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 怡然自得

  「248.51先生」。

  看著手機屏幕之上的發信人,麗芙微微愣了愣,焦點慢慢氤氳模糊,原本還在擔心著他不回簡訊怎麼辦,但現在卻因為他回簡訊而手忙腳亂起來,那種患得患失的滋味絕對不是麗芙所習慣的情緒模式。

  陌生,卻……不討厭。

  麗芙慌手慌腳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試圖隱藏簡訊的存在,不要泄漏自己的堂皇,隨後才意識到「自己在計程車內」,計程車司機根本就不知道後排座發生了什麼——也許,現在司機滿頭都是問號,「後面那個女人到底在做什麼?」

  這樣的想法讓麗芙有些窘迫,但還有一些好笑,因為這樣的自己著實太陌生,她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

  深呼吸一口氣,麗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就重新恢復了平常一貫的姿態,這才打開手機打開簡訊。

  「請問剛才發送了什麼?抱歉,我的手機不能接收圖片。」

  這又是怎麼回事?

  麗芙直接就愣在了原地,真正意義的「摸不著頭腦」,順手就回復了一句,「雪花。芝加哥又下雪了。」

  簡訊已經發送出去,但麗芙還是充滿了困惑,隱隱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可是因為大腦的疲倦和困頓,她現在沒有辦法好好理清思路,似乎腦筋都轉動不起來一般,翻來覆去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嗡嗡。

  掌心之中傳來的震動再次打斷思緒,瞥了一眼,依舊是那個男人,點開簡訊,然後麗芙停頓了一下,終究沒有忍住,又好氣又好笑,但笑容終究還是忍不住輕輕上揚起來。

  儘管笑容從嘴角延伸到了眼底,但簡訊之中還是必須義正嚴辭地表示自己的憤怒:

  「陸先生,這並不好笑。」

  簡訊,是一張照片,洋洋灑灑飄落雪花的紐約街頭,磚紅色的建築、深青色的陰影、來來往往的繁忙人群,一名踩著滑板的少年從鏡頭前方快速掠過而留下一道殘影,平靜的畫面背後能夠察覺到攝影師的愜意與自得。

  此時,麗芙才想起來,陸一奇的手機怎麼可能收不到圖片呢?上次,她就發送了一張夜晚雪停了的照片給他,他當時也沒有提出問題,然後這次手機就突然退化了?顯然是不可能的。

  這就是異常,這就是不對勁。

  稍稍慢了些許,麗芙還是反應了過來,隨後就意識到,那個傢伙肯定是故意的,而自己還傻乎乎地上當了。

  但是,麗芙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生氣,而是靜靜地注視著照片,仿佛能夠從照片描繪出拍攝的視角,然後窺探到他的眼睛所捕捉到的景象,從芝加哥到紐約,時間與空間的距離就這樣無形地被縮短。

  有些難以置信,他剛剛贏得了一場勝利、創造了無數歷史,所有體育新聞節目都正在密切關注著;而他卻怡然自得地欣賞著窗外的雪景,從照片就能夠感受到他的清閒和放鬆,甚至能夠想像到他應該喝著飲料品嘗著甜點,播放著音樂,享受著緊張比賽落幕之後的片刻悠閒。

  那麼,他到底會播放什麼音樂呢?

  老實說,麗芙有些無法想像。

  「所以,你不喜歡這樣的驚喜?」

  簡訊再次回來了,麗芙的嘴角無語地抽了抽,「這位先生,我覺得,我們對於驚喜的定義可能有些不同。」

  麗芙的簡訊才剛剛發送出去沒有多久,緊接著陸一奇的回信就再次回來了,這次依舊是一張照片,一本書籍的封面照片。

  「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

  麗芙疲倦的大腦稍稍慢了半拍,隨後就反應了過來,不由自主地輕笑出了聲,掛在嘴角的笑容輕盈地落在了眼底,緊接著,陸一奇的下一條簡訊也已經發送了過來。

  「抱歉。剛剛正準備發送照片給你,紐約下雪了,結果卻被你搶先一步。我想著,我也應該用自己的方式傳達一下驚喜,證明自己並沒有忘記那個約定。但顯然,不同星球之間的通訊可能會產生一些偏差。」

  笑聲,就這樣不經意地從嘴角輕逸出來,麗芙猛地抬起頭,然後就看見後視鏡里倒影著計程車司機莫名其妙的驚愕眼神,她卻沒有想像中的窘迫,反而是笑容更加燦爛起來,低頭快速在手機上打字起來。

  「不同星球之間的通訊,因為語言的構成和意義都可能不同,傳遞的信息也就難免存在不必要的誤差,也許,應該考慮更換溝通介質。」

  麗芙的眼底浮現出一抹狡黠的睿智,她是故意的,丟下一堆稀奇古怪的話語,看看那個男人到底會如何回應。

  這次依舊沒有等待太久,回信就抵達了,順手點開,麗芙卻有些意外——她不得不承認,她預設過不同的答案和反應,卻依舊沒有預料到陸一奇的回覆;而且,這一回復還無形之中地契合了她的想法:

  「太空時代情歌——一群海鷗樂隊(Space-Age-Love-Song——A-Flock-of-Seagulls)」。

  居然是一首歌!

  如果語言無法完成溝通,那麼音樂就是整個宇宙通用的語言,這是心靈與心靈之間的最好溝通方式。

  麗芙非常非常意外,順手就在線搜索了一番,然後掏出耳機,戴上之後,點擊播放,充滿八十年代復古風格的舞動旋律就這樣流淌出來,鼓點與旋律完美結合,動人而曼妙,讓她也忍不住想要跟著一起舞動。

  「我曾望穿你的雙眸,倒映著我的笑容,頃刻之間,我就這樣墜入愛河。」

  甜蜜的歌詞讓嘴角的笑容肆意上揚,不由自主地就沉浸其中,似乎渾身上下都浸泡在幸福的喜悅之中。

  麗芙低頭看了看,一群海鷗樂隊,這是一支1979年在利物浦成立的英國獨立樂隊,一直活躍至今,這首「太空時代情歌」就是八十年代的歌曲,最早發行於1981年,而後在1999年、2008年發行的兩張專輯裡,兩次重新製作發行,延續了復古而新潮的風格。

  不由自主地,麗芙的思緒就跟隨著旋律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歲月,那些吹起屏風頭、塗抹彩虹眼影、穿著喇叭褲的年代,那些因為迪斯科搖滾民謠而癲狂的年代。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簡訊再次到來,卻是一連串莫名其妙的擬聲詞,但麗芙馬上就明白了過來,這顯然是歌曲里的鼓點節奏,他是正在用文字模仿鼓手嗎?這讓麗芙忍不住燦爛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