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跑不動,陸席城便不跑了。
他走到一旁,靠在一棵樹上,點了一支煙。
姜沅在地上坐了會兒,稍微緩過來一些,她問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
「……」
他成功終結了話題,讓姜沅下一句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想告訴她吧?
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煙味,姜沅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問,「現在,幾點了?」
陸席城瞥了眼腕錶,「下午兩點。」
「那我們還走嗎?」
「你先恢復體力。」
姜沅本來問的是要不要回去,但聽他這意思,是還要逃跑的。
後面應該是有人在追吧,衝著她來的,還是衝著陸席城來的?
姜沅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在旁人眼裡無欲無求的陸席城,還會有什麼仇家嗎?
果然,那些人都被他的表象欺騙了,這人並不簡單。
不安的姜沅也不敢歇太久,她撐著地面站起來,「我休息好了,走吧。」
陸席城沒吭聲,以至於姜沅懷疑他是不是自己跑了。
過了片刻,才聽到他的聲音傳來,「來不及了。」
依然是沒什麼起伏的聲音,可說出的話,卻讓姜沅有些毛骨悚然,什麼叫…來不及了?
「你往前走,找個地方躲起來。」
姜沅咬了咬唇,「是有人追來了嗎?」
有不少腳步聲從前方傳來,聽聲音不止兩個,姜沅等不到他的回答,急忙摸索著往前跑。
五個人,他們已經來到陸席城跟前,雙方隔著兩米左右的距離。
「陸總,想見你可真難啊。」
陸席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為首的男人說,「我們只是想和陸總做個朋友,沒想到陸總跑這麼快,既然陸總願意見我們了,想必是願意把東西給我們了吧?」
陸席城思索了片刻,反問道,「什麼東西?」
不知道他是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反正他們覺得是在裝傻。
「陸總,你就別裝了,我們很需要你手裡的編輯器,如果不是陸總屢次拒絕我們的見面請求,我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就來撞我的車?」
五人面面相覷,還是為首的淡定一些,「那也沒辦法不是,陸總,只要你把東西給我們,條件你隨便開。」
陸席城輕輕搖頭,「雖然不知你們從哪裡聽來的消息,但我這人比較記仇,所以,就算有,也不會給你們。」
幾人立馬變了臉色,知道這人軟硬不吃,之前百般懇求,連他面也見不到,現在出此下策來堵他,明明就只有一個人,他還是這麼一臉高傲。
「那就只有請陸總走一趟了!」男人使了個眼色,餘下的幾人立馬朝他圍了上去。
姜沅走了也沒多遠,隱隱約約聽到他們的對話,原來是找陸席城要東西的,但是這要東西的方式未免有些粗暴,她剛剛還以為是有人要來殺他們呢。
她感覺距離應該夠遠了,摸到一棵還算粗壯的樹,蹲在後面躲了起來。
他們要帶強行帶走陸席城,自然避免不了動手,可他們就只有五個人,對付陸席城還有些困難,是不能完好無損的帶他走了。
所以他們動了刀子。
陸席城堪堪躲開刺向面門的匕首,反手擒住對方的手腕,一個用力,對方痛呼一聲,匕首脫手落地,在半空中被陸席城接住。
他周旋在五人當中,依然遊刃有餘。
頭領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他眼尖地看到了前方樹後一抹衣角。
男人目光閃了閃,立馬退出戰鬥,朝姜沅躲藏的地方跑去。
陸席城見狀,目光一變,一腳踹開面前的人,朝那名男子追去。
身後四人緊追不捨,衝上去纏住他,一時間他難以脫身。
姜沅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向自己靠近,她直覺這不是陸席城,立馬起身就跑。
可她一個什麼都看不見的瞎子,跑了沒兩步就撞在樹上,額頭傳來劇烈的疼痛。
她捂著額頭,顧不上疼痛,拼命地往前跑,不到五秒,她肩膀被人抓住。
姜沅心中一驚,反手朝對方推去,但沒什麼用。
男人抓住她肩膀,將她轉過來,看到她眼睛上的紗布,笑了一聲,「竟然是個瞎子。」
語氣中已然帶著胸有成竹的勝利,他將姜沅拽過來,準備帶她回去換陸席城。
誰料剛轉身,他臉上挨了一拳。
男人捂著鼻子痛叫一聲,往後退了一步。
姜沅也被一股力道帶入了另外一個懷抱,熟悉的味道掠過鼻尖,她心裡稍微安心了幾分。
男人甩了甩頭,企圖再次衝上來,陸席城揚手將匕首擲出,男人不得不側身躲避,但躲避的同時,腹部又被踹了一腳。
他踉蹌地退出好幾步,重重撞在身後的樹上。
一切發生的太快,等他反應過來時,陸席城已經抓著姜沅跑了。
剩下的四人追上來,還不等開口詢問,頭領便捂著和鼻子大喝,「還不快追!」
姜沅跟著他一路狂奔,恍惚間她又想起了小時候,撞見他捅人,被他拽到小黑屋裡,與此刻有異曲同工之處。
大概是在生命威脅之下,她激發出了無限的潛力,狂奔許久感覺不到累。
忽然,陸席城聲音從頭頂傳來,「抱住我。」
「什、什麼?」
姜沅話音剛落,腳下猛然踩空,強烈的失重感順著腳底直衝天靈,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她尖叫著抱住了身邊的陸席城。
就算看不見,她也知道他們現在是在自由落體。
仿佛有一個世界漫長,腳下短暫的踩到了什麼東西,但很快又陷了進去,緊接著冰涼的液體從四面八方襲來,瞬間將她淹沒,無數的液體鑽進口鼻,堵住了她全部呼吸。
她本能的掙扎著,越是掙扎,身體沉得越快,腦子也陷入了混沌,肺部因無法呼吸像是要炸裂一樣。
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她要死了。
三年前在大火中經歷過一次死亡的絕望,三年後,又在水裡經歷了一次。
濃濃的不甘和強烈的求生欲,也同樣未變。
但有什麼用,她還是無法阻止自己下沉,無法推開死神揮來的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