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皇宮之中的這一幕溫情,草原之上的朱棣最近並不好過。
從他出征草原到現在,已經有半月之久,卻是未收到家裡的一封書信。
他知道這一定是陛下所為,他很擔心自己的妻子和三個兒子。
嘴裡嚼著肉乾,卻是有些沒滋沒味。
坐在一旁,掰著麵餅吃得香甜的姚廣孝自然是猜到了朱棣的心思。
便是笑著說道:「將軍無需煩憂,貧僧說過,陛下是不會傷害夫人與三位公子的。」
朱棣卻是鬱悶地說道:「我知道,可我就是掛念他們。」
想到什麼,朱棣抬頭看向姚廣孝,意有所指的問到。
「老和尚,你說我們這般做法,百年之後後人會如何評說。」
「他們會不會說,我是一個竊國的賊,會不會說,我是武朝的罪人。」
姚廣孝聽到這話,卻是笑了起來。
「從古至今,打到這個地方的,也就只有將軍你了。」
「是啊,打到這裡的也就只有我了,就算後世之人不齒於我,至少也要對我留有三分敬意吧。」
想到什麼,朱棣盯著姚廣孝問道:「老和尚,你是上西天哪,還是下地獄啊。」
「我不下地獄,誰到下面去救你們哪。」
朱棣聽到這話,眉頭也是舒展開來,與姚廣孝對視,兩人皆是笑了起來。
「好,好啊,這我就安心了。」
隨後,朱棣遙望著京城的方向,目光之中多了一份堅定,也多了一份思念之情。
而京城之中的將軍府內,冥冥之中似乎有著感應。
徐妙雲也是望著草原的方向,手握著匕首,目光堅定。
自言自語地道:「軍師姚廣孝,號稱前知八百載,後知一千年,真是天下第一怪人。」
「可是,此事真的能成嗎。」
「這一切,也在軍士的謀劃之中嗎...」
「妖僧姚廣孝,經天緯地之才啊。」
可是,看著自己的三個孩子,徐妙雲卻是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朱高熾仿佛知道自己母親的心思,連忙跑到徐妙雲的身邊,張開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抱住徐妙雲安慰道。
「母親不要憂慮,父親肯定能把草原上的那些異族打跑的。」
「嗯,一定能,高熾也要快快長大呀。」
徐妙雲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摸了摸他的頭,笑著道。
可是那眼底之中的擔憂,確實更濃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三個孩子若是知道,自己的父親此行並非攻打異族而是計劃謀反,那該會如何想。
輕嘆了口氣後,徐妙雲看著草原的方向輕聲道:「夫君,你還好嗎...」
...
而另一邊的司馬懿,最近卻是過得十分不好。
作為聰明人,他自然知道姚廣孝的能耐,也知道朱棣此行絕對能夠成功占領草原。
他不知道曹操的態度,他只是隱隱感知到了曹操對天子的態度緩和了許多。
而且,最近曹操似乎是有意盯著自己,防著自己。
司馬懿雖有鴻鵠之志,可奈何手中沒權沒勢。
那幾位手握大軍的封疆大吏也給自己傳過書信,可自己又怎可能去輔佐他們呢。
連名正言順的天子,自己都想反叛,更何況那些沒有出師之名的異性王了。
司馬懿甚至暗罵他們愚蠢。
「父親,如今的形式,越來越複雜了。」
「是啊父親,陛下已經展現出了他殺伐果斷的性格,我們手下的這些人恐怕...」
聽到兩個兒子的話,司馬懿卻是面無表情的道。
「無礙,只要我不做出格的事情,陛下也不會對我如何。」
「畢竟,為父是陛下名義上的老師。」
司馬師卻是有些不忿地道:「可是父親,那曹阿瞞最近有些越矩了。」
「是啊,父親,那曹操竟然像是把我們家當做他自己家了一般,每日最少來往三次。」
想到這個,不光兩個兒子怒了,就連司馬懿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
那一身的養氣功夫,竟然抵不住曹操的無恥之功。
「父親,不如咱們直接把這曹阿瞞給...」
說著,司馬師做出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司馬懿連忙說道:「不可,若是這個時候曹操出了任何事情,這天下怕是沒有你我父子容身之地啊。」
司馬昭也是附和道:「大哥,父親所言極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司馬師有些不甘,他每天看著自己的母親被調戲,卻不能做什麼,這滋味。
若不是曹操每天都帶著典韋與許褚二人,恐怕司馬師早就忍不住動手了。
司馬懿再次看向司馬師,耐心的勸解道:「師兒,記住,那曹操只不過是我們眼前的一個小小阻礙。」
「我們所圖的也不是一城一地,而是這天下。」
「記住,我們不光不能對曹操表現出不滿,還要對他示好,讓他們對我們放下戒心。」
「我們現在的勢力終究還是太小了啊,若是此時暴露,不用陛下動手,我們都會萬劫不復的。」
司馬師也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利害。
當即回應道:「父親,弟弟,是我衝動了,放心吧,我知道該如何做。」
看著兩個兒子,又看了看皇宮的方向,司馬懿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憂慮。
因為陛下如今走的每一步,他都有些看不懂了。
看似毫無章法,卻是招招擊中敵人的要害。
唉...
司馬懿長長的嘆了口氣,隨後便是走進了黑夜之中。
另一邊,作為本次重開科舉的主考官,嚴嵩也是憂心忡忡。
最近被處死的官員太多了,多到他都記不清有多少個了。
他知道這半月之內,菜市口每天都有人被斬首。
那青石路面已經被血液染紅了,那腥臭的味道讓他十分厭惡。
可是他卻從圍觀的百姓眼中,看到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擁戴。
沒錯,就是擁戴。
他似乎感受到了百姓對陛下的擁戴,而且,似乎殺的貪官越多,百姓的冤屈得到伸張。
那股擁戴就越發的濃烈。
這是他沒想到的。
如今重開科舉,更是讓他感到懼怕。
由於十年前朝廷內黨派林立,各自都不想有寒門能夠出頭,因此難得聯合在一起,關閉了科舉這個寒門學子出頭的路。
可如今,又不得不重開科舉。
他無法想像,那些寒門學子的內心到底壓抑了多久,若是他們得勢,那麼自己這幫人真的能夠善了嗎。
因為這個事情,兵部尚書阮佃夫,工部尚書楊素沒少找自己。
他也請示過太后,可太后最近似乎並不關心朝政,一心專注自己的花草。
待在坤寧宮不肯踏出一步,甚至,就連自己都不肯見。
以往還有魏忠賢給他們傳遞消息,可現在那老狗卻...
趙高那傢伙也靠不住,整日只想著貪圖享樂,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嚴嵩越發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被太后拋棄了。
可他並沒有對自己被拋棄感到難過,甚至覺得有些慶幸。
「唉,這大武朝,果真只有一個人可以呼風喚雨。」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嚴嵩看著深夜,心中有些淒涼。
可身旁卻無一人可以傾述。
...
這大武朝,自從太祖皇帝殯天后,朝中的臣子們就變成了黑白兩色的棋子。
可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黑白雙方一直在鬥爭,所以才是灰色。
如果白方後繼無人,那麼很快就純黑色了。
灰色的存在說明白方還有人在堅持。
然而,白不是白,而是沒那麼黑。黑也不是本來就黑,而是不夠白了。
所以才是灰色的。
為官多年,嚴嵩見識了太多的爾虞我詐,看透了人心,也參悟了人心。
他知道,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