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下屬偏頭看向自己老闆。
天徹底黑了下來,本就身體不好的陳默雖然沒有親自下場,但一直在等著消息,夜裡又涼,剛才測了一下體溫,他燒的更重了,剛才還吐了幾次。
一天都沒進食,吐出來也都是清水。
非硬撐著一口氣,在這兒等著消息。
「她沒事,老闆。」
陳默什麼聲音都聽不進去,目光緊緊追隨著遠處那道身影。
直到對方被抱上車,逐漸遠去,他那口氣才終於泄了下去,昏死過去。
下屬急死了,連忙指揮著人把陳默帶回去,同時把醫生叫來。
陳默離開現場的同時。
這邊在車上就迫不及待換了家裡傭人帶來新衣服的紀霆舟聽著左一的匯報。
「那幫人也撤走了。」
左一說的,是他們搶救紀念時,突然冒出的那幫人。
一開始不明對方身份,他們警惕了好久,但對方似乎沒有跟他們對上的想法,落地就開始幫忙,沉默又條理有序。
警方都差點沒地下腳,讓他們給擠走了。
「這陳家是什麼意思,沉寂這麼久,得出來的結論就是突然跟我們示好?」
左一在第一時間就去查這些人的身份了,不過對方好像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發現是陳家人後,左一都有點奇怪。
這動機有點奇怪啊,是為了紀家,還是知道了什麼消息,想跟陸家有所交集。
紀霆舟換好衣服,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眉心:「不用管。」
現在要緊事不在陳家身上。
重要的是:誰給他們的膽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拐他女兒。
左一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兒。
將放在首飾盒裡的配飾遞給紀霆舟,左一問道:「大小姐好像很關心……那位,要告訴她那位的身份嗎?」
他想到被揪出來的陸京懷。
路易(金毛)看到他家小主子當時的模樣,一口牙都要咬碎了,眼珠子怒到都泛紅。
聽說那個孩子,被救出來沒多久就停了呼吸,大概是沒了。
想到自家小孩的性格,紀霆舟搖頭:「不用說。」
說了,也是讓小孩傷心。
紀念坐在後排,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正伸手讓醫生給清理傷口。
知了跟魏楊本想跟上來的,但兩人身上都有傷,怕小孩擔心,就坐後面那輛車上,在處理傷口。
雖然換過了衣服,但因為在車上洗不了澡,紀霆舟自己都難受的要吐了,就沒去伸手摸小孩臉。
看著醫生用棉球給紀念的傷口消毒,他擰了一下眉。
沒等他開口,對面的紀念就道:「爸爸我不疼,姐姐動作很輕的。」
「你不要嚇人家。」
旁邊的醫生有些尷尬的笑笑。
紀霆舟的視線真讓人挺有壓力的。
「你想多了,我嚇她做什麼。」
紀霆舟表示不承認,目光落到小孩肚子上。
「想吃什麼,我讓人提前準備。」
紀念用另一隻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心想好像不怎麼餓。
但還是報出了幾個平時紀霆舟讓她少吃的食物。
果不其然一聽這幾道,紀霆舟表情就不太好看。
但面對小孩『可以嘛?』可憐巴巴的眼神,到底還是吩咐下去了。
算了。
小小年紀被壞人抓走,一個人,不知道得有多恐慌,給孩子吃點好的怎麼了。
見他同意了,紀念悄悄比了個耶。
「爸爸,跟我一起被救出來的那個妹妹呢?」
妹妹?
一聽這個稱呼,紀霆舟表情有些奇怪,但只有短短瞬間。
「不知道,可能被他家裡人接走了。」
紀念敏銳察覺到他似乎不想多說。
畢竟在一起生活這麼久,紀霆舟知道她聽到不好的消息會難過,紀念當然也懂有時候他為了不讓自己傷心,會故意瞞下一些事兒。
果然……還是沒活下去嗎?
紀念確實難過。
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懂。
「爸爸,我的咪咪蝦條吃完了。」
「待會兒去找魏楊要,他帶了。」
「爸爸,你為什麼不帶,明明知道我喜歡吃。」
「我知道了,是因為咪咪蝦條包裝鼓鼓的,裝在你口袋裡顯臃腫是吧。」
「爸爸你真臭美。」
「……閉嘴。」
夏季陰雨綿綿,半夜又下起了雨。
陳默渾身燒的滾燙,像是躺在熔漿里,被反覆炙烤著,呼吸都是灼熱的。
半夢半醒間。
他好像看到了紀念。
陳默下意識的伸手,小孩卻躲開了他,渾身是血的質問他為什麼要殺她。
陳默搖頭,他想說話,想辯解,但嘴像是被膠水黏上了,怎麼都張不開。
墨綠的眼眸冷冷的注視著他。
「你用毒劑害了那麼多人,我討厭你,你才不是我舅舅。」
說完,她轉身毫不猶豫的跳下了下去,身子朝下方滾滾岩漿里墜去。
「不!!!!!」
陳默猛地睜開眼,急喘著粗氣,豆大的汗順著額頭流下。
外面守著的下屬聽到聲音,敲門詢問:「老闆,出什麼事了嗎?」
陳默下意識搖搖頭,反應過來對方看不到,才出聲,嗓音沙啞的幾乎聽不出本音。
「我沒事……」
摸了摸不知什麼時候沒了知覺的腿,陳默彎腰,清瘦的身軀,顯得睡衣都空蕩蕩的。
「我不能讓她知道……」
不能讓她知道那些事是自己做的。
不能讓紀念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舅舅。
萬幸的是,之前因為方便,陳家跟Vengeance一直都是分開的。
他完全可以用陳默的身份去跟紀念相認。
至於不跟紀念相認……
陳默沒有考慮過。
自從知道了紀念的身份,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她。
這是姐姐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血脈啊。
他太想,也實在太渴望親人了。
眼淚順著通紅的眼眶,一滴滴的砸下。
陳默捂著臉,嘶啞崩潰的哭著。
「……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