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過是幾里的路程,五位師兄到底還是堅持親自將司予送至端陽峰,防著元陽峰的心遮也不遮。

  白馥芷作為大美人,周圍多的是追捧之人,何時被人這般落過臉面?即便她是表情管理大師,臉色多少也有些難看。

  司予覺得自己與這位華陽第一美人的梁子恐怕是結下了。

  她直接歇了與白馥芷交好的心,繼續閉目養神。這會天才蒙蒙亮,她還有些困。

  快到端陽峰時,突然聽見白馥芷高聲喚道:「師兄!你怎麼在這?」

  聲音喜不自勝,又帶著小女兒的嬌羞,與喚方才那些元陽峰弟子的音調全然不同。

  司予心中奇道,這又是元陽峰哪位師兄?可別又跟自家師兄槓起來。

  睜眼一瞧,崖邊立一少年,朝氣蓬勃,意氣風發。晨間山風托起他的衣角,像是翻湧著的白色海浪。他溫言喚了聲「師妹」,笑容溫潤如暖玉,身形卻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避開白馥芷想要挽上他胳膊的雙手。初升的朝陽在他面上鍍了一層金色,襯得他五官越發清雋。

  他向司予伸出手去,想扶她下劍,笑著喚她:「予兒。」

  是顧塵光。

  司予雙手抓向顧塵光的手,甜滋滋地道:「顧哥哥,早呀。」

  自上次一別,顧塵光與江半深便隨幾位長老去了玄雙門,直至昨夜才回山,是以司予今日才再次見到他。

  白馥芷秀眉一皺,正要開口阻攔,司予的手便被二、三、四、五四位師兄拉開。

  五師兄伍方方擺出對元陽峰弟子特有的假笑,沖顧塵光道:「顧師弟,予兒是自家小師妹,有我們這些師兄在,就不勞煩你費心了。」

  說著,四位師兄就架著司予的胳膊,抬起小姑娘安穩放至地面上。

  司予:……

  師兄們都是寵妹狂魔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顧塵光笑道:「伍師兄客氣。華陽七峰同氣連枝,護持同門師妹是應做之事。」

  白馥芷道:「師兄你不知道,赤陽峰的各位師兄們非要親自將司師妹送來端陽峰,像是怕我會把司師妹弄丟似的,都好寵司師妹啊,羨慕。」她歪頭看著顧塵光,笑得俏皮,「這麼寵溺貼心的師兄,我也想要呢,師兄。」

  結尾的小顫音勾得人心顫。

  而顧塵光卻只笑了笑,並未答話。

  司予看得直皺眉,心道這鉤子太直了,這位女配的撩功不太行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顧塵光此人,估摸著換誰都撩不動。畢竟他從小就沉迷修行與練劍無法自拔,如今又謫仙一般,頗有些高嶺之花的范兒,從未聽聞有什麼花邊緋聞,一看就是個一心搞事業的。

  撩江半深都比撩顧塵光成功率高。

  白馥芷又笑道:「師兄,你與司師妹是舊識嗎?」

  顧塵光點頭道:「幼時的妹妹。」

  司予沖五位師兄揮手道別後,沒工夫與顧塵光寒暄,也沒工夫聽顧塵光與白馥芷寒暄,急匆匆地就往端陽殿走。

  她真的快遲到了。

  顧塵光疾步跟上,像幼時那般,自然地牽起了司予的手。

  司予一驚,眼角餘光瞥了白馥芷一眼,果然見她變了臉色,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來華陽是治病救命的,萬一招惹上這種偏激女配,得平添不少不必要的麻煩不說,萬一搞砸了她的計劃可就不好了。

  她把手抽了出來,佯裝氣鼓鼓地道:「顧哥哥,我長大了。」

  顧塵光一愣,隨即苦笑一聲:「抱歉,是我思慮不周。」

  習慣是件可怕的事。哪怕是多年未見,一旦見著司予,他就總覺得彼此皆是幼時模樣。並未意識到,跟屁蟲一般粘著他的妹妹,早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如從前那般牽著她的手,確實不太合適。

  這六年,二人的人生竟無一絲一毫的交錯。是他錯過太多。

  司予看出顧塵光的失落,便像幼時那般做了個鬼臉,笑道:「我早就聽聞,仰慕顧哥哥的師姐們,手牽手排成排,能繞華陽山脈好幾圈呢。讓她們看見我摸了顧哥哥的小手,一人一刀都能將我剁成餃子餡。」她打了個寒顫,「那樣好可怕。」

  「又亂說了。」顧塵光揉了揉司予的腦袋,無奈笑道,「予兒是不同的。」

  司予:……

  求別說了,她又看見白馥芷殺人的目光了。

  白馥芷臉上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下去了:「司姑娘是師兄的親戚?」

  「是是是!」司予忙不迭地豎起兩個大拇指,「白師姐真是料事如神。顧哥哥就是我親哥。」

  她幾步小跑,跑進端陽殿。弟子們都到齊了,但今日授課的師兄還未到,她便不算遲到。謝天謝地。

  司予剛冒出個小腦袋,一撮外門弟子便立刻蘊起個浮誇的笑容,恭敬地高聲道:「司姐早!」

  司予早已習慣了這種問候,隨意地揮揮手:「早早早。」

  頗有帝王巡遊之風,又不免匪氣十足。

  正要踏進端陽殿的顧塵光腳步一頓,眉梢一挑:「……司……姐?」

  司予險些絆了個平地摔。

  平時也不覺得怎樣,可如今被顧塵光和白馥芷聽了個正著,竟然覺得有點羞恥……

  「呃……」司予笑得臉僵,「他們叫著玩的啦……」

  為他們授課的師兄師姐既是七峰的內門弟子,自然也有赤陽峰的師兄們。經過第一日的江半深護犢子事件,這一屆的外門弟子已明白,司予這人有後台,不好惹,於是便自發地行成三撥。一撥人唯司予馬首是瞻,甘願伏低做小捧著她。一撥人嫉司予如仇,卻又不敢明著反抗,只能暗地裡偷摸詛咒。還有一撥人保持中立。

  甘做小弟的那撥外門弟子,為示敬意,一般稱呼司予為「司姐」。

  在顧塵光似笑非笑的注視下,司予訕訕一笑,腳底生風,溜至蘇見淺旁邊坐好。

  隨後,顧塵光與白馥芷並肩走進來,殿內立刻爆發出一陣驚呼聲。

  「快看!是顧師兄哎!」

  「旁邊那個師姐是誰?好美!」

  「不是吧?華陽門第一美人你都不知道?元陽峰的白馥芷白師姐啊!」

  「顧師兄和白師姐好般配哦!」

  「你瞎說!顧師兄和我最般配!」

  「我呸!你要不要臉?」

  「別吵了!所以今日是顧師兄和白師姐授課嗎?」

  司予一愣。哦,原來今日是他倆授課。害,早說啊,害得她還以為自己要遲到了,緊趕慢趕的。

  顧塵光右手一抬,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弟子們瞬間安靜下來。

  「從今日起,每月初一、十五的劍術課程,由我來帶領大家完成。」他溫和一笑,「我們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華陽門外門弟子在剛入門時,需學習至少七門課程,除了功法、劍術、結印、符籙四大必修課程,還需再輔修三門選修課程,司予選了煉丹、陣法、卜卦。

  顧塵光此言一出,外門弟子歡喜瘋了。

  雖然每月的劍術課程有七天,而顧師兄的課程卻連一半都沒占到,但試問誰家的外門弟子是由華陽雙壁之一親自帶入門?這師資力量未免有些奢華啊!

  而白馥芷則極為感動。

  這一屆外門弟子的劍術課程由元陽峰弟子負責傳授,她作為元陽峰近五年新入門的內門弟子,本該是由她與另外兩個小師兄來授課,她今日過來便是為著這件事。但她近日修為正卡在瓶頸處,無法突破,自顧不暇,哪有精力再分給這些師弟師妹們?

  正愁該怎麼推脫掉這門差事呢,顧師兄不聲不響地就給了她一個驚喜。

  她這位顧師兄啊,看著最是溫潤和善,實則卻與誰都有距離感,沒有誰能走進他的心,但也許……她會是個例外吧?畢竟她剛暗示過也想要寵溺貼心的師兄,他便直接以實際行動寵溺貼心給她看。

  白馥芷微笑道:「各位師弟師妹,我是元陽峰的白馥芷,是你們的小師姐。大家的劍術課本該由我和另外兩位師兄來教授,不過如今呢……」她扭頭看著顧塵光,眼神溫柔且嬌羞,「就由我師兄替我啦。」

  「我師兄」三個字咬字極重,像是在宣誓主權。

  座下弟子不禁竊竊私語。

  「他倆什麼關係?真的只是師兄妹嗎?」

  「我怎麼覺得白師姐愛慕顧師兄?」

  「你這不廢話嗎?顧師兄神仙一般的人,誰不愛慕?我都愛慕!」

  「你這話說的,白師姐也不差好麼?大美人啊!」

  「真俗!你們這些被皮相所惑的俗人!顧師兄被尊為華陽雙壁,可不僅僅是因為有一個好皮相,試問各大宗門、世家,可有年輕弟子的功法高過他?」

  陸緹搖著扇子,跟司予咬耳朵:「要本公子說啊,還是他們見識少,這白師姐也不過爾爾嘛。小美人兒,你和大美人兒稍微捯飭捯飭,就都比她好看啊。怎麼就選了她?為什麼?憑什麼?」

  經過幾日相處,陸緹越來越覺著司予這小姑娘很特別,便單方面宣布自己是司予的好朋友,所以自然也處處站在司予的立場思考問題。

  他「啪」地將扇子一收,為司予打抱不平:「咱們把『華陽門第一美人』的名號奪過來,你覺得怎麼樣?」

  周圍弟子紛紛幫腔:「司姐,我覺得這可行啊。」

  司予:……

  「我不要。」她靠在蘇見淺身上,興致缺缺,「我和蘇姐姐可是正兒八經來求學的。」

  陸緹和弟子們一臉失望:「哦……」

  有一個已突破玉清境二層相貌英俊的弟子悄聲道:「蘇姐,課上有什麼不懂的直接告訴我,我把內容掰開了揉碎了教你,我隨時隨地都有空。」

  司予心道,她學渣的印象竟已如此深入人心了?

  正要道謝,便聽見陸緹氣呼呼地道:「你這麼跟小美人兒套近乎是幾個意思?別以為本公子不知道你居心叵測!」

  英俊弟子:???

  他一臉懵逼,取悅上峰也叫「居心叵測」?

  氣得陸緹一扇子敲那英俊弟子頭上去:「小美人兒還沒及笄,你就想打她的主意?你個禽獸!」

  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巧大家都能聽見。

  眾人一陣緘默。

  英俊弟子忙道:「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點小心思?敢打江半深小師妹的主意,他是瘋了嗎?第一日跳崖跳得還不夠慘烈嗎?

  白馥芷笑著打圓場道:「我與師兄正說,今日大家便開始分組對練,練習進攻與拆招。」她看著陸緹與那名英俊弟子,「兩位師弟看起來關係不錯,那便你們二人組一隊吧?」她拍了拍手,溫柔地招呼大家,「現在我們要去殿外咯,記得拿起桌下的鐵劍哦。」

  弟子們魚貫來道殿外廣場。

  陸緹不情不願地正要往英俊弟子那走,顧塵光卻先一步到了那名弟子身邊。

  他一如既往,溫和地讓人如沐春風:「師弟,今日我與你對練。」

  弟子大喜過望。畢竟能得顧師兄指點一招半式,足夠他自己苦練半年!

  在場眾人誰不眼紅?

  誰知一盞茶過後,場上便迴蕩起悽厲慘叫。

  眾人循聲望去,那名幸運的「顧選弟子」正蜷縮在地上,揉著腰鬼哭狼嚎。

  而顧師兄持鐵劍立於身旁,低首望著他,眉眼溫柔。

  「師弟,起來。」

  那弟子一聽這四字,當即抖如篩糠:「不、不、不了吧師兄……要、要、要不我還是與陸緹師兄對練吧?」

  顧師兄確實毫不藏私,指點迷津,傾囊相授。但也絕不溫柔,該出手時,一點沒留情。

  陸緹砸了砸嘴,湊到司予身邊奚落他:「小美人兒你看,現在的年輕人哦,真是吃不得一點苦。你說練習劍術這種事,怎麼可能不磕磕碰碰呢?這點痛都忍不了,還怎麼進步?顧師兄還偏就選了他。為什麼?憑什麼?」

  他搖著扇子,總結陳詞:「總之小美人兒,他這個人,你還是少與他往來吧。若是你想找人補習功課,你看看本少爺啊,本少爺樂意全程奉陪!」

  顧塵光望著腦袋快湊到司予臉上的陸緹,輕皺雙眉。

  「好。」他低低一笑,衝著陸緹揚聲道,「那便換陸師弟來吧。」

  「本少……我嗎?」陸緹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仿佛是不敢相信這天大的好運竟突然落在自己頭上,「哎!哎!好!好!」他當即狗腿地小跑過去,拱手鞠躬道,「顧師兄,請多指教!」

  於是半盞茶後,鬼哭狼嚎之人換成了陸緹。

  從此,再沒有外門弟子盼望顧師兄一對一教授劍術,這是後話。

  司予與蘇見淺正比劃著名,白馥芷走了過來,親昵地攬住司予的肩膀,溫柔笑道:「司師妹,我有話想問你。」她指了指一旁無人處,「我們去那邊聊好嗎?」

  這麼多人在場,司予也不怕她折騰什麼么蛾子,笑眯眯地隨她走至偏僻處,還以為她要放什麼狠話,誰知她問的竟是:「你哥哥幼時可有婚約?不瞞你說,我想做你嫂子。」

  司予:???

  修真界的姑娘,都這麼直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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