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文會?自己搞一個

  第94章 文會?自己搞一個

  趙以孚在文府住了下來,就是不知道為何那位文師兄的表情總是有些奇怪。仿佛一夜之間患上了抽動症一樣-····

  他不由得安慰道:「師兄,師父說你還是有希望的,只要多努力就好。」

  文盛給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說:「師弟不必多言,這事為兄自有分寸,倒是你鄉試將近可有把握?」

  趙以孚道:「大約還是有些把握的。」

  這話他沒說錯,其實在他確定了自己科舉文章的風格基調之後就知道自已這次的科舉應該是穩了。

  花團錦簇的文章他是做不來的,也唯有如此另闢蹊徑,然後在這特殊的一次恩科中才有希望。

  而在第二天夜裡,梁中直的陰神沒來,倒是周肅的陽神來了。

  他來到趙以孚的房中詢問:「君信,恩科鄉試已經近在眼前,你的功課如何了?」

  白天文盛問時他可以敷衍過去,但是現在周肅來問,趙以孚也只能如實答道:「周師,弟子的學力就擺在這裡,能夠將四書五經背誦下來並且據老師的指點有些淺見已經到頭了,再要研究出自己的學問來參加科舉實在太難。」

  「或許這次恩科就是我於科舉一道唯一的機會吧。」

  周肅點點頭嘆道:「你倒是對自己認識得清楚。」

  「你如今已經形成了務實的文風,這在往屆科舉中的確不討喜,但唯獨這次卻是很重要的考評依據。

  .,

  「我且說與你聽,這次取士乃是因為皇上下定決心想要清丈田畝!你知道這是一件多麼得罪人的事情嗎?」

  官面上有路子的周肅認真地看著趙以孚說道。

  這也難怪了,難怪這次的恩科取士會被人看作是消耗品。

  趙以孚聞言則是好奇地問:「難道這次取士的舉人都會被派往地方當縣令嗎?」

  周順道:「當不是縣令,縣令多是進士及第外放履任,你這舉人功名若是想要直接當縣令除非背後真有硬關係才成。」

  「正常來說,你若是被放入下縣當是縣丞,到上縣則是主簿。」

  「總之無論是縣丞還是主簿,你們這批舉人主要負責的事情也就是:清丈土地,重製魚鱗圖冊。」

  這魚鱗圖冊就是朝廷徵收地稅的依據。

  趙以孚聞言還挺失望的,他說:「縣丞又或主簿的話,行事起來就多有肘了。」

  還只是個秀才,就已經開始操舉人老爺的心了。

  周肅聞言失笑道:「既然皇上要清丈土地,那麼自然會有些保障措施的。」

  「具體如何還要等這一科結束以後才能看清,不過我可以跟你說,這次陛下的決心很大。」

  趙以孚稍稍遲疑道:「為了———.-北伐?」

  周肅道:「北伐,乃是義大徐衣冠南渡之後不得不考慮的話題,許多南朝士子並不贊成北伐,他們早就安於現狀。」

  「但是作為大徐的皇帝他卻不能,他想做個中興之主,就必須要北伐。」

  趙以孚聽了感慨道:「那可真難。」

  周肅道:「的確很難,本朝一直都在壓制武人,在剛剛南渡之前還有一批頗為強悍的武人主持北伐,但現在整個朝堂上哪裡還有武人的聲音?」

  「陛下所缺的何止是錢糧,還有統兵的武人—

  趙以孚默默嘆息。

  以他對大徐的了解,其實覺得還頗為扭曲。

  這個國家的民間其實極富庶。

  南方的耕地已經開發出來了,一年兩熟乃至三熟的地都有。

  而且民間物價極穩一點也不高,凡是有些手藝的百姓只要沒有什麼野心,勤勤懇懇地過日子就都能過得不錯。

  可問題是朝廷很窮。

  各方面都很窮。

  一方面支付給整個官僚機構高昂的薪酬,另一方面則是連個像樣的工程都開辦不了,年年經費超支。

  對於軍隊也是。

  一方面維持著龐大的軍事架構來應對北方的侵襲,另一方面則年年軍費不足。

  這就是『聖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情況了。

  這國家不只是天子的,還是士大夫的。

  所以一些事情就很容易解釋了。

  周肅要建新軍討伐水匪?

  這是好事,天子批了,但是朝廷給不出錢了,就得要周肅發揮地方上的影響力自己組建軍隊。

  你能建得起來,那就說明周肅是個合格的士大夫,可以為天家分憂,便也理所當然地該要得到拔擢。

  若是建不起來-—---那就老老實實地回家躺平吧,你活著朝廷養你,你死了就死了,這世間也少了個沒用的士族。

  這就是士大夫階層內的『優勝劣汰』。

  能夠站在天子面前的人自然也就代表著許許多多的勢力捆綁,而天子只需要明白自己眼前之人代表的是哪些人的利益,他也就能夠明白自己該怎麼用這些人了。

  趙以孚這天晚上是跟著周肅補了一堂思想政治課,明白了一下朝廷的底層邏輯。

  但是聽著聽著趙以孚又覺得太奇怪了。

  明明這朝廷的底層邏輯就已經限定死了皇帝必須依靠士大夫階層來推行統治,那又為何還要清丈土地來戳士大夫們的肺管子呢?

  「有意思——」趙以孚眼晴亮了一下。

  周肅見狀莞爾道:「看起來你已經想到了。』

  「我們的陛下,這是想要恢復古時的君權,當個獨夫啊。」

  趙以孚含笑道:「有志向的皇帝總是如此的,他若成了自然是千古一帝,若是失敗了——..—」」

  周肅搖頭不語。

  趙以孚也就沒說下去。

  這種事情他也不好說,或許人家皇帝只是想要儘可能地收攏君權而沒想和士大夫階層徹底翻臉呢?

  與周肅又聊了些新軍的籌備事宜,等到天亮了周肅陽神也就回歸本體去。

  趙以孚看著這一幕總是特別羨慕。

  陽神他現在還不敢想,但和梁中直一樣的陰神卻是可以想想了。

  等到結成金丹開始鍊氣化神,他就可以出陰神了。

  就在趙以孚暢想著的時候,卻沒想到文盛今天起了個大早來找他了。

  「師弟,今日一早就有人來投了文會請柬,點名要你這個墨州士子前去參加呢。」

  趙以孚稍稍錯愣,隨後笑著說:「這樣啊,那請帖有給師兄嗎?」

  文盛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這省城中有文會若是無兄長在,便稱不得文會。」

  趙以孚若有所思道:「師兄,我看那什麼文會你也別去了吧。」

  文盛愣然:「這是為何?」

  趙以孚道:「師父的告誡難道師兄忘了?」

  「當修生養性專注修煉,莫要再參加那等世俗詩會了。」

  「師兄難得有此等才華,正應該勇猛精進才是。」

  趙以孚就不理解這人了,明明有那麼好的條件卻偏偏蹉跎至此。若是他有這等文采,現在早就已經開始琢磨陽神奧妙了吧?

  文盛露出苦笑道:「這次機會難得啊,不只是原本城中的知名才子,還有最近前來趕考的整個省的才子都受到了邀請。」

  「難道你就不想以文會友嗎?」

  趙以孚搖搖頭說:「不想。」

  回答的極其乾脆。

  他有個錘子的文采,去會個錘子的友哦。過去就是丟人,還不如不去。

  更何況他覺得自己未來的人生軌跡和這些人應該沒什麼交集,那還去幹什麼?

  可文盛不樂意啊,他說:「君信,你這個樣子可如何融入士人圈子?莫要倔了,快些去收拾一下隨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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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就要伸手去推趙以孚回去換衣服。

  然後趙以孚動也不動。

  他說:「師兄,我不去,你最好也別去。」

  「莫要辜負了師父對你的期望啊。」

  他苦口婆心地勸道。

  文盛一聽這個就安靜了一下,看了看那鉑金的請帖,內心十分動搖他一咬牙,長嘆一口氣道:「罷了。」

  趙以孚表情一松,以為這個師兄終於回心轉意。

  誰知他說:「等這次文會之後,必定修身養性。」

  趙以孚:——

  這人究竟有多想去玩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啊。

  他二話不說,直接反手抓住了文盛的手腕道:「師兄得罪了,你這次不能去,這是為了你好。」

  文盛懵了,隨後死命掙脫卻都沒辦法脫離趙以孚那鐵鉗般的手爪。

  他說:「別,讓我走,這次我定要去的。」

  趙以孚拉住他動也不動,道:「不許去,還請師兄專心練功才好。」

  文盛道:「練功什麼時候都能練,可是這等規模的文會卻只得這麼一次啊!」

  趙以孚不解的道:「以師兄之才,就算在內宅隨便寫些東西放到外面,

  都足以令人追捧了吧?」

  文盛道:「不一樣,那不一樣的。」

  「想我詩文才華,若是不能令人當場品評還有何意義?」

  趙以孚:—·

  他這回是徹底懂了,文盛是迫不及待地要去「裝逼』啊。

  這是裝的癮犯了,不裝著實不舒服。

  趙以孚只能死死地拽住他,不讓他出門去。

  這邊的動靜自然也驚擾了府上的僕人,結果這些僕人就看到自家老爺被個年輕的壯小伙拉著手在那哭哭唧唧的,他們就識趣地退了開來-·

  噴噴,早就聽說那幫子文人圈子裡玩得很花,果然如此啊--·—·

  至於文盛麼——

  現在終於徹底地明白什麼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他忍不住對著趙以孚破口大罵,但那一肚子的華美辭藻用來罵街著實殺傷力有限。

  趙以孚聽了也就聽了,覺得自己並沒有捏死這個師兄的衝動,便覺得無所謂·—.·吧?

  這時文府的老僕顫顫巍巍地跑過來道:「老爺,文會那邊又遣人來邀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啊—」

  文盛嬌弱無力地抗拒著。

  趙以孚依然拽著他的手不讓他走。

  同時他對著自家忠僕使了個眼神,才對那老僕溫和地說:「麻煩替我兄長回絕了吧,這等文會兄長日後都當少去,畢竟總是過這種日子也太不求上進了一點。」

  文盛大喊:「我不要上進行了吧?我就是喜歡參加文會怎麼了?!」

  「你這不識風雅的莽夫,莫要拽著我了。」

  老僕起先還擔心趙以孚怕不是什麼惡客?

  但現在這麼一聽就放心了,原來是督促自家主人上進的家裡人—-難怪主人說墨山上來的是家裡人了,現在看來也唯有真心為了主人好的家裡人才能這麼做了。

  老僕回到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吳忠已經跟了過來。

  老僕抱了抱拳道:「這位老友,門口我老奴來打發了就行。」

  吳忠爽朗一笑道:「某是怕有些人不長眼,老兄弟你這身子可經不起那些人衝撞。」

  老僕聽了笑了起來道:「然也,然也—」

  於是吳忠來到門口代替了老僕門房的工作,把那一扇大門乾脆利落地一關,任誰來敲門都不給開。

  隨著時間的推移,文盛的掙扎也越來越無力。

  他兩眼無神地看著院子天井處的天外,幽幽道:「師弟,為兄如今就像是井中之娃,只能看這方圓天地,卻無法觀得真正天地之遼闊。」

  趙以孚已經鬆開了他,在給文盛被捏紅腫了的手腕按摩擦油。

  聽聞之後就說:「師兄這是在諷刺小弟是這並底之蛙,只願呆在這方寸井底而不願去看天外的遼闊嗎?」

  文盛搖頭道:「不,這可憐的蛙兒是我,你就是圍著我的井。」

  『我是只曾經在外面生活知道天地遼闊的蛙,結果落在了這井裡,抬頭所見皆是這井————可悲!」

  要不怎麼說文人罵人特別好聽呢,反正趙以孚聽著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他說:「師兄你就放寬心吧,現在那文會應當也已經快結束了,你再想也無用了。」

  文盛『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道:「正是如此我才難受啊。」

  「腹中經綸無人賞,人生之悲莫過於此也————」

  趙以孚見狀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說:「師兄,若是你真的想要參加文會···-且容小弟為你安排一二。

  文盛驚訝地扭頭:「哦?賢弟也會安排文會?」

  趙以孚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瞞師兄,我是想要邀請同門來參加文會,我想同門的文會,這規格總要比方才白天那等文會高吧?」

  文盛聞言大為振奮,他說:「是極是極,還是師弟有注意,能廣邀同門一同前來交流,那是何等盛事啊。」

  趙以孚看他終於情緒穩定了,就說:「師兄稍等,容小弟寫信問詢一一:.

  他說著拿起一張紙就飛快書寫了起來。

  那文盛在旁邊看了兩眼,發現真是一份文會的邀請構思,便愉快地回房去了。

  今天鬧了一整天,他也著實是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