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療養期間,幾位師兄也時常來探望,但因江半深毒未清、人未醒,無法停留太久,便需匆匆離去。
唯獨顧塵光,放下了所有事情,陪在司予身邊。
第三日傍晚,司予體內的炙熱靈氣已全部被重新壓制,所受反噬之傷也好得差不多。因已不再需要冷氣,她這才覺著有些受不住後山苦寒。
她凍得嘴唇發紫,縮在顧塵光身畔,抱著他的胳膊瑟瑟發抖地取暖,忽聽得半空有人道:「小美人兒,我來晚了!你怎麼受傷了?」
抬頭一瞧,竟是久日未見的陸緹。
「大緹子!」司予打了個噴嚏,倚在顧塵光身上,笑眯眯地沖他打招呼,「我的傷已經好啦,明天就能出關啦。」
陸緹御劍飛下來,沖顧塵光行了禮,道了句「顧師兄」。而後才蹲在長劍上,掏出把摺扇搖著:「小丫頭片子,什麼『大緹子』,叫聲『陸哥哥』來聽聽。」
司予沖他做了個鬼臉。
陸緹道:「這幾日你沒來聽學,我們打聽了許久,才知道你受傷了。本公子和大美人兒都擔心死你了。對了,誰傷的你啊?」他一拍胸脯,「陸哥哥幫你打回來!」
司予鄙夷道:「就你?」
顧塵光望著司予與陸緹笑鬧,心中苦笑。予兒生得甜美,又性情爽朗,天生便極為討人喜歡,偏她又待誰都熱忱良善,與許多人都這般關係親密。此時在予兒心中,他與陸師弟,只怕也沒有什麼分別吧。
司予扭頭將顧塵光的胳膊一抱,炫耀似的對陸緹道:「我有顧師兄,顧師兄會幫我打回來的,才不需要你呢。」
顧塵光自嘲一笑。果然還是「顧師兄」,她從不肯當著旁人的面叫「顧哥哥」。
心下嘆了口氣,他揉了揉司予的腦袋,無奈笑道:「是,誰敢欺負予兒,我會幫予兒打回來。」
陸緹醋道:「華陽雙壁,一壁是你嫡系師兄,一壁是你青梅竹馬。小美人兒,你這命也太好了吧?我怎麼就沒這種神仙師兄和神仙竹馬?」
旁人只道司予的後台是赤陽峰那幾個護短的師兄,卻只有少數幾個與司予交好之人,比如陸緹、蘇見淺,才知道顧塵光也是她抱在懷中的大腿。
司予笑道:「那本神仙勉為其難地給你抱抱大腿吧!」她一手搶走陸緹的摺扇,另一隻手在陸緹腦袋上使勁一推,「乖,叫『師姐』。」
陸緹蹲在劍上,本就重心不穩,被司予這麼一推,「噗通」一聲就落了水。
寒潭水冷,冷得他一通亂叫。
司予呵著手,眉開眼笑地看著陸緹掙扎著想站起身。
顧塵光扶住臉瞬間凍得發白的陸緹,歉然道:「予兒年幼貪玩,陸師弟勿要與她計較。」
陸緹一手抓著顧塵光,一手胡亂拍在山壁上,試圖穩住身形:「顧師兄,無妨無妨,小美人兒她……啊!」
也不知陸緹拍住了哪出機關,只聽得「咔咔」幾聲,仿若是生鏽鐵鏈扯動的聲響,原本平靜的湖水忽起波瀾。
一道吸力強勁的旋渦,打著旋從寒潭中心擴散開來,轉瞬便到了三人面前。
司予尚未反應過來,只覺得腳下似是被人一拉,猛地被拉進了寒潭之中。
慌亂中,她猛烈掙紮起來。冰水沒頂,自鼻腔灌入,嗆得她劇烈地咳嗽起來,而咳嗽又使得她灌入更多冰水。
肺部火燒一般疼痛,嚇得她忙放棄了掙扎,屏住氣息,生怕再灌入更多冰水。
接著,有人將她撈進懷中,緊緊抱住。
再接著,冰水忽而消退,鼻息間忽而有了空氣,失重感襲來,她重重地摔落在地。
因被抱在懷中,她竟連一點痛楚也沒有,倒是抱著她的人悶哼了一聲。
「顧哥哥!咳咳!」司予咳嗽著,忙從顧塵光懷中滾落出來,「你沒事吧?」
四周漆黑一片,空氣濕潤,大概是湖底一處隱蔽洞穴。
緩了一下,才聽得顧塵光的聲音道「沒事」。
而後一道溫潤白光亮起,照亮了周圍方寸之地。
是落塵劍的光亮。
司予借著這道光亮打量著四周。
這果然是一處湖底洞穴。洞穴寬闊得緊,四面八方卻沒有什麼通道,竟是個封閉的洞穴。也不知方才他們是從何處掉下來的。細細聽著,遠處隱隱約約有些水流之聲,除此之外,便再沒了其它聲音。
見只有自己和顧塵光二人,卻沒有陸緹,司予急道:「陸緹呢?」
她與顧塵光落入這洞穴,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可陸緹卻不在,該不會是被旋渦捲去了其它地方吧?
顧塵光道:「陸師弟應當無事,我見他御劍遠離了旋渦。」
司予一愣,既然陸緹來得及御劍躲避,那以顧塵光的功法境界,更是沒什麼問題。難道他是因為想救自己,才會隨她一起掉進這處洞穴?
想至此處,她嘖嘖嘆息。果然「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顧塵光到底還是比陸緹靠譜。真出了什麼事,陸緹那小子跑得比誰都快,真不仗義。
顧塵光緊鎖眉頭,打量著這處山洞:「從未聽聞華陽山有這麼一處洞穴,更未聽聞後山石壁上有什麼機關。」
司予連打了幾個噴嚏,冷得瑟瑟發抖,還不耽誤她賣力地點頭附和。畢竟她一個手握劇本之人,也從不記得書中有這麼一段劇情。
這洞穴看起來嚴絲合縫,但既然他們能進來,那便必定有路能出去,就是不知這機關到底在何處。若不是生怕洞穴坍塌,將二人活埋在此處,司予真想暴力拆除。
顧塵光依舊是那副溫潤模樣,不疾不徐地細細查探洞穴地形。
司予被他從容不迫的情緒影響,心情倒也平和下來,乖巧地跟在顧塵光身後,安靜地做一個人形掛件。
一炷香後,顧塵光指著面前的一處牆壁,道:「是一道結界。」
他單手結印,一道青色八卦急速推上石壁,那石壁便從二人眼前驟然消失,視線豁然開朗起來。
「哇!」司予狗腿地鼓掌,甜滋滋地笑出了兩朵小梨渦,「顧哥哥好厲害啊!顧哥哥天下第一棒!」
雖然知道這丫頭小嘴很甜,慣來都是如此誇人,但顧塵光心中還是湧起一道暖流,五臟六腑熨帖不已。
他不禁抬手,輕輕撫上她臉頰的梨渦。
這梨渦慣來漾滿了花蜜,只消瞧上一眼,便能甜到他心裡去。
司予一愣。
顧塵光的掌心冰冰涼涼,可當他的拇指觸碰到她的梨渦時,卻不知為何,她只覺得炙熱似火,心頭一跳。
她下意識地抬眼望他。只見他黝黑的眸里,倒映著長劍的盈柔白光,像極了夏夜的天際銀河,悠遠又清涼。也不知怎的,她竟一時生出些不真實感來,仿若置身於夢境之中,五感有些恍惚。
她一驚。
這感覺怎麼有點像合歡宗的蠱心術?
好啊這個顧塵光!不愧是原書中戰力超強的終極BOSS,他竟敢悄悄練了合歡宗的蠱心術?因這功法頗耗心神,夜姬師父都沒讓她學呢!也不知道他一個華陽門弟子,是從哪種不入流的渠道學來的。
顧塵光笑道:「走吧。」
他拉起她的手,走進前方黑暗之中。
司予傻愣愣地隨顧塵光走著,還在為方才的感覺心驚,並暗暗思量,回頭得跟他說一聲,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不能因為覺得她怕黑,就用這種術法哄騙她進去。嘖嘖,畢竟是邪功嘛,施咒人和受咒人都會傷身的。
這是一條極長的狹窄甬道,司予走到腿腳酸痛,才走到盡頭。
而盡頭又是一處寬闊洞穴。
司予:???
套娃?
誰知顧塵光望著方才他留下的標記,沉聲道:「我們又回到了原點。」
司予:!!!
鬼打牆?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司予雙腳痛得厲害,心態一時有些崩,忍不住吐槽道,「華陽門好端端一個名門正派,怎麼這後山潭底這麼邪乎?我看比之魔道門派也不遑多讓了。」
顧塵光揉了揉司予的腦袋,笑道:「又亂講了。」
司予肩頭一沉,只聽得一道聲音道:「哦嚯!好黑!」
是空見,它終於醒了。
司予揪著空見後脖頸,將它摟進懷中。因光線不好,她便上手將它摸了個遍,一邊摸一邊問:「我看看你傷痊癒了嗎?」
「好了好了。」空見舒服地攤在司予懷中直哼哼,「老子天下第一!這點小傷根本不放在眼裡!」
它一雙小豆豆眼瞄了瞄眼前場景,越瞄越覺得熟悉:「小孩兒,這地方老子好像來過。這是哪兒?」
司予道:「華陽山後山的潭底。你怎麼可能來過這裡?記錯了吧?」
空見最是受不得質疑,立刻不服氣地跳起來:「老子記憶天下第一好!怎麼可能記錯!」
它在空中轉了個圈,而後肥爪爪往一個方向一指:「那裡有結界,破了它就能離開這處洞穴。」
司予心中一喜,忙拉著顧塵光跑過去,誰知走近一瞧,心中頓時一片失望,這不就是剛才顧塵光破除的那處結界嗎?從這裡走出去,明明還會回來這處山洞啊。
空見驚道:「是誰把結界破了?顧小子嗎?」它咂咂有聲,「小子可以啊!當年寺玉、祖提、古傅、周鼎四人合力,才找到這處結界並破了它。不過這處洞穴可不容易出去啊,古傅當年可是……嗯?」
它說著說著,突然一愣。
司予也愣了:「寺玉、祖提、古傅、周鼎?他們也進過這處洞穴?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出去的?」她靜靜地看著空見,輕聲問,「過去的事,你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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