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過於花哨的恩師
元旦,當是鑼鼓喧天慶賀一年新始的日子,神鶴山莊中卻是靜悄悄的,
並且有一股濃霧籠罩四野。
這股濃霧可不只是籠罩著神鶴山莊,而是鋪天蓋地籠罩著包括神鶴山莊背後水域在內的幾乎整個仙人湖大澤區域。
太誇張了,當趙以孚看著自家師父登壇作法愣是召喚出了這麼一片籠罩幾乎整個澤區的大霧時,只覺得驚為天人。
而也正是因為這一場登壇作法喚來濃霧護航,神鶴山莊眾人也是對自己接下來的旅途充滿了信心,不再只是因為家主的命令了。
他們開始相信自己這邊是有神助的。
趙以孚扶著腳下有些打飄的師父走下祭壇。
「恩師,你何必如此勞累,這大霧——
梁中直仿佛被搔到了癢處,頗為語重心長地說:「別小看這霧,這其實就是你那朧蜃秘術運用到極致的效果。」
「是了,你現在還不能完全理解,畢竟你應當還沒時間修習《丹青萬象法》,若是你能修習了這門根本妙法,才能知道如何以最小的代價撬動天地之勢—.」
「你當知道,仙人湖澤區空氣中本就潮氣滿盈,值此新旦之日又是一年之陰陽交匯,老陰盡而少陽生的時候。」
「這等情況下本就最易起霧。」
『而現在只需要為師稍作引導,便能形成鋪天蓋地之勢。」
「徒兒快去吧,你家船隊要起航了。」
「如今大霧籠罩之下,你可逆用『朧蜃秘法』為船隊顯示路途,否則在這等大霧之下行舟可是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趙以孚露出受教的表情,但他沒有放開自家師父,而是扶著梁中直一起來到碼頭一條大船上。
梁中直呵呵笑著,分外享受著自家寶貝徒弟的孝心。
直至此時,趙以孚才開始按照梁中直的建議開始嘗試運轉『朧蜃秘法修。
以往他施展此法招來霧氣,都是利用濃霧折射光線隱去自身又或者製造假象。
可是現在他在濃霧之中,卻是試圖收集周圍的影像重新匯聚到自己船隊周圍。
這事很不容易。
但他在壬水八式所帶來的控水能力增強之下竟然是勉強做到了。
只見船隊周圍的霧氣之中,隱約開始顯露周圍水面上的影像。
雖然模模糊糊,但對於老於行舟的莊內船夫們來說卻又不算什麼了,
梁中直坐在船頭笑盈盈地問:「君信,如此可曾有所領悟?」
趙以孚起先表情凝重似乎十分專注,可是漸漸的眉頭就鬆了開來,甚至連真氣的輸出都放緩了許多。
隨後他才一臉欣喜地說:「師父,我明白了!」
梁中直問:「明白什麼了?」
趙以孚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最終說出一詞:「上善若水。」
梁中直:「哦?」
趙以孚道:「其實便是順勢而為,則可事半功倍。」
「我並非是在控制這周圍的濃霧,而只是因勢利導地進行引導,引導它來到我希望的方向。」
梁中直看了看周圍。
現在他所能看到的霧中景象的確是又模糊了一些,可是趙以孚卻節省下了許多損耗。
並且周圍的景象還在不斷變得清晰,這意味著趙以孚「因勢利導』的認知已經漸漸用了進去,並且開始熟練起來。
這一路往北岸而去,周圍百餘大小船隻將整個神鶴山莊的人都給裝走了。
梁中直在甲板上站了一陣子覺得無趣了,忽然對趙以孚說:「行了,此去一路當是無恙,為師便先回山去了。」
看起來他應該是恢復得不錯,不想與這些凡俗人久呆。
趙以孚一揖到底道:「師父,為何不讓弟子多多盡孝呢?」
梁中直含笑道:「來日方長,畢竟你與世俗家人相聚的時間也不過是匆匆百年而已了。」
趙以孚驚,他沒想到自家師父竟然會以這種方式來應對。
然而令他更沒想到的是,梁中直道:「你猜,為師百年前在世間行走的時候用的是什麼名號?」
趙以孚茫然。
梁中直哈哈一笑道:「當年為師的確有些輕狂,結果混了個『梁瘋子的名號出來。」
「後來收了心,想要安安靜靜讀書修道,便取了『中直』之名字號『正方」。」
趙以孚聽了有些恍惚,他忽然間想起來好像百年前還真有個號做『梁風子」的畫家?
隨後梁中直笑吟吟地說:「當然為師現在也就是一名墨山隱士罷了,畢竟若是讓世人知莪百年之後還是這副模樣,估計尋仙問道的人會踏破墨山門檻了。」
「哈哈,為師去也,徒兒路上慢行哉。」
話音落下,這老儒便一下走到船頭,而後一步踏空---」-
趙以孚快步來到船頭看去,就見他的師父已經在這水中一步一冰蓮,一蓮至百尺,瀟酒又華麗地消失在了視線中。
「真乃神仙人物也。」
趙以孚的背後,傳來了趙雲鶴的讚嘆聲。
而趙以孚則是滿眼的艷羨,他的師父又在給他秀了,這是在告訴他「霜履步天』的另一種極致用法啊!
靠,一步一冰蓮,怎麼可以這麼風騷?
雖然這一步一冰蓮和一步一冰磚的效果沒有任何區別,但就是帥啊!
趙以孚壓下了心中的檸檬味,轉頭看到老爹道:「父親,等到了那邊我就不出面與周老師接洽了。」
趙雲鶴點頭道:「理當如此,你專心你的仕途就好,其餘的事情交給我們自行處理。」
趙以孚點點頭。
就在此時,他心頭一動,忽然看到船隊最後面,他二叔趙孤鶴站在一艘小船上落在最後,而後架起了一支火箭·
「咻!』
火箭射出。
片刻之後,趙以孚就遠遠看到身後亮起了一點火光,而後火光漸漸明亮,可又被濃霧遮著不甚明亮。
神鶴山莊在烈火中被焚燒著。
船上傳來了一些婦孺啜泣的聲音,顯然對自己的家園被焚毀十分傷心。
就在此時,船艙內傳來了一個稚嫩的聲音:「我們會回來的,會讓那些傢伙付出代價的!」
趙雲鶴聞言一揮手道:「以安你怎麼出來了?快點和你娘回房間去吧。」
這是個不過十歲的少年人。
他就是趙以孚的三弟趙以安。
從三兄弟的取名上來看其實就能夠看得出老趙對三個兒子的不同期待。
大哥以承是要繼承家業的,老二以孚則是信義為先是要輔佐兄長的,老三以安則是只要太太平平長大就好。
趙以孚扭頭去看這個三弟,他十二歲離家,那時這個弟弟真的還很小,
感情什麼的就更不用多說了。
不過怎麼說呢,這個弟弟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看起來唇紅齒白非常可愛,但眼中似乎暗藏著一些不可明示的深沉。
看起來有些木訥的樣子,可又似乎另有一種靈慧在。
趙以孚在打量他,這少年也在打量趙以孚。
一副饒有趣味的樣子。
就在此時,一名婦人跟著匆匆走了出來道:「以安,怎的一不留神你就跑出來了?」
這婦人面容姣好看起來三十許的年紀,但又並非養尊處優的模樣,頗令人好感。
趙以安這時才道:「先前聽聞二哥的師父是個仙人,才想要看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彭虎從後頭走了出來直接賞了這小孩一個腦瓜道:「
仙人是你隨便看的?」
「還有,那是你二哥嗎?那是我師弟,也就是你師叔祖!」
「來,快點叫人。」
那趙以安原本如同深潭一般的眼中立刻出現了一股濃濃的挫敗感,似乎對自己有這樣的外公極其無奈。
趙以孚則樂了,他也不否認了,他發現逗這弟弟玩也挺有意思的。
趙雲鶴終究是喜愛幼子,他說:「行了,難不成我還得叫君信師叔?」
快點帶他下去吧。
女子,也就是彭玉蓮將趙以安拉到身後,卻忽然詢問:「當家的,以安漸漸也要到了讀書的年紀。君信十二歲可就離家讀書去了,你看以安————」
趙以孚立刻就明白了這個繼母的意思。
他在墨山得遇機緣在家中已經不是秘密了,現在顯然是想要讓自己的兒子也能碰一碰這個機緣。
彭虎聞言卻是神色一暗,然後說:「小蓮你聽我說,這未必是好事。」
彭玉蓮不明就裡地看過來。
彭虎道:「你只看君信風光,卻沒見那些並未被選中的人,如今最好的也就是成為個私墊教書先生罷了。」
「你再看為父,當年算是半隻腳踏入門檻,但卻蹉跎伴生才機緣之下將另一隻腳邁進去。」
「如君信這般的孩子終究是少的,你當仔細思量。」
彭玉蓮有些倔強地道:「反正女兒對這孩子的期望也就是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就好,若是在這過程中能學到些什麼有用的東西就更好了。」
彭虎錯愣,隨後無奈笑道:「你這麼說也沒錯-———」
趙雲鶴也被說動了,他扭頭看向自己的二兒子道:「君信,不知這事你怎麼看?」
趙以孚聽了倒是高興地說道:「這事好啊,讓弟弟去墨麓書堂報名就好了,反正只要拜師禮到位那邊都收的。」
「至於怎麼進入外門··.
趙以孚呵呵一笑道:「我是十五歲那年通過童子試才入外門。
彭虎點頭道:「童生的確是入外門的指標之一。』
「但如果能夠在琴棋書畫任何一個方面表現出額外的天賦,那麼也可以被收入外門。」
彭玉蓮聞言深吸一口氣道:「好,那等安頓下來之後便給你安排些家學,單數日上午學琴下午弈棋,雙數日上午學書下午練畫。」
「等你十二歲那年入墨山讀書,當能有所益。」
這一刻,小小的趙以安瞳孔震顫,看著自家親媽如同看魔鬼。
說好的「但求平安」呢?
這麼個平安法子,是生怕他太長壽是吧。
反正趙以孚是對這個弟弟露出了一個同情的表情。
誰知旁邊彭虎『嘿嘿』笑著說:「是得給這小子找點事情做了,省的整日裡無所事事惹人厭煩。」
趙以孚覺得,自己這外公什麼都好,就是總愛大大咧咧把大實話說出來此時霧中行舟緩緩而行,終於還是到了地方。
不過他們並非是在墨陽城碼頭下船的,畢竟那樣一來動靜太大,
他們甚至沒有在仙人湖沿岸下船,而是一直往北進入了大江,而後沿著江岸又行一段時間來到了墨山背面一處河灘。
這個位置是趙以孚選的,他早年遊覽墨山時就發現了墨山背面與大江之間的一片空地上無人居住。
此地應當是一處大江泥沙積淤之下形成的灘涂平原,而且應當是近百年剛形成的,是以還沒有遷居的百姓。
背靠墨山藏風聚水倒是塊風水寶地,
說實話,眾人來到此處的第一時間就愛上了這個地方。
這裡唯一的不好之處,大約就是來自大江北岸的北朝水軍的威脅了。
可問題是這處灘涂有一片很大的淺水區,大船根本無法靠近,唯有漁船可以才其中部分水道中穿行。
就連趙家搬遷的大船在這裡也得擱淺,換小船來轉運物資上岸去。
若是敵人想要乘小船靠近,那神鶴山莊的莊人們可就要有的說道了。
這種環境下神鶴山莊以一敵十都不在話下。
不過一切百廢待興,現在莊眾們只能現在這處灘涂平原上尋找適合的露營地點。
而他們到這裡的時候,周肅已經帶著戶籍信息在這裡等待他們了。
「周師,麻煩您了。」
趙以孚躬身道謝。
緊接著趙雲鶴也以趙氏族長的身份道謝。
周肅淡笑道:「好在還是在墨州境內搬遷,這等小事不足掛齒,畢竟你們是君信的族人,我當照拂一二。」
趙以孚可太明白周老師心底想的是什麼了,他湊趣地問了一句:「周師,您不是奉了詔令要組建新軍嗎?」
「不知何時開始募兵?」
周肅撫須含笑道:「本打算年後就要開始募兵,只是一些軍需尚未到位,故而可能會遷延一些時日。」
趙雲鶴聞言立刻道:「若是周大人要募兵,我趙氏可出三百人!」
周肅聞言動容道:「趙兄的心意本官領受了,只是貴莊如今百廢待興恐怕離不了那麼多青壯勞力啊。」
趙雲鶴誠懇地道:「多謝周大人關心,然大人安置之恩不可不報,大人有事我族必爭先。」
周肅聽了感動不已道:「趙兄大義也,爾等先收拾新居,等我正式成立新軍時必要趙氏兒郎當我親衛。」
雙方再是一段互相吹捧。
中間夾雜了趙雲鶴舉薦自家二弟的戲碼。
然後趙孤鶴就來了一出:某飄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棄——·
嗯,願當牛馬。
總之就是這樣。
從此之後,趙家算是和周老師深度綁定了。
趙以孚見狀笑而不語,轉頭就將文衡帝君的畫像給畫了出來。
一爛敬神香點燃。
才剛剛冒了個菸頭,那閉眼的文衡帝君畫像就一下子睜開了眼晴-—·—·
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