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不好做的官

  第108章 不好做的官

  天色剛剛擦亮,女人就拖著自己孩子手捧那隻千紙鶴匆匆來到趙府門前她原來早就知道趙以孚住處,只是此前從來沒有來打攪過。

  然而此時她再來,只見到有幾個僕人在這裡開了門收拾打掃,一副徹底收拾、清理房子的樣子。

  她湊上去問:「請———·請問,趙老爺在家嗎?」

  那僕人就是趙家派來的,他說:「你說二少爺吧?他已經赴任上路了,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你看這院子我們都要收拾一下暫時封起來了。」

  僕人說話也很禮貌,畢竟現在趙家正在轉型的關鍵時刻,家中族老們早就好好關照過:出門在外可不能再拿出以前那副豪強做派來。

  女子悵然若失,她趕過來是想要當面感謝,可其實她又不知道該感謝些什麼·——.

  趙以孚和吳忠坐在四輪馬車上舒舒服服地出門了。

  不過他們都是坐在馭手的位置上,吳忠駕車而趙以孚則是背靠著木攔優哉游哉地欣賞風景。

  他沒有坐在車裡,車裡放的也不是行李,

  掀開車簾,可以看到裡面窩著一群懷孕的母貓,以及鎮場子的花大妞。

  而車外,則是健康的貓咪們圍繞在車旁步,有些較為懶散的則乾脆呆在車頂上曬太陽。

  還有大黑,它歡快地圍繞著馬車又跳又跑,顯然一直生活在一個院子裡令它壞了。

  趙以孚這是帶著全家的小動物一起上路了。

  吳忠則是心有餘悸地說:「還好走的早,不然全城的野貓都得跟過來-———」-少爺,你這人怎麼就這麼招狸奴喜歡呢。」

  趙以孚就當這是誇獎,此時道:「也就跟來了六十幾隻貓,可惜小虎沒有跟來。」

  他還挺惋惜的,小虎的戰鬥力他是認可的,能夠和勇大郎旗鼓相當絕非尋常貨色又怎能簡單?

  「也不知道小虎回老家了以後過得可還好?」

  他憂心了一句。

  後面馬車裡打瞌睡的花大妞不屑地撇撇嘴,而車頂曬太陽的小鬍子則是一副冷淡的表情,渾然不在意。

  它們是在對小虎表示不屑,覺得這小虎居然還想著回花狸國去,不像他們已經堅定地跟隨新主人啦!

  不過或許正是因為趙以孚根本不阻攔它們離去,也歡迎它們隨時回來,這種態度才能令它們十分放鬆安心吧。

  依依趴在趙以孚懷裡打著哈欠。

  看似懶洋洋,但趙以孚覺得它其實一直都在修煉,總有一股天地靈氣被吸收,然後注入依依的體內。

  他發現草木動物的修煉方法和人族修煉完全不同。

  草木動物,或者說是萬靈修煉,都是直接吸收天地中的靈氣來積蓄修為,而人族---至少他這一支純陽大教的修者都是先修自己,修出自己身體內的真氣,

  再吸納天地靈氣,以天地靈氣強化真氣而後再以真氣反哺自身。

  這中間似乎只是多了一個步驟,但操作起來卻顯得麻煩許多。

  可這真的只是麻煩嗎?

  不,這個多出來的步驟才是真正的修煉!

  而尋常萬靈修煉之所以會絕大部分都變成妖,便是它們的修行只管吸收天地的靈氣卻不會甄別篩選,故而極容易讓自己被這些天地元氣所影響。

  所以妖類成精,其形貌往往與其修行的地方有很大的關係。

  而一處好的修煉之地,靈氣乾淨濃郁,那麼成精的妖族也就比較乾淨,可稱為「靈」。

  若是摻雜了太多的雜氣或者負面力量,那麼這妖就會大多變得奇形怪狀,性情也會受到影響。

  也不是沒有像人族一樣修煉的萬靈,那種一般都是被稱為神獸或者仙靈的。

  當然也會有一些出淤泥而不染的,就像先前的勇大郎,只可惜被趙以孚斬了而趙以孚周圍的這些貓咪同樣如此,別看此時可可愛愛,煉化天地靈氣成為貓妖之後說不定就要··.·

  嗯,可能還是可可愛愛的樣子。

  趙以孚一路優哉游哉看似遊山玩水,其實體內真氣運轉,一直維持著『守仁法。

  這「守仁法」一旦運轉的確是有種停不下來的感覺,那種將全身圓融起來的感覺非常微妙,就仿佛將自己煉成了一枚金丹一樣。

  同樣也可以很大程度上吐納天地靈氣,靈氣煉化的效率也是極高。

  可以說除了不能施法,各種好處數不勝數。

  趙以孚常常感慨,那丹青門的傳法石窟中究竟還藏了多少好東西?

  反正目前為止他是已經從中得到了許多好處,就沒有遇到過無用的妙法。

  路途漫漫,但沿著官道行走倒是也能遇到一些不得了的消息。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荊山行省的叛亂了,這條官道上絕大部分的商旅都是為了繞開那場愈演愈烈的叛亂才走了這條道「少爺,我打聽過了,這支商隊剛從荊山出來,聽說那邊除了還有三座大城未破以外,大部分縣城都已經被叛軍攻陷了。」

  趙以孚道:「怎麼這麼快?」

  「可有具體消息?」

  吳忠答道:「荊山的叛軍自稱赤甲軍,『赤甲」之意為:朝廷敲髓吸骨的盤剝下,只餘一身熱血未寒。」

  「這個立意立刻得到了荊山各地支持,數不清的鄉勇加入其中並且快速壯大成勢。」

  趙以孚聽了點點頭,又問:「可知領頭者是誰?」

  吳忠道:「只知那人自稱『赤衣死神』,宣稱乃是天界掌刑的天官下凡,只為了審判當今世上的惡事、惡人。」

  趙以孚聽了只是稍稍點頭道:「這事可以理解,歷來造反總是要扯到鬼神上去。」

  「不過從這膨脹的規模和速度來看,恐怕是荊山的那些豪強們出了大力。」

  「底層百姓但凡有一條活路也不會走這條路,而沒有活路走上這條路的百姓又不大可能是『鄉勇』。」

  其實『鄉勇』」一詞,已經能夠體現這次叛軍的成分是什麼了。

  吳忠深以為然地說:「誰說不是呢,當初大老爺也是猶豫了很久,最終決定慢慢將水匪與神鶴山莊分割的。」

  「說實話,老太爺那陣子,神鶴山莊在墨州的勢力就算是割地為王也不是不行。」

  趙以孚無奈地說:「所以爺爺算是英年早逝了啊。」

  「這種事情風險太大了,出頭鳥沒那麼好當。倒是父親的決定很對,至少我很贊成。」

  吳忠嘆道:「當年神鶴山莊威風赫赫,很多人都覺得是大老爺讓莊子敗落了「可其實誰又知道老太爺那個時候死了多少人,消耗了莊子多少的底蘊?」

  「大老爺不容易啊。」

  趙以孚道:「他們這樣想才好,當個江湖勢力有什麼好的,還是洗白好。」

  然而吳忠對此又不太贊成,他說:「二少爺,你別嫌老奴多嘴,可實在是老奴覺得投靠朝廷也未必會有什麼好結果。」

  趙以孚道:「投靠朝廷未必會有好結果,但趙家投靠的是義老師周肅---你要記住,這是有本質區別的。」

  「從此之後我趙氏與老師共進退,老師欲剿匪我們就剿匪,老師要北伐那麼我們便北伐,哪怕最後面對必死之局,那些投身行伍的族人也必須死在老師身前。」

  「能夠做到這一點,那我趙氏就能註定興盛。」

  吳忠識趣地點點頭沒有再說這個,畢竟他現在跟著趙以孚經歷得多了,也知道一些忌諱事情。

  他換了個話題道:「那少爺,依你看那什麼赤衣神君是否確有其事?」

  趙以孚哈哈一笑道:「我都沒見著那人,又如何知曉?」

  「別想那些了,我們只管趕我們的路。」

  吳忠沉默了下來。

  倒是趙以孚琢磨著又問:「吳叔,以你的見識可知我大徐軍隊是否有叛逃北朝的情況發生?」

  他顯然還是想到了對分隔兩地,只能以自身陽和靈氣在他信字章中交織的夫妻。

  吳忠聽了稍稍意外,隨後道:「自然是有的,還不少。」

  趙以孚一挑眉說:「具體如何?」

  吳忠道:「那大約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大江下游邊境的石塞城守軍,因為不堪忍受軍餉的盤剝,最終引發譁變。」

  「石塞城守將當場被斬首,而後大約三千守軍全部投向北朝。』

  「那次事件引起了很惡劣的反應,也讓朝廷看到了軍隊中的糜爛。

  「而從那以後,至少邊境軍隊的日子會好過許多,沒多少人敢向邊軍伸手了——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趙以孚聽了默默頜首,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就大致明白那個男人為何會身穿北朝武人服飾了。

  他又換了話題,開始天南地北地與吳忠聊天。

  離開了墨陽城之後,許多原本提不起興趣的事情也令他在意了起來。

  就比如南方諸省的地形情況,土壤是否肥沃之類。

  吳忠倒也真是知道的很多,雖然都是些隔了好幾年的「老見聞」,但對於趙以孚來說終究是一種補充。

  此時已經是春末夏初的時節,尤其是南方,已經是雨季。

  前一刻還陽光明媚,下一刻則已經烏雲密布。

  沒過多久,大雨便下了起來。

  趙以孚連忙招呼周圍的貓咪們快點進馬車躲雨。

  還好這次只有六十一隻貓跟了過來,否則這馬車中還真塞不下。

  只是可憐了大黑,它只能可憐兮兮地和趙以孚、吳忠一起擠在馭手坐席上。

  沒過多久就渾身濕漉漉的了。

  趙以孚見狀也是憐憫,畢竟這狗子從小就被貓咪們欺負,都已經習慣了這般卑微了。

  他衣袖一展,就將狗子收入了自己衣袖裡。

  雖然那裡是依依的住處,但依依其實平時更喜歡鑽在趙以孚的懷中,從領口探出那毛茸茸的小腦袋來。

  吳忠掀開了一點車簾往裡面看,就見整個馬車底部都是擠滿了一團團的『毛球』,看起來有意思極了。

  趙以孚也是笑著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道:「吳叔,看來我們還得抽空把馬車內的空間改造一下。」

  「至少兩邊可以多加一些隔層,這樣也能讓貓咪們多些活動空間。」

  吳忠聽了失笑道:「那少爺你去哪裡休息?」

  趙以孚道:「我?隨便什麼地方一坐就行了,我是修行之人,隨處都可以安家。」

  的確是如此。

  因為就算是這個雨水越下越大的時候,他身穿著浩然法衣也是能讓那水滴自動避開。

  寬大的衣袖落在一旁,從中偷偷地伸出了一隻狗頭來。

  這狗頭好奇地對外面張忘了一下,看向趙以孚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濡慕之色。

  趙以孚順手也揉了揉狗頭,另一手又安撫了一下胸口的依依,小東西又吃醋了。

  他們在雨中稍作休息,這初夏的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他們就又踏著泥濘的泥土嗅著雨後清新的空氣上路。

  在這南方的官道沿途,其實是看不到盡頭的沃野農田。

  地里百姓耕種,雖然並未顯得生機勃勃,但也不是那種絕望的感覺。

  南國富庶,尤其是在大量人口南遷開墾了大片荒地之後,這裡基本上只要願意耕種其實總是能夠生活的下去。

  當然,這是指『小民有田』的情況。

  若是像他的考題中所寫那樣,『小民無田』又當如何呢?

  趙以孚搖搖頭,恐怕會活得更好吧。

  因為這朝廷的田稅哪裡來?

  基本上都是從這些自耕民處獲得。

  而那些士人家的田呢?

  哈哈,那麼多優待士人的免稅政策在呢!

  更何況士族偷偷開闢一些未曾登記造冊的田地文怎麼了,有幾個地方官願意得罪士人去向這些隱田徵稅?

  而趙以孚此次上任的任務也很簡單,就是至少在自己負責的峰林縣內將這些隱田都查驗清楚。

  這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在地方鄉紳的眼中卻是觸及他們根本利益的———

  他們會覺得,這本就是他們的財產,憑什麼要給朝廷交稅?

  反倒是作為弱小群體的自耕農,以每年微薄的收入共同承擔著維持整個大徐朝廷運行的田稅···

  當然,不只是大徐,北朝也是如此,

  其實按照這種情況,趙以孚是很樂意於幫助朝廷動一動這地方隱田的。

  他只是很好奇,那些地方鄉紳為此會做到哪一步呢?

  想當年,他家還是江湖豪強的時候,可是上門殺過縣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