剛才顧府門前與她玩笑的陳明州。
若不是有過前世的記憶,她真的很難相信,眼前這舉止很不正經的錦衣青年,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赫赫有名的鎮北侯,北疆都督府的大都督。
位極人臣,權傾朝野。
但眼下的他,還只是鎮北侯府中不受重視的庶出公子,招貓逗狗,不學無術,身上也無半個功名在身。
而他的大哥陳明禮,卻早已年少成名,如今手握軍權,官拜正五品的朝廷要員,雖官階還不是很高,但以他這年紀能立於朝堂之上,已是十分了不得的事了。
因而,相較於大哥陳明禮能給家族帶來各種榮譽,而他鎮北侯府四公子陳明州,卻只會無時無刻的在給侯府抹黑。
而事實上,眼前青年現下所做的這一切,不過都是在麻痹迷惑侯府中人所做出的假象。
而也是這個緣故,日後,在陳明州先後扳倒府中兩位嫡出公子,承襲鎮北侯的爵位之時,著實讓人意想不到。
就在顧月兒沉浸在思緒之時,馬車行駛的軲轆忽的停下,眼前青年這時候也悠悠轉醒,沒一會兒,只見他慢慢睜開了雙眸,似是忘了他的身旁還待著一人,陳明州的臉色倏然冰冷了下去,「出了何事?」
只聽車外傳來一輕笑應答聲,「四弟,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