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府試
趙香玉大約怎麼也沒想到,當日她跟著周清昭給趙以孚送來的五百兩銀票成為了治療她父親傷勢的關鍵。
那「萃珍龍骨丹』並非一定要名貴藥材才能夠煉製,事實上普通輔材也能起到效果。
但『萃珍』之意,其實就是用的材料越好藥效也越好。
為此,趙以孚可真是花錢如流水。
不過他覺得自己和趙孤鶴是一家人,因此沒有過多糾結這方面的事情。
而隨著科試的時間臨近,他也真是不得不要面對這場科舉考試了。
事實上他這次的科試雖然只是鄉試前的一次資格考試,卻被寄託了太多的期望。
反正他來到考場外的時候居然難得地感受到了一絲緊張。
好在陪他一起參加考試的還有好友范進以及宋師兄,
三人在考場外相視一笑,然後就一同安靜地走了進去。
考場由一個個狹小的隔間構成,這隔間不過三平米,三天之內吃喝拉撒都在裡面了,著實是有些令人難受。
好在趙以孚現在修為到家了,並且提前兩天就服用了辟穀丹。
在這考場上他只需要喝點水就行,完全不用考慮個人問題。
考試開始了。
趙以孚得到試卷並看到頭兩題的題目後,提筆就寫。
頭兩題考的分別是四書五經的掌握程度,放在上輩子就是『完形填空』或者默寫課文』這種題型。
這兩大題對於趙以孚來說就是送分的,雖說他看不進書,但是修行境界不斷提升主要是元神提升之後記憶力的增強已經令他有了幾乎過自不忘的能力。
所以說他厭倦溫書,其實是厭倦了不斷從那有限的文字中去理解、品味更多的內容而已。
嗯,就是『閱讀理解』不擅長。
畢竟絕大多數情況下寫書的人本身都沒有那麼多意思,可閱讀理解就很邪性,就是要去理解出一些作者都不知道的道理來。
然後他作弊了。
嗯,也不能算是作弊,而是用潑墨術一揮而就。
完成之後就開始閉目養神或者說開始默默進行自己修煉上的嘗試了。
他準備按照《純陽求道經》中的道理,將體內已經開啟的三陰陽經脈都給串聯起來。
最重要的是,可以做到『養陽生陰』,或可令那『霜履步天』也更上一層樓此前他對此戰戰兢兢,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這般嘗試會有什麼後果,是否會傷及身體元氣。
可是現在有了《純陽求道經》,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
這篇根本之法給他開啟了更高的視角,不是單純一種按圖索驥修煉的路子,
而是讓修煉變得更適合自己的方法。
如此一日過去,來到夜間。
趙以孚神情一動,睜開眼晴。
卻見夜間那州府院牆之上,一隻黑貓翹著尾巴坐在屋頂,正目光柔柔地看著他。
趙以孚會心一笑,這是依依在家耐不住寂寞來看他了。
說起來這科舉之中考生都被隔離開來見不得親人,可是監考的人顯然不會想到要阻止貓貓·.—
這第一天的考試就這麼過去了,趙以孚坐著的姿勢都沒變一下。
第二天就要考「雜文』了,就是按照命題寫詩賦各一篇。
這一場純考文采,趙以孚有心想要抄書來著,結果看著題目還是自己琢磨了一篇賦出來,又填了一首感覺還過得去的詩來。
倒不是說想要藏拙,他就是矯情了。
若是文抄,抄的也是別人的智慧哪裡算是自己的能力?就算這一項考得不好,那也是他真的拙而不是什麼藏拙。
更何況他也不是真不好,畢竟文采和積累到了,就算不是這塊料也能填出些還湊合的東西。
他也不爭這府試案首就是了。
這次他花費的時間多了一些,一首詩填了一個上午,而後那賦倒是用了一刻鐘時間就完成了。
怎麼說也是兩位文昌帝君的結緣者,這點文思總該要有的吧?
他洋洋得意,又開始練功了。
如是又是一夜。
第三天則是策論。
這是科舉的關鍵,其實也決定了本次考試錄取的偏向。
趙以孚一看題目,好傢夥,這題出的竟然是:晉武伐吳以獨斷而克,符堅伐普以獨斷而亡,事同而功異,何也?
若是他不知道這次恩科背後的意思恐怕還不會有太多的想法,但是看這考題,他總覺得是出題人在隱晦地表達什麼意思。
仔細想想,是否是在拐彎抹角地隱射當今陛下的某一個『獨斷』呢?
趙以孚想了想,很快從中發現了文官集團與皇帝意志之間的博弈。
他猶豫著,並非是不好破題,而是不知站在哪個角度去破。
可他多聰明的人啊,立刻就反應過來自己其實完全不用站哪個立場,因為出題人是誰不管,但墨州的閱卷人卻絕對有他的周老師!
那麼周老師的喜好呢?
他周老師最喜歡的是四平八穩的文章!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就穩穩地來唄。
有了思路,那他這篇文章就寫得很紮實了。
再一次快速寫完了之後,趙以孚看看時間還有許多,便再次修煉了起來。
說起來可能讓人不信,他這次的考試竟然令自己的修行狀態突飛猛進,已經在身體中構建了完整的真氣運行路徑。
他覺得自己不愧是純陽文脈的弟子,在科舉考場上的修煉效果似乎遠超平日考試結束,他和其他考生一樣平平常常地交卷,然後平平常常地出來。
門口遇到了唉聲嘆氣的宋,然後又遇到了愁眉緊鎖的范進。
「子泰、子長兩位兄長,考得不如意嗎?』
宋一臉不得勁,而范進則是搖搖頭說:「我們別在這裡說———」
趙以孚恍然道:「走,去我那裡,那邊幽靜可以一敘。」
他發出了邀請。
范進和宋都接受了這個邀請,然後一同往趙以孚府上去。
吳忠看到趙以孚帶著兩個書生朋友回來只覺得非常高興,這都是有文化的人啊。
他忙前忙後的,給少爺的文人朋友們準備好了茶點雅案,這才退了開來。
其實別看他忙,宋和范進都很彆扭。
畢竟這兩個都是窮書生,真沒見過這種排場。
趙以孚倒是不在意,他呷一口香茗率先說:「此次科試關鍵就是那策論了,
也不知兩位兄長都是如何解的?」
范進撫須皺眉,見宋一副沒有把握的樣子便道:「兩位賢弟都不是外人,
為兄也就拋磚引玉了。」
「我的破題思路,乃在於:雖有雄主,國政亦不可落於獨夫之手—」·
范進開始說自己的文章,趙以孚和宋聽得都是連連頜首。
范進老兄其實是極有才的,他的思路這次也是徹底體現,就是朝政當以穩重為主,不該在個人意志的左右下輕易冒險。
這個思路沒毛病,甚至也沒有對皇帝冒犯的意思,他所表達的思想只是一切政令都要以穩妥為重。
他說完之後,宋忍不住贊道:「不愧是令君信多番推崇的子長兄,這篇策論老成持重可謂精湛。」
「不像我,只是從晉武之賢明以及堅之昏角度出發來進行分析———
他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的文章了,因為在他看來自己的策論和范進的比起來顯得太過淺顯了。
「君信,你又是怎麼寫的?」
趙以孚一挑眉,笑著說:「其實我的角度和子泰兄長的一樣,只是寫的更多了一些..」
他也不賣關子,將他的文章也默誦了出來。
起初宋還好,聽起來的確也在闡述雙方的優劣。
可是隨後他發現不對勁了,因為趙以孚的文章里不只是說普武如何,更說西普當時如何,又說吳國當時如何----將一切的信息匯總起來,就能讓人感覺普武之勝、吳王之敗可謂是理所當然。
又說堅早期如何賢明,又是如何變得日漸驕縱,以及肥水之戰時雙方各自國內情況、人心所向--這部分便是讓人覺得,堅摩下其實早就危機重重,他一敗而亡似乎也是有跡可循。
「好文章,著實好文章!」
范進看完是擊節讚嘆:「這是將晉之勝因、堅之敗因都分析得透徹了,凡看此文者皆可引以為鑑。」
宋就茫然了·..他以為趙以孚寫的和他差不多。
好吧,開頭和結論的確是差不多,但中間這些——
他衣袖遮臉,忽然有些抬不起頭來了。
趙以孚則笑而不語,他能說自己之前被逼無奈,跟著自家周老師學了許多經典戰例,並且為了方便師妹學習特意做了詳細分析嗎?
他的確是在就事論事,題目問的是這兩場大戰,他就真分析了這兩場大戰而完全不涉及當今朝政。
這便是他的『四平八穩』。
雖然論事角度和宋一樣,但是深度卻截然不同,讓人能夠看到他的務實細緻。
也難怪宋聽了之後要以衣袖遮臉了,畢竟兩篇文章放在一起,他那篇就顯得空洞無物。
趙以孚見狀也是謙遜地笑著說:「子泰兄莫要如此,小弟其實也是有取巧之嫌。」
宋意外地問:「如何取巧?」
趙以孚道:「小弟這幾日都在周老師家讀書,知道周老師最近都研習兵法,
便投其所好多參研了一些古今戰例。」
「誰知這次考題正好引用了古之戰例來出題,我等於是有了提前的準備。」
宋聽了搖搖頭道:「你這也不能算是取巧,只是平日裡積累所致。」
「唉,為兄終究常年疏於學問,這次怕是考不過了。」
不過他也沒有多失望的樣子,或許是因為暫時考上了秀才功名已經夠他補貼家用了吧。
這也是個知足常樂的。
三人又是暢談一番,隨後就各自散去,只等五日後放榜了。
等三人俱走,一魁梧漢子從內堂走出,有些疲倦地在趙以孚面前坐下道:「君信,這次考試可有把握?」
此人哪怕虛弱,其面容氣質依然方正大氣,可謂是一方英豪。
趙以孚躬身道:「二叔您怎麼來了,如今天氣涼了,萬一著涼了可—'
趙孤鶴上無所謂地說:「這幾日服你的丹藥已經身子骨大好了,整日裡大門不出風也不吹,豈不如同婦人坐月子?」
「更何況近日服了那『萃珍龍骨丹』只覺雙肩酸癢難忍也無睡意,不如四處走走透透氣。」
趙以孚聽了也是無奈,知道自己管不住這倔強的二叔。
他說:「好吧,只能一會兒。」
趙孤鶴這才滿意點頭,又道:「君信,快說說這次考試,可有把握?」
趙以孚點頭道:「這次科試當是十拿九穩之局,唯一可慮者也是來年開春的鄉試恩科是否能夠順利。」
趙孤鶴聽了連連頷首,大為欣喜地說:「只是如此已經不得了,若是真能中舉,那我趙家便從此不一樣了!」」
趙以孚笑而不語。
中舉對於這個時代的價值,就是趙以孚可以直接成為真正的趙家之主。
若是他的後代還能繼續科舉成功,那麼他這一支反而會是成為主脈,而傳承了武學的那一支反倒只能成為以武力守護主脈的分支。
他反倒是問:「二叔,先前與你說的,在我周老師摩下參軍剿匪之事?」
趙孤鶴頜首道:「既然香玉也在那裡,先前又有資助之恩-—---某乃是知恩之人,怎會拒絕?」
「只是如今孤身去投恐被輕視,只等大哥那邊做出決斷。」
趙以孚想想也對,趙家是準備做這一輪的『天使投資人』了。
他說:「好,這事二叔決定就行,我來給二叔按摩一下吧。」
說完他就要上手,畢竟他的按摩手法一流,也是可以幫助趙孤鶴恢復身體的。
然而趙孤鶴見此連忙抬手擋開道:「還是算了,之前每次你給我按摩,你那些狸奴就好像看仇人一樣看著我-—--你這份手藝看起來二叔是無福消受了。」
趙以孚聞言無語,他家的貓咪們哪有這麼凶?
無奈,他只能就此作罷。
五日之後放榜。
趙以孚看了眼自己的名次,發現排名第二。
而排名第一的則赫然是他的子長兄范進。
說起來他還挺意外的,沒想到自己那篇兩邊都沒討好的文章會排位那麼高。
至於說范進得案首,他倒是覺得理所當然。
因為范進的理念和此時的士大夫官僚集團的利益非常契合,應當是得到了某些偏愛。
至於說宋?
不好意思,上次就是壓線過的,這次競爭更激烈他直接無了。
接下來,就是備考鄉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