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雖然紀霆舟急需睡眠,但魏楊的情況確實不能再耽誤。

  他回去將小孩從被窩裡薅起來,期間記憶一點點回籠。

  紀霆舟想起了昨晚紀念用假毒劑嚇唬人、把布魯斯批的一無是處,將人指使的團團轉,最後又不知動用了什麼手段把人弄暈的全過程。

  剛才從布魯斯的表現來看,可憐的藍眼西紅柿似乎還不記得這件事了,把這一切歸結為鬼魂的傑作。

  以上事情,哪怕是一個成年人做出來的,紀霆舟都會感覺新奇,更別提始作俑者還是個——

  「餓了,要喝爺爺的愛人……」

  奶娃娃。

  哪怕被強制開機,小孩也不生氣,也就委屈的癟了癟嘴,張口就要喝的。

  看著沒骨頭似的,賴在自己身上,還帶著被窩溫度的小孩,紀霆舟有些許複雜的想布魯斯還是忘了好。

  他真怕他知道真相,會發瘋。

  不過也確實瘋了。

  昨晚布魯斯被踩著凳子身高還不足以平視自己的紀念罵公式寫的一坨狗屎時,他就已經不正常了。

  等一大一小收拾好,趕到觀察室時。

  布魯斯還在盯著那管藥劑看。

  跟他做的呈乳白色的解毒劑不同,這支經過他提取、實驗後的百分百解毒劑,是完全透明的顏色。

  布魯斯現在冷靜了很多,先不提他昏睡的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目前重中之重的是讓紀霆舟相信這來歷不明的東西。

  紀霆舟生性多疑,即便他已經測驗過,但畢竟時間太短,布魯斯怕他因為來歷耽誤魏楊的最佳治療時間。

  見到紀霆舟來,布魯斯站了起來,滿肚子的話沒等著開口,就聽對方挑眉:「既然確定了,那就給他用吧。」

  布魯斯提著的一口氣:?

  「可……這東西來歷不明啊……」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面前人,像是懷疑紀霆舟被人奪舍了一樣。

  男人看了眼魏楊的狀態,他已經醒了,但是十分虛弱,只能勉強睜開眼,目光還有些渙散。

  若是以往,看見陪著多年,出生入死的人變成這樣,紀霆舟心裡必定不好受。

  但現在,他神態平和,懷裡還抱著個正在吸牛奶的小孩。

  「你不是驗過了嗎。」

  紀霆舟反問道。

  布魯斯噎了一下:「………話是這樣說。」

  但後續會有什麼問題誰也說不準啊。

  「不會有問題的,用吧。」

  紀霆舟下巴微抬,示意他用。

  這篤定的態度跟語氣,不知道還以為藥劑出自他之手呢。

  布魯斯想著,然後猛的一驚。

  說不準啊。

  整個基地,除了自己,也就只有紀霆舟有進入他實驗室的權限。

  難道這個藥劑是紀霆舟送來的?

  他背著自己養了更厲害的藥劑師??為了不傷自己的自尊心,才用這種方式???

  布魯斯越想,越覺得有很大可能。

  唯一不明白是,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他記憶全失?

  這個時候,助手已經用針管抽走了全部藥劑,給魏楊消毒後,打進了他體內。

  【呼………】

  親眼看著解毒劑被送進魏楊體內,紀念緊繃了許久的心徹底鬆懈了。

  某種程度講,紀念對自己的信心不比布魯斯差,她甚至更誇張,潛意識覺得她做的東西就是沒有問題。

  比如,她一進來就在觀察布魯斯,觀察他見到自己的反應。

  結果發情哥只在最初她進門時掃了她一眼,再也沒將注意力放在紀念身上。

  【你看,哪怕時間倉促,我隨便做的東西也是好用的】

  而且從穿越以來,她許久沒碰那些東西,但在手指摸到量杯那一刻,動作熟練依舊,就好像她從沒有跟它們分離。

  「他吐血了。」

  在眾人心思各異時,負責觀察記錄魏楊反應的助理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眾人連忙從各自的思緒中抽出心神,朝魏楊看去。

  剛才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十分脆弱的魏楊,此時坐了起來,彎著腰猛的咳嗽著,不停地吐著黑色、粘稠的血。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惡臭味道。

  布魯斯反應過來:「他在排毒。」

  大約吐了一分鐘,先前還不認人的魏楊吐完血後,蒼白的臉逐漸有了絲血色,他滿臉懵逼不在狀態的道:「我懷孕了嗎?」

  然後兩眼一翻,睡死過去了。

  眾人:「………」

  一時之間都分辨不出來他到底是好了還是傻了。

  唯獨紀霆舟知道。

  他好了。

  紀念做的藥劑,把魏楊完好無損的還回來了。

  縱然已經有了猜測,但這一刻難免心神巨震。

  察覺到抱著自己那個人,手臂收緊了些,紀念以為他是因為魏楊好轉在開心。

  忍不住也勾了勾唇。

  不過……

  突如其來冒出來的解毒劑,紀霆舟都不用花時間去調查昨晚的事,然後驗證,就這麼草率的用了?

  虧她還估算了時間,按照殘留毒素在魏楊體內的紮根程度推算做的強效解毒劑。

  紀念沒有放過這點疑惑,將它深深記在心裡。

  因為魏楊剛才吐字清晰的那一句話,大家表情都十分興奮。

  雖然魏楊康復的成果是那支來歷不明的解毒劑帶來的,但人好比什麼都重要。

  喜氣洋洋的氛圍里,布魯斯看了一眼紀霆舟。

  隨即眼神愣住了。

  這次紀霆舟來,因為魏楊的事兒,布魯斯一直處在巨大的壓力中,雖然察覺到自己老闆好像哪裡變了,但沒有深思。

  但現在再看。

  男人穿著冷灰色調的高領毛衣,髮絲懶散,或許是為了遮黑眼圈,鼻樑上還架了個黑色框架眼鏡。

  容貌同以前一樣的出眾,甚至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成熟。

  不同的是,比起布魯斯記憶里那個因為失眠,眸中時常含著風暴,即便唇角帶笑也有種下一秒要掐死對方神經質的青年。

  現在的紀霆舟,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種——平和的歲月靜好感。

  年輕的爸爸,此時正抬手給懷裡同他長相如出一轍的小女孩扎著頭髮。

  「腦袋別動。」

  他語氣不怎麼樣,表情倒是很耐心的把小孩腦袋撥回去,順手捏了捏小耳朵。

  紀念吸溜著已經空了的牛奶盒子,時不時晃晃腳上的紅色小皮鞋。

  「魏楊哥哥好了嗎。」

  身後人沒有回答,紀念又問了一聲。

  紀霆舟還是不回應。

  小孩福至心靈,重新開口:「爸爸,魏楊哥哥好了嗎?」

  這回男人終於開口了。

  「嗯,好了。」

  小女孩不滿的扭過頭,清澈的翠色雙眸里似乎在說男人『幼稚』。

  「都說了別亂動。」

  男人動作迅速的將那撮頭髮在一側固定成蝴蝶結的形狀,表情卻看不出什麼不耐煩。

  甚至有點……嗯,滿意。

  打死布魯斯都想不到他在滿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