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好在寺玉並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沒有跟著周鼎一起發瘋。她在最後時刻及時收了手,並未一掌劈裂那全息之燈,而是反手一抓,將全息之燈奪了回來,一掌蓋滅燈芯的黑光。

  法陣破裂,神燈被奪,周鼎不得不停下施法。

  他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寺玉:「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寺師姐,我是在救你啊!」

  寺玉把玩著全息之燈,嗤之以鼻道:「你是在發瘋。」

  周鼎大吼道:「不!我沒有發瘋!這是我欠你的!你必須復活!我必須還給你!」

  他又開始翻來覆去顛三倒四地念叨起這句話來。

  司予的燒痛緩解,她癱在顧塵光懷中大口喘著氣,聞言怒斥道:「你能不能不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別人身上?你有問過寺前輩到底要你結她的氣息了嗎?害了人家一次不夠,還想再害第二次?你這個人真的好討厭!」

  周鼎臉上逐漸顯示出驚懼神色,但很快,他就又說服了自己:「不……你不是寺師姐!寺師姐當然想復活!她還要找我復仇呢!」他像是真的瘋了,指著顧塵光與司予怒吼道,「一定是你們的障眼法!這個人根本不是寺師姐,是你們的障眼法,別想哄騙我!」

  一邊說著,他竟一邊施法,向寺玉攻擊。

  寺玉早有準備,身形一閃,閃至一旁。

  誰知周鼎不過是虛晃一槍,他的目標根本不是寺玉,而是寺玉手中的全息之燈。趁著寺玉閃身身形不穩之時,他迅速奪走了全息之燈。

  司予:???

  有一句國罵不知當講不當講。

  想問候周鼎八輩祖宗。

  周鼎一拿到全息之燈,便再次撐起結界,催動神燈凝結氣息。

  司予只感覺到席捲全身的燒痛又開始了,再沒有精力注意其它什麼事。

  至此,寺玉終於忍無可忍。她緊隨其後,一掌向周鼎的天靈蓋劈去。

  周鼎既然認定眼前的寺玉不過是幻象,便想也不想開始反擊。

  二人交戰幾個回合,周鼎漸漸落了下風。

  他生怕凝結氣息一事再次功虧一簣,竟恨恨地望向司予,怒道:「你竟敢用幻象阻撓我!找死!」

  他竟無視寺玉的進攻,反身向司予攻來。

  寺玉追上周鼎,一手扯住他的後脖頸,一手繼續向他天靈蓋攻去,厲聲道:「你心心念念,要我向你尋仇,我便如你所願!」

  司予本以為周鼎會躲,可出人意料的是,周鼎在聽聞這句話時,動作竟全然停了下來。整個人傻愣愣地站在那裡,躲也不躲,嘴裡重複了「復仇」二字。

  寺玉那一掌帶著複雜的結印,狠狠拍在周鼎的天靈蓋上。

  周鼎身形一震,而後劇烈地顫抖起來,身影也似乎漸漸開始淡了。

  他突然轉身望向寺玉,眼神茫然:「寺玉師姐,你是來向我復仇的嗎?」

  寺玉反倒平靜下來:「是。」

  周鼎眼中忽然煥發出濃郁的光彩:「好!這條命,我便還給你吧!求求你,你莫要再生我的氣了。」

  司予:???

  等等,這情節展開,似乎有姦情啊……

  只見周鼎的身影越來越淡,聲音也越來越弱,可望向像寺玉的目光卻越發熾熱與濃烈:「寺師姐,你知道嗎?幾千年來,無論是生前還是生後,我都一直活在無盡的悔恨與痛苦之中。寺師姐,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你性命。我以為,我以為掌門不過是將你關押數日罷了,我有充足的把握將你救出來。可寺師姐,你為何至死都不肯說一句軟話呢?掌門不過是想要你認個錯罷了,你為什麼不認錯呢?而我……」他苦笑一聲,「我不過是想讓你多看我幾眼罷了,你為什麼也不肯呢?」

  「我何錯之有?既然沒有錯,我為何要認錯?」寺玉冷笑一聲,「你夠了,多看你一眼,我都覺得噁心。」

  周鼎忽然笑了,笑得很是欣慰:「可是寺師姐,此時此刻你便正看著我呢。你終於願意多看我幾眼了,我心中是很歡喜的。」

  司予:???

  這周鼎是變態嗎?

  原來這場悲劇的初衷,只是一個直男想要追求自家師姐啊。

  這樣追女孩子,怪不得結局鬧成這般慘烈模樣。

  周鼎一臉不舍地望著寺玉,聲音弱得近似呢喃:「寺師姐,可真好啊……」

  話音剛落,他已淡成煙霧的身影,終於徹底消散不見。

  「周前輩!」吃瓜看熱鬧的司予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得一把抓住了顧塵光的胳膊,「周前輩灰飛煙滅了,那我的血誓怎麼辦?」

  寺玉將全息之燈遞給司予:「他沒有灰飛煙滅,輪迴去了。而他一旦進入輪迴,與你的血誓自然便解除了。」

  「輪迴?你送他去輪迴?」司予有些不理解,「寺玉前輩,周鼎那般害你,你不恨他嗎?」

  「恨,怎麼不恨?」寺玉平靜道,「我好端端的平靜的生活,屢次被他打破。他害得我不容於華陽門,被生生誅殺。害得我死後不得輪迴,魂魄被禁錮在華陽山下。害得千年後,還得費心費力親自出面阻止他復活我。這種自以為是害人害己的人,我真是恨不得從沒認識過他。」

  「什麼?」司予聽後簡直氣得想跳了起來,「竟然是周鼎將你禁錮在華陽山下的?」

  寺玉道:「算是吧。他生前嘗試過無數起死回生的術法,可是這世間又有哪樣術法能真的叫死人復活呢?所求結果,不過就是將我的魂魄束縛在此處,不得輪迴罷了。」

  司予恨恨道:「那他可真是討厭。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將他碎屍萬段!不,碎屍萬段也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寺玉道:「從前我也是這樣想的。可後來……」她突然頓了頓,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後來我感知到他所用的起死回生的術法,大多需要他的心頭熱血作為引子。他這個人真是奇怪得很,每回需要心頭熱血時,他都是直接將自己的劍插進心臟處,狠狠剜幾刀,直到鮮血足夠。」

  司予倒吸一口冷氣,評價道:「真是反人類了。那他可真是打不倒的小強啊,都這樣了還能不死?」她遲疑地問道,「所以你就被感動了?」

  寺玉冷笑道:「感動?換作是你,你會感動嗎?我只是覺得,他痛不欲生的樣子正合我意。灰飛煙滅便一了百了,什麼都不知道了。生時受折磨,死後不得安息,這才是最解恨的復仇方法,不是嗎?如果不是今次他癲狂成這般模樣,竟妄想傷你,我也不會讓他輕易去輪迴。」

  司予聽得直想鼓掌。不愧是寺玉呀!上古大佬就是上古大佬,這回答,人設一點不崩!

  寺玉道:「行了,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去了。」她見司予又要流露出戀戀不捨的情緒,忙伸手阻止道,「丫頭,你可打住吧,做這個樣子給誰看呢?我可在沒有好東西能被你嚯嚯了。」

  司予憋著小嘴委屈道:「我是真的捨不得你嘛。」

  寺玉明知司予這般模樣,其實並未有幾分真心,可心中還是被暖了一暖。

  這丫頭也算是與她有緣。

  寺玉想了想,看著顧塵光嘆道:「多俊俏的小郎君。祖提可真不做人。」她沖司予揮了揮手,「你且過來,我再送你最後一樣東西吧。」

  她衝著小跑過來的司予揮手一拂,笑道:「再等三年,你便知道我的好處了。我可比祖提那女人人道多了。」

  司予:???

  她只覺得渾身一涼,舒體通泰,卻不知寺玉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又到底在說些什麼。

  可寺玉沒有給她詢問的機會,甚至連聲招呼都沒再打,直接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司予撇了撇嘴:「跑得好快。算了,等三年後再問她好了。」

  顧塵光卻道:「寺玉前輩依然輪迴去了,我們再也見不到她了。」

  司予大驚:「什麼?」

  顧塵光解釋道:「既然寺玉前輩說,自己的魂魄是因為周鼎前輩的起死回生之術,而被迫禁錮在華陽山下,那麼既然周鼎前輩已然輪迴,禁錮寺玉前輩的力量便自然消失不見,那麼寺玉前輩當然也會去往輪迴之所。」他生怕司予傷心,忙勸慰道,「予兒,你知道的,這是好事。」

  司予心道,她當然知道,這對寺玉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對她而言卻並不一定呢。總覺得寺玉臨走時的那番話有什麼特殊意義,哎,也不知道三年後到底會怎樣。可如今始作俑者既然已經輪迴去了,答案便只能交給時間解惑了。

  顧塵光用全息之燈剝除掉司予身上寺玉的那一息之後,與司予一起拜見掌門,打算將這全息之燈上交宗門。二人只說是上回在踏靈淵得到的,一直在顧塵光拿著,待得他今日養好傷,才得閒上交。

  掌門真人正在上陽殿偏殿飲茶,聽聞二人的來意,笑著誇了一句:「好孩子。」他見司予一直怯生生地看著自己,不由得又笑道,「怎麼?莫不是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

  司予忙擺手道:「不是不是。其實……」她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脫口而出道,「掌門師伯,我有話想同您說。」

  她身上那致命的一息被剝除,從今往後再無性命之憂。眼看未來的日子一片花團錦簇,不由得心情大好。她心情一好,便見不得掌門真人愁眉苦臉,是以打定主意,準備幫掌門解決掉寺玉所下的咒術。

  掌門真人對司予頗有好感,為二人斟上茶,和藹道:「且說來聽聽。」

  司予也不避諱顧塵光,直接了當地便道:「掌門師伯,那夜我在赤陽殿下翻到的東西,您還記得嗎?」

  掌門真人斟茶的動作一聽,面色平靜地看著司予:「我記得。」

  「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咒術,但是我在踏靈淵尋到了解咒之法。」司予道,「在祠堂,另以紫金木刻新碑,碑面空白,方位西北,您每逢初一十五上香三柱,這咒術便能解了。」

  其實寺玉所求,不過是華陽門上上下下的恭敬與感謝罷了,她想要享宗門供奉。寺玉已一人之力護下華陽門全宗門後,卻被那般對待,著實不公。這個要求,也著實很平常。

  掌門真人卻饒有興趣地看著司予:「你發現了異樣,你知那是咒術,你亦知解咒之法。」他品了口茶,「這倒是很巧。」

  此話一出,寺玉還未怎樣,顧塵光已跪下請罪了:「掌門師伯,弟子以性命擔保,確實只是巧合。司師妹什麼都不懂的。」

  掌門真人一挑眉。這幾年,顧塵光幾乎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正直良善,能讓他以性命擔保的弟子,大約便真的只能用「巧合」二字來解釋了吧。

  他這幾個月來一直尋求解咒之法,卻一直無所得,心中著實焦急。如今得了司予這一方法,雖說覺得荒謬了些,卻也不妨一試。

  於是他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且退下吧。」

  顧塵光帶著司予走出偏殿,在送她回赤陽峰的途中,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可有把握?」

  司予笑道:「有,顧哥哥你當心好了。」

  她作為穿書女,手握劇本,當然知道劇情如何發展。雖說其實還有更好更乾脆的解咒方式,但她更願意告訴掌門真人這種方法,就當是她在還寺玉的恩情吧,這也算是華陽門欠寺玉的。

  江半深養好了傷。

  松虛真人吃下丹藥,頑疾被治癒。

  隱隱聽聞掌門真人的咒術已解,祠堂多了一塊無字碑。

  陸緹不再閒來無事,針對顧塵光亂挑事。

  蘇見淺修為進步神速。

  顧塵光重新忙忙碌碌,又因得了那塊上古玄鐵,近日裡一直在鍛造什麼寶器。

  司予在外門弟子中漸漸混成了老大哥,課後一片「司姐」的呼喚。

  一切仿佛塵埃落定,歲月從此靜好無虞。

  然後,就在這種花團錦簇的日子裡,華陽門迎來瞭望月節。

  望月節將持續七天。第一天一大早,華陽門便再次開了山門。所有山峰都裝飾得紅艷喜慶,到真是有些俗世過新年的感覺了。

  掌門真人帶著七脈首座、各位長老,以及顧塵光與江半深,在端陽峰迎接各個宗門、世家的人。

  四大世家的家主,與五大宗門裡另外四個宗門的掌門都來了。

  幾位大佬與掌門真人寒暄一番後,例行誇獎了華陽門新一代弟子翹楚,「華陽雙壁」顧塵光與江半深。

  司予閒來無事在,在端陽峰角落處看熱鬧,只見不少外宗門的女弟子對著顧塵光與江半深犯花痴,口口聲聲顧師兄與江師兄,甚至還商議著要給兩位師兄送點什麼,不由得嘆了口氣。

  一旁的蘇見淺奇道:「你嘆什麼氣?」

  司予撇撇嘴道:「嘆他們再廢無用功,我們華陽門上上下下心悅顧師兄與江師兄的師姐師妹那麼多,怎麼輪也輪不到她們啊。還有,那你看看那位師姐,」她悄悄指了指花痴得最厲害的一個外宗門女弟子,「那位師姐足有三十來歲了吧,顧師兄才十七,江師兄才十八,她看上顧師兄和江師兄,總感覺差了輩了……」

  蘇見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啊,可真是不饒人。」

  司予只覺得心裡不太痛快,也來不及細想為何不痛快、哪裡不痛快,便哼哼唧唧道:「本來就是麼。都在覬覦我的師兄們,我還沒找她們收費呢。」

  蘇見淺一愣:「收費?」

  「蘇姐姐,這你就不懂了吧,美貌可是稀缺資源啊。」司予道,「看一眼,就要收看一眼的錢。」

  況且,其中一個還是蘇見淺的CP,這般被人覬覦,她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著急?

  哦,是了,這一世的蘇見淺壓根就沒愛上江半深。

  哎,嘆就嘆,可惜今生的蘇見淺一門心思只想修行,竟然拋棄了言情劇本,換了個升級流劇本。

  蘇見淺拉著司予的手:「我看到他們擺甜點了,你不是喜歡吃嗎?走,我帶你去吃。」

  司予剛想說最近自己在減肥,甜食什麼的就算了吧,便被蘇見淺給拉走了。

  司予:……

  蘇見淺就是她在減肥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各門弟子切磋術法,或是交流感情,一連三天,華陽門都熱熱鬧鬧。

  原本司家只派了幾個陌生的叔伯前來,司予有些遺憾沒有見到熟面孔。但很快,她就被熱鬧給沖昏了頭了。

  端陽峰每晚都會燃放煙花,司予並不睡在端陽峰,可是在赤陽峰也一樣能看見漫天的幾乎是徹夜燃放的煙花。

  第三日夜間,司予正一個人坐在赤陽峰一角,一邊欣賞看煙花,一邊嗑著瓜子,便聽聞顧塵光喚她。

  司予就坐在懸崖邊,一抬眼就看見了微笑著的顧塵光,可她哼哼唧唧一聲,並沒有起身。

  顧塵光已經三天沒有來找她玩啦。本以為他很忙,有事走不開,沒成想昨日她偷偷溜去端陽峰找他時,竟發現他已經被一群陌生女人包圍。

  那群女人一疊聲地道——

  「顧師兄,這招劍術我有些不太明白,顧師兄可以教教我嗎?」

  「顧師兄,這張符篆我有些不太明白,顧師兄可以教教我嗎?」

  「顧師兄,這個陣法我有些不太明白,顧師兄可以教教我嗎?」

  司予:我呸!

  顧塵光這個人,怎麼竟也是重色輕友之人?要紅顏不要知己!

  她本來一人獨處時還未怎樣,此時越說越生氣,越想越委屈。她與顧塵光兒時相識,又屢次共患難,她早已將他視作知己好友。

  這些日子也常有外宗門的男弟子與她搭訕,可她每次都四兩撥千斤地繞開話題、溜之大吉。她斷不會為了尋常臭男人而冷落他。可他倒好,似乎還挺享受被臭女人圍做一團嘛。呸!

  此時此刻的司予皺起小鼻子,衝著顧塵光使勁嗅了嗅,嫌棄道:「一股脂粉味兒!醜死了!」

  昨日顧塵光並未看見司予來尋他,是以也並不知道司予在氣些什麼。他只當司予說得是實話,不由得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袖子,皺眉道:「並沒有什麼味道啊。」想了想,又疑惑道,「想來是一些師姐師妹擦了太多香粉,端陽峰人員密集,不小心蹭上的吧。」

  「哼!」司予氣得把瓜子往顧塵光身上一砸,抱起手臂,扭過小臉,不肯搭理他,「那你去找那些擦了香粉的師姐師妹吧!我又不擦香粉,你來找我做什麼?」

  顧塵光一愣。

  認識司予這麼久,她很少以這樣的語氣與他說話。看起來,今日她是真的生氣了。

  可是她在氣什麼呢?

  顧塵光想了想,才道:「予兒,是不是我接連三日沒有找你,你生氣了?」

  司予哼哼唧唧地,還是不肯理他。

  顧塵光陪笑道:「我與江師兄被掌門師伯拘在身邊,不能得閒。予兒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有禮物送給你,準備了好幾天呢。」

  司予的小嘴噘得能掛油壺了,聞言,想了半晌,終於別彆扭扭伸出手去:「禮物拿來,顧哥哥走開!」

  顧塵光誘哄道:「予兒,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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