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被眷顧的人

  海亮市的清晨無比舒暢,陣陣清風從海的那邊吹來,令人心曠神怡。

  顧北和遙清,就在這樣一個清晨離開了漫田,清晨的街道,還藏著夜的香氣,像一個害羞的少女,不肯離去。

  兩旁的路燈依然亮著,望著如繁星點點般的燈光,以及被燈光暈染而微微泛黃的街道,顧北不禁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容:「遙清,海亮市的雨,已經停了。」

  「嗯,雨停了,涼子小姐她……一定也會安全回來的。」遙清的眼裡夾雜著哀傷,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街邊整齊的花叢。

  這時,一陣清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二人身後傳了過來,顧北轉過頭,只見空蕩蕩的街道上,有個嬌小的身影正佇立在自己面前,是涼子的女兒。

  小羽毛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手中還抱著一個粉色的兔子娃娃,稚嫩的童音從女孩口中緩緩吐出:「哥哥,兔子,送給你。」

  「小羽毛?」顧北微微露出了震驚的神色,旋即快步上前蹲了下來:「你怎麼跑出來了?」

  小羽毛像是不知道怎麼回答顧北的問題,繼續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口中重複的說道:「哥哥,兔子,送給你。」

  「怎麼了?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嘛?」顧北眯著眼睛,十分溫柔地摸了摸小羽毛的後腦勺。

  他經常看到小羽毛抱著這隻兔子在家裡走來走去,想必是她非常重要的朋友吧。

  「哥哥,兔子,送給你,你讓媽媽回來看看小羽毛好不好?我最近認識了好多字,想告訴媽媽……」

  女孩天真的模樣,惹人心疼,而她懷裡的小兔子,仿佛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深深刺痛了顧北的心,陰鬱的眼睛突然就濕了,像沾上了露水。

  深吸一口氣後,顧北努力抿了抿嘴唇:「小羽毛乖,哥哥答應你,但是你要答應哥哥,把小兔子拿拿好,等天黑了,媽媽就會回來的。」

  「真的嗎?」小羽毛不確定的問道。

  顧北伸出手指,和小羽毛拉了勾:「說謊的人是小狗,好不好?」

  小羽毛用力點了點頭,抱著小兔子往家的方向跑去了,她嬌小的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孤獨,每走一步,顧北心裡都有種憂傷的感覺。

  緩緩起身,顧北一直注視著小羽毛的身影,直到她安全進了家門,緊皺的眉才有略微鬆懈的趨勢。

  遙清從身後走來,帶起一陣花香:「好啦,別難過。」

  顧北回過頭,看著少女如鑽石般璀璨的瞳孔,輕輕笑了笑:「嗯,好。」

  正當二人打算繼續前進之時,對面的街巷突然駛過了大量執事局的車子,他們緊羅密布地向西北方向行去,如果顧北猜得沒錯,往那個方向一直前進,就會到達海亮市的邊境海岸。

  清晨,逮捕的車輛,這些信息結合在一起,會令人想到什麼?

  顧北與遙清面面相覷,二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起,難道是和涼子有關嗎?秉持著不錯過任何一絲線索的念頭,二人決定跟隨執事局的行進路線一探究竟!

  「快!我們跟上!」

  遙清趕忙拉住了顧北的手,輕輕道:「笨蛋,你這樣怎麼追?抓緊我,我可以用第七感追上他們!」

  「好……好的……」顧北的視線落在了遙清手上,面色微紅。

  海亮大學的門口,有三個身影靜坐於大樹旁的長椅上,其中一個少年手持筆記本,瘋狂敲打著鍵盤,隨著一串亂碼的不斷輸入,某條監控視頻成功跳到了屏幕上。

  少年高興地揮了揮手:「真不愧是我路大天才!區區小監控,哪能難得到我?」

  冉清竹雖然不想承認,不過路明這番操作確實很酷:「好了,等會誇你,我們先看視頻吧。」

  監控並不清晰,站在椅子上的包子看得有些昏昏欲睡,過幾分鐘就打個哈欠,這傢伙,是硬被路明叫出來的。

  路明摸著下巴,眼神緊緊盯著電腦,不敢有絲毫鬆懈,嘴裡還念念有詞:「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一定要拍到東西啊……」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視頻的某個拐角處,果然衝進來了一個男人,他動作迅速,身後還背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這就是路明他們要找的線索,看著男人離開的方向,正是海亮市的沿海地區。

  「就是這個了!」冉清竹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眉毛微微上揚,十分好看。

  路明也是淺淺一笑,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總算是找到涼子小姐的行蹤了。」

  「我們要過去嗎?」冉清竹問。

  「嗯,先去看看情況吧,喂,包子,你就別去了吧,感覺很危險嘞!」路明抬起手,拍了拍睡眼朦朧的包子說道。

  本還有困意的包子,頓時就不樂意了,連忙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路明面前,拍拍胸脯道:「你把我蔡小包當什麼人了?我要去,必須去!」

  路明樂了:「你個笨蛋!」

  包子不樂意,用力拍了路明的腿一巴掌:「你個棒槌,不准小看我蔡小包!」

  確定任務之後,路明就給家裡打去了電話,管家輕鬆為他們打點好了私人船隻,隨時能夠安排出行。

  包子不得不感嘆,路明家是真的有錢,於是乎,他還想提出幾個更過分的要求來:「路明,我還想要安排幾個美女,還有吃的,還有……」包子邊說邊流出了口水來。

  「你當是去度假啊,是不是還要上島插根旗子,自命為王啊!」路明對著包子豎了個中指道。

  「也不是不可以。」包子嬌羞地戳著手指。

  「滾。」路明起身甩頭就走了。

  冉清竹對著包子做了個鬼臉:「蔡小包,你就繼續做白日大夢吧。」

  說罷,緊隨其後跟上了路明。

  「喂!你們等等我啊!我腿短!」

  包子屁顛屁顛地跟在二人身後,一起向海亮市的邊境跑去了。

  陽光下,梓莘樹的陰影遮天蔽日……

  沿海地區的島嶼大約有四五座,此刻的執事們,全部聚集在了同一座島嶼上,人員大概有三十多個,為首的人是慕容城和葉雲舒,海風吹亂了他們的髮絲,卻吹不亂他們堅定不移的視線。

  「能夠確定就是在這裡嗎?」

  慕容城認真地點了點頭:「嗯,身為執事,卻與魔種勾結在一起……呵,就讓我來親自問問他好了!」

  慕容城粗獷的聲音中,夾雜著難以磨滅的憤怒。

  葉雲舒看著這個想要把正義貫徹到底的男人,微微嘆了口氣:「慕容城,我雖然很欣賞你體內熊熊燃燒著的正義之心,但是,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千萬不可以衝動!」

  「嗯,我會注意的……」慕容城怔了一下:「雲舒,你說我們能不能從那隻被帶走的雜碎口中,撬出更多信息來?」

  「就看她的骨頭硬不硬了……」

  周圍的其他島嶼上,有不少釣魚人正在遠眺。

  「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啊?」一個胖乎乎的釣魚人放下手中的魚竿,忍不住踮起腳尖往不遠處的島嶼上看去。

  「警察嘛?」

  「不懂,架勢挺大,我也是湊熱鬧的。」

  「兩個土鱉,那是執事局,真沒見識!」

  一些執事也注意到了附近島嶼上的目光,對著那邊大喊道:「執事局正在進行驅逐任務,情況非常危險,希望各位能夠儘快離開!」

  說完,執事們便繼續展開了行動。

  胖胖的釣魚人見看不到什麼,於是重新坐到了岸邊,悠閒地釣著魚,周圍的空氣有些潮悶,讓人感覺渾身黏糊糊的。

  突然,釣魚人手中的魚竿扯了扯,似乎是有大傢伙上鉤了。

  正當他想要使勁時,一陣巨大的轟鳴聲突然從側邊傳了過來,釣魚人別過頭,只見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正神速向他衝撞而來,驚地他兩眼一白,瞬間跳了起來:「哦哦哦哦,俺滴神吶!!!!」

  路明等人的船隻轟隆一聲撞在了欄板上,年久失修的木板一塊接著一塊飛上了天。

  「路明,你個二貨,連靠泊停船都不會!」包子一邊哭一邊大罵道。

  路明急了,也大喊:「你行你上啊!」

  冉清竹趕緊拍了拍路明的背:「喂,前面有樹啊!」

  「啊啊啊啊,要死了,我還沒結婚啊!!!」包子哭得更大聲了。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船成功以這種滑稽的方式靠岸了,所幸這艘船的材質過關,幾人並沒有受什麼傷,只是這種驚魂未定的感覺,實在太刺激了。

  包子拍拍胸脯,突然,他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圓形陰影:「咦,陰天了嘛?」

  路明用手擋在額前,好奇地看了看天空:「好像是一朵烏雲……」

  剛才在釣魚的胖子,因為猛烈衝擊,跟隨著木板一起被轟到了天上,這一會,他正眼含熱淚地從天上掉了下來。

  「天哪!好肥的烏雲!」路明和包子愣在了原地,他們兩個人同時被嚇傻了,胖子就像是一顆人肉飛彈,直接砸穿船隻,將整個船身翻了過來。

  巨大的動靜也引來了其他的釣魚人,看到眼前的場景,大夥皆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眾人灰溜溜地起身後,發現周圍的小島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多,這時,有個好奇的瘦大叔走了過來,吊兒郎當的問道:「嘿,你們幾個不會是專門過來湊熱鬧的吧?剛才那來了好大一批人哦!」

  「啥?」路明問道。

  那人指了指對面的島嶼,說:「看到了沒,就那個地方!」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看去,還是能夠看得到,有著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那誰啊?馬戲團吶?」路明白了個眼。

  「嘛?馬戲團?那是執事局曉得伐?」瘦大叔搖搖頭,大步走開了。

  冉清竹擰著眉,摸了摸摔疼的屁股:「執事局?他們也發現這裡了嘛?」

  「不知道,看樣子,可能是的。」

  「你要不去套套情報?問問是不是在抓一個女的。」

  路明有些哭笑不得:「他們憑什麼跟我說啊?你是不是被摔傻了!」

  「你才傻!那我們要一個一個找過去?」

  「嗯……不知道,你問住我了。」

  這時,包子已經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另一座島嶼上,站在一個年過花甲的執事面前,不懷好意地向人家遞過去了一根香蕉。

  「那傻子要幹嘛?」路明瞪大了眼睛,有些摸不清包子的套路:「誒,不對,這二貨是怎麼過去的?」

  老執事欣然接過香蕉,吃了起來。

  包子嘿嘿一笑:「好哥們兒,你們在這裡幹嘛呢?」

  老執事拍拍包子的頭,湊過去說道:「小胖子,這裡危險,據說附近有個壞女人,快回家去吧。」

  「多謝好哥們兒關心,再請你吃一根香蕉!」包子樂呵呵道。

  就在二人打趣之時,前方突然傳來了能量爆炸聲,離開燈塔後的涼子,正準備躍過最後一座島嶼,卻不幸和慕容城撞上了。

  慕容城一臉嚴肅的看著涼子,手中,狂風凝聚而起,那是他的第七感:「已確定懷疑對象,開始進行驅逐。」

  涼子往後退了兩步,眉頭緊鎖,雙拳用力地握在了一起,難道是上天非要她死嗎?

  「醜陋的傢伙……」

  「如果我是醜陋的話,那你們這些怪物,又是什麼?」

  慕容城冰冷的聲音如寒風般灌入涼子耳中,他身形一閃,迅速沖向了涼子,而此時,涼子的身體尚未恢復,無法躲避這突如其來的攻擊。

  慕容城輕易地掐住了她的脖頸,他那粗糙的大手充滿力量,似乎只需輕輕一捏,就能將涼子的頭顱擰斷。

  「混……蛋……」涼子的雙眼無法睜開,她的內心,卻是在狠狠怒視著眼前這張充滿正義感的臉龐。

  隨著時間的推移,涼子的意識逐漸開始變得模糊,幾乎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了,執事們長期接受嚴格訓練,身體素質遠勝常人,即使是擁有魔種身軀的涼子,也難以長時間承受這樣的壓制。

  下一刻,風元素凝聚成銳利的鋒芒,乍現在了慕容城的手中,他打算給予涼子最後一擊,於是高高舉起了手來,鋒芒擴散而出的能量,帶著一絲絲強橫的氣息。

  就在這時,少羽從遠處沖了過來,出其不意地推開了慕容城。

  沒有控制好方向的碧綠鋒芒,全部劈向了大海,而擴散而出的殘餘力量,卻是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少羽身上。

  身為普通人的少羽,根本抵擋不住第七感的重擊,於是他很自然地倒在了地上,後背,一片血肉模糊,這種程度的傷勢若不及時處理,隨時都會造成感染和壞死!

  「這就是海亮市的執事?竟然會選擇幫助這種嗜血如命的豺狼,真是搞笑。」慕容城的眼裡滿是憤怒。

  「根據魔種對策法第72條第一例,明文規定,凡是確認和魔種一路的人類,一律不受人類任何法律的保護……」

  少羽看著面前的男人,略微有些感慨,他曾經無比崇拜過他,因為他體內的正義感,是無人能敵的,他曾聽過,慕容城把被魔種殺死的孤兒照片,貼在家中來以此激勵自己,所以,此刻對方感到憤怒,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其實誰都沒有錯,錯的是立場,錯的……是這個世界。

  「所有人準備!」

  隨著慕容城的一聲令下,周圍的執事,紛紛舉起黑色的槍管,瞄準了被逼入絕境的涼子和少羽。

  「啊啊啊啊,殺人啦!!!」

  一個憨厚傻氣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緊張的氛圍。

  只見島嶼下方,包子晃晃悠悠地跑了上來,整個人像喝醉似的,開始往人群中亂竄,眼前的突發情況,讓所有人都有些納悶,皆是露出了不解和困惑的神情。

  「這是什麼情況?」一人問道。

  慕容城看了看包子,禁不住冷笑了起來:「無意中擅闖進來的嘛?真的假的!」

  這時,又一陣聲音傳了過來。

  「包子,你等等我們啊!」路明和冉清竹也從下方沖了上來,旁若無人般去抓包子。

  「可惡!這裡正在進行驅逐任務,你們幾個人趕緊離開!」葉雲舒厲聲呵斥道。

  「放手一搏吧!!!」涼子背後的肌肉組織開始分裂,如火焰一般的翅膀再次凝聚而起,不斷向眾執事攻了過去。

  看著鋪天蓋地的利刺,慕容城迅速上前用第七感凝聚出了一面護盾:「雲舒,這裡交給我就好,你先帶著這群鬧事的傢伙離開!」

  「我明白了!」葉雲舒道。

  「我的意思是要將他們送去局裡,千萬別搞錯了!」說著,慕容城操控著一道碧綠鋒芒,徑直劈到了涼子身上,那雙翼瞬間湮滅,化為粉末消散在了空氣中。

  「可惡……」

  慕容城揮揮手指,又一道碧綠鋒芒,於空氣中凝結而出,射了過去。

  「小心!!!」少羽不顧一切地爬了起來,推開涼子,以殘碎的肉體,再次承受了第七感的力量:「快逃……逃啊!!!!」

  涼子的手微微握緊,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跑去了,她的鼻翼泛起陣陣酸楚,他們不過萍水相逢,他卻願意為了她付出生命,拋棄所有的過往人生,這是存在於心中最淳樸的善意嗎?

  涼子的眼眶,久違地有淚光在打轉,她的悲傷像一股無盡的洪流,衝擊著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她甚至都不敢看少羽那熾熱的眼眸,只能用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對不起……」

  遠處傳來了如同巨獸一般的嘶吼與慘叫,一記重重的攻擊過後,少羽的血肉直接被劈成了稀爛,慘叫聲也隨即噶然停止。

  瀕死之際的少羽,突然體內意志涌動,微紅的光芒附著在了其體表之上。

  慕容城不禁微微發愣,不過旋即又面露笑容地諷刺道:「真有意思,將死之人覺醒第七感,連老天都厭惡你們!」

  這種時刻的第七感,有什麼用……少羽的眼眶微微濕潤,用最後的目光看向了大海,那裡,沒有鷗鳥,沒有紅色櫻草花,只有和昨日來時一樣看到的燈塔,孤獨地站在那裡……

  自由和幸福,果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