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司予面無表情地看著小混蛋跳上顧塵光頭頂,小爪子抱著發冠,沖她挑釁般地晃悠大尾巴。它竟敢嘲笑她!

  而顧塵光滿目疑惑,似是全然不知小白貂的存在。

  也不知這小混蛋是什麼東西,竟只有她能看見。瞧它似乎也並無太大惡意,起碼對她沒有殺意,只是看起來不太喜歡她罷了。

  手拿劇本的司予潛意識裡將顧塵光劃分為反派陣營,並沒有與他交心的打算,是以瞞下了小白貂的存在,只道:「我眼花,看錯了。」

  夕陽西沉,二人說話間功夫,天光已漸漸暗了,天幕像是被潑上了深藍色水彩,掛上了一輪彎月與幾點星子。

  存在感極強的小白貂竄上樹梢,司予決定無視它。

  「哥哥,」她接上了剛才的話題,「你找我有事嗎?」

  顧塵光點頭,壓低聲音問道:「妹妹,你可知是何人要我們性命?」又自語道,「昨夜那陣法陰邪得很,我從未見過。」

  「哦,是這事啊。」司予興致缺缺地將腳下一塊鵝卵石踢入池塘中,「那是噬魂續命陣,四夫人在給二姑娘續命呢。」

  聞言,顧塵光臉色瞬間蒼白,血色盡失,面上神情既震驚,又難過。

  司予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四夫人……

  好像不是別人,正是顧塵光的親姨媽!

  原書中,顧塵光家族被滅,迫不得已投奔姨媽,卻被姨媽綁去給自己那纏綿病榻的女兒續命。被夜姬所救後,四夫人仍想祭他續命,卻陰差陽錯始終未能成功,反倒被他察覺。彼時他尚年幼,並非四夫人對手,便乾脆離開司家,自謀生路。因此才因緣際會拜入華陽門,並結識了書中男主——他初時的摯友,後來的宿敵。

  顧塵光一時失態,很快便調整好表情,:「妹妹,你怎麼知道?」

  司予不禁感慨,不愧是日後的反派boss,心理素質與專業技能一樣過硬,自小便能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說起來,他也算是命途多舛了,一生並未過上幾天安生日子,與她這個小炮灰倒是同病相憐。

  「我娘告訴我的。」她隨口胡謅,順口安慰顧塵光道,「哥哥,你不要傷心,四夫人這種壞蛋親人,你就當做從未有過就好了。」

  她動了惻隱之心,善心大發地給他指了條明路:「我娘說,昨夜法陣被破,四夫人和二姑娘都遭到反噬,傷得不輕,我們可以安全幾日啦。但是她們傷好之後,一定不會放過我們。哥哥,我爹娘都在司家,我是離不開啦,但是你可以呀。聽聞北方華陽山上,華陽門乃正道宗派之首,你天資這樣高,還會御劍了,為什麼不拜入華陽門下呢?」

  顧塵光沉吟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他才道:「天要黑了,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哦。」司予乖巧地點點頭,伸出了小手。

  作為終極反派boss,全書戲份第二的角色,作者花費了大量筆墨,用大量篇幅來寫顧塵光,他的故事線極為完整。因此手拿劇本的司予對他並未有太多好奇,如今他不願多說,她也懶得追問。

  牽上顧塵光的手離開時,她扭頭回看,只見那小白貂還立在樹梢上,正扯著樹葉子玩耍,興致很高的樣子,也不知那些尋常的葉子有什麼好玩。

  回到芷蘭院後,天已經全黑了。

  丁香正守在院門口,一看見司予,便趕忙迎了過來:「三姑娘,你可算回來了!」

  她臉色不太好,似乎剛哭過,眼睛紅腫得很,聲音也帶著些哭腔。

  司予道:「丁香姐姐,你怎麼啦?」

  丁香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開始決堤:「五夫人中毒了,現在正昏迷著。」

  司予奇道:「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她加快步子往屋裡走,「請過大夫沒有?大夫怎麼說?」

  「先時我們也不知道七夫人那條鞭子是浸了毒的,夫人傍晚毒發時便昏了過去。」丁香哭道,「石蘭去請了大夫,可大夫說要先付診金才肯出診。咱們已經半年沒發例錢了,哪有錢給診費?這些年能當的物件全當了,實在湊不出銀子……」

  司予心中罵道,這什麼破庸醫,一點醫德都沒有。

  她初來乍到,與五夫人並未建立親厚感情,又是個天生涼薄的性子,此時要說多難過多著急,那顯然都是假話。但一想到五夫人是為了保護自己才被七夫人鞭笞,繼而中毒昏迷,命懸一線,她實在做不到見死不救。

  整個芷蘭院兵荒馬亂,司予倒是鎮定得很,以至於丁香和石蘭早已將她當做主心骨,竟忽略了她還只是一個八歲的孩童。

  顧塵光將腰間玉佩解下來,遞給司予道:「妹妹,我身上沒有現金,你將這個當了換錢,給五夫人請個大夫吧。」

  人命關天,司予也不跟他客氣,收了玉佩便交給丁香,指使她再去請大夫。又命石蘭去隔壁,問問九夫人有沒有什麼解毒的藥。

  丁香很快便折返回來,只道九夫人不在金玉院,聽聞還在八夫人那裡聽戲。

  丁香哭道:「三姑娘,不如我們去求求大夫人吧?」

  司予心道,她未跟大夫人打過交道,誰知道那女人是好是壞,會不會就此要了五夫人的性命。她交代丁香守在五夫人身旁,又命她時刻留意隔壁動向,尋思著自己恐怕得去七夫人院中走一趟了,說不定能找到解藥。

  一旁的顧塵光跟上:「妹妹,我同你一起去。」

  司予看了他一眼,心道,年少的顧塵光還真是個古道熱腸。

  去七夫人院子的路上,司予又看見了那隻小白貂。

  黑夜中,白毛格外扎眼。它似乎是迷了路,在路邊草叢中急得打轉,卻不知該往哪兒走。待看見司予時,它當即「吱吱」叫著,向她飛撲過來,三下兩下竄上她肩頭,又低頭往她左手腕上爬。

  說來也怪,司予覺得自己仿佛聽懂了小白貂的話。它是在埋怨她跑得太遠,害它辛苦尋找,順帶著口吐芬芳地罵了幾句。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司予便覺得荒謬,她怎麼可能聽得懂一隻動物在說什麼?

  此時她心情不好,實在沒耐心陪這小混蛋周旋,一甩手便將它給甩掉了。

  小白貂「噗通」一聲摔在地上,連滾了三個跟頭才停。

  它「吱吱」叫個不停,猛地彈跳起來,應該是生氣了,因為司予仿佛聽見它在罵街。

  司予:……

  等一下!她究竟為什麼會覺得自己能聽見一隻小動物罵街?她是瘋了嗎?

  小白貂又開始執著地重新往司予身上攀爬。吸取了方才的教訓,這次它四隻爪子緊緊抓住衣裳,尖銳鋒利的指甲穿透衣裳,劃到了司予的肌膚。

  司予甩不開它,低聲斥道:「滾開!」

  那小白貂也不知聽不聽得懂人話,只不管不顧飛快地往司予左手手腕上爬。就在鼻尖碰觸到風回鈴的一剎那,它張嘴狠狠咬了司予一口,接著,整個貂便彷如被吹散的雲煙,頃刻間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空氣中有一聲清脆鈴音,甫一響起便被迎面撲來的夜風吹散,短暫得讓司予覺得仿佛是自己的幻聽。

  司予:???

  她揉了揉被咬痛的手腕,不可思議地甩了甩手,試圖將小白貂給甩出來。

  然而手腕上的鈴鐺孤零零地晃動著,發出急促的叮叮叮叮的鈴音,什麼也沒掉下來。

  小混蛋呢?被風回鈴吞噬了?可書里也沒說風回鈴還有吞噬活物的功能啊!

  司予正瞠目結舌,只聽得身旁的顧塵光道:「妹妹,到了。」

  司家內宅極大,七夫人的住處卻與芷蘭院相距不遠。

  此時,這處院子烏漆嘛黑,寂靜一片,仿若常年無人居住的廢宅,早已不復從前的熱鬧。可細論起來,七夫人失勢才不過半日,也並未聽聞大夫人裁撤了七夫人的婢子,滿院子的下人哪去了?

  聯想起穿書後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司予心中疑竇叢生,警惕地望著院內,踟躇不前。

  本以為顧塵光會傻兮兮地直接進去,一扭頭便發現他也停下了步子。不僅停下步子,還拉著她退至牆角,低聲道:「妹妹當心,院子裡陰邪之氣甚重。」

  黑暗中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三姑娘為何不進來?你要的解藥便在這裡。」

  司予當即奶聲奶氣地回道:「你是誰?什麼是解藥?我跟顧哥哥捉螞蚱路過這裡,院子裡好黑呀,我害怕,我才不要進去。」

  心裡卻道,好一出請君入甕!你都耐不住性子暴露了,誰還敢自投羅網?真當她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嗎?呸!

  她給顧塵光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悄悄地沿著牆根撤退。

  陌生男人:……

  這一屆的小孩兒不好騙啊。

  他循循善誘道:「三姑娘,五夫人身中劇毒危在旦夕,若是不能及時服下解藥,你便再也見不到你娘了,你不擔心不害怕嗎?」

  他誘導完畢,良久未聽見回應。散發神識一探,院外竟連個人影也沒有。

  陌生男人:???

  那兩個人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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