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被猛地拉起身,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形,她手上還沾著蘇見淺的血,被江半深一聲大吼,嚇得整個人縮成一團。一雙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江半深,像足了清晨林間受了驚的無辜小鹿。
「我不知道啊。」她委委屈屈地,「江哥哥,我惹你不開心了嗎?你為什麼突然發火呢?」
倒打一耙之事做得熟練,實則心裡已慌得一批。
合歡宗的LOGO是個花體字「歡」,乍一望去像是個正在舞蹈的小人兒,不得不說,極富藝術美感。聽聞是夜姬當年閒得無聊,下了功夫,花了時間,反覆設計修改後才定稿的,司予真情實意地吹了幾年彩虹屁,吹得夜姬心花怒放,頭腦一昏,當即決定合歡宗的每一樣物什都要烙上圖騰。這些年司予在合歡宗用習慣了,今日竟沒注意這一點。
司予裝可憐裝得爐火純青,惹得江半深反思了一番自己是不是太兇。他稍稍放緩了聲音:「你慣用的東西,你不知道?」
「江哥哥,這個藥瓶我不知道哪來的,但裡面的通明丹是我自己煉的。」她探出個小腦袋,可憐巴巴地望著江半深手中的瓷瓶,「我真的不知道這是合歡宗的東西……我家庫房裡有好多漂亮的小藥瓶,我就是隨手拿了一個……」
江半深倒出丹藥聞了聞,果然是通明丹。
「你怎會煉通明丹?」他打量著司予,「你是馬家人?」
司予心裡一沉,面上卻依舊是那個人畜無害的模樣:「馬家大姑娘,是我姨姨。」
江半深忽然想起了什麼:「馬大姑娘?不是嫁去了明司山司家?你是……司家人?」
「不是,只是剛巧都姓司罷了。」司予矢口否認,見他不信,又道,「明司山司家是修道世家,然而江哥哥,你看我可像是個修道之人?」
也不知怎的,雖然司予這小姑娘的一言一行看似正常無比,但是江半深總覺得她並非外表看起來那般簡單,可偏又抓不到把柄,只得向司予道歉:「司姑娘抱歉,是江某誤會了。」
等的就是這一句。
司予蘊在眼眶中的淚水頓時大顆大顆落下,像斷了線的珍珠,圓潤、晶瑩且乾淨。
「江哥哥,予兒很笨,讓你不開心了,你是不是不喜歡予兒?要不然,要不然你帶蘇姐姐去華陽吧。蘇姐姐受了傷,需要人照顧。」她雙手無助地揉搓著衣角,貝齒咬著下唇,面上表情委屈又堅韌,「予兒可以自己走……」她抹了抹眼淚,一不小心在臉上留下一道血污,愈發可憐無助,「蘇姐姐,你要好好的啊。我們華陽再見。」
蘇見淺吃了通明丹,此時已恢復了些力氣,勉力坐起身,道:「江公子,司姑娘她還是個孩子啊。」她語氣中帶著些遮掩不住的疲憊與責備,「不勞江公子費心了,我陪司姑娘一起上華陽。」
兩個姑娘一唱一和,江半深莫名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一邊思忖著他也沒說什麼啊,一邊磕磕巴巴笨嘴拙舌地道歉。
因為這一出插曲,接下來的一路,江半深都在有意無意地試探司予,似乎從未打消心中疑慮。
司予覺得自己遭遇了綠茶生涯的滑鐵盧。
真好難搞一男的!性子太謹慎了!不僅沒抱上大腿,反而給自己樹了個隱形敵人。偷雞不成蝕把米,好氣哦!
江半深帶著兩位姑娘御劍,只兩天就望見了綿延萬里的華陽山。
「江某便只能送兩位到這了。」他抱了抱拳,與二人作別,「期待能與二位姑娘成為同門。」
蘇見淺規規矩矩地還了禮:「多謝江公子。」
自從感知到江半深有意無意針對司予之後,蘇見淺便對江半深意見頗深,別說心生愛慕了,只怕要心生怨懟。這讓司予深覺罪惡深重,畢竟都道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司予心下嘆了口氣,臉上卻笑眯眯地道:「多謝江哥哥對我和蘇姐姐的照顧呀,下次再見面,我們就要改口叫『師兄』啦。」她撒嬌一般抱著蘇見淺,推到江半深面前,「江哥哥可千萬不要忘記我和蘇姐姐啊。」
她在「蘇姐姐」三個字上加了重音。
江半深卻連看都不看蘇見淺一眼,一句話沒說,轉頭御劍走了。
蘇見淺生怕司予因江半深的冷漠而傷心,一邊拉著司予往人群中走,一邊安慰她道:「江公子是冷情之人,並非不喜姑娘,姑娘莫要難過,今後我們少與他往來便是了。」
司予:……
垮了,女主與男主的感情線徹底垮了……
華陽山腳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前來拜師的人聚在一堆,竟多得一眼望不到頭。
司予望了望高聳入雲、綿延萬里的華陽山脈,感嘆道:「要爬那麼高的山,人還這麼多,華陽門這麼熱門嗎?」
旁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翻了個白眼:「能不熱門嗎?我說,你們不是修真界的吧?」
司予點點頭,甜甜一笑,道:「哥哥好眼力,我們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兒。」
司予長得好看、笑得甜美,少年哪見過這麼天真爛漫的漂亮姑娘?臉一紅,別開眼,才道:「當今修真界正道,五大宗門、四大世家,華陽門乃是魁首。華陽山五年開一次山門,招一次弟子。去年因故山門未開,拖到今年,咱們大傢伙兒生怕再出什麼意外,早幾個月就在山腳下等著了。」
司予的彩虹屁隨口就來:「哦,原來是這樣啊,哥哥你懂得可真多啊。」
少年被誇得有些得意,便多提點了幾句:「屆時山門一開,你們就只管往山上爬。不要太冒尖,免得被紅眼病針對;也不要太落後,就保持在中間位置,跟著大部隊走就行。不管你是否有修為底子,但凡爬得上山頂的,都能成為華陽門弟子。咱們華陽門可不搞身份歧視。」
司予心道,這少年還挺有歸屬感,這會兒才在山腳下呢,就一口一個「咱們華陽門」了,自豪之情溢於言表。
她抬頭瞧著華陽山,崇山峻岭,鬱鬱蔥蔥,半山腰上繞著層層雲霧,仿佛將天際捅了個窟窿,再往上便看不見了。
原書中,華陽門從未推遲過開山門,也不知去年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竟讓華陽門五年一度的盛事推遲了整整一年。
正想著,天地間忽然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腳下土地震動著,嚇得司予以為發生了地震。伴著轟鳴與震動,華陽山上的雲霧逐漸消散,露出山頂覆著的皚皚白雪,與蘊著的淡青色光芒。
看起來就是個靈氣十足的風水寶地啊,怪不得華陽門屹立千年,至今仍毫無式微。
蘇見淺倒吸了一口冷氣,驚嘆道:「原來這就是開山門。」
周遭的嘈雜人群也爆發出一陣驚嘆與歡呼,大家瘋了一般往山上跑,生怕落在後面的無法成為華陽弟子。
司予也拉著蘇見淺的手,隨著人流往山上擠去。
蘇見淺連吃了幾日丹藥,不僅背傷痊癒,而且精力十足,與司予手牽手健步如飛,甚至將不少有修為底子的人拋在身後,漸漸引起周遭人注意。
兩個柔弱少女,少有人放在眼裡,甚至在不少人看來,是可以隨意欺侮的對象。
上山的路有很多條,可越往上走,山路便越窄越陡峭,當每條山路只能兩人並行時,便有莽漢故意撞向司予與蘇見淺,試圖將二人撞下山崖。
蘇見淺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將司予推到自己前面,讓出一人的位置給那莽漢:「大哥,您先走。」
莽漢黑黢黢的小眼睛盯上蘇見淺的臉,猥瑣地笑道:「好俊美的小娘子!華陽山難登頂,小娘子不如跟在哥哥身後,哥哥保你得進華陽門。」
說著,還想上手往蘇見淺臉上摸,被司予一把扣住了。
莽漢一看,見這個小姑娘比前一個更貌美,不僅不怒,反而心花怒放道:「怎麼,你想跟哥哥進華陽?」
司予心道,進你大爺的棺材門。
這三人堵在路上,急得身後人紛紛叫道:「你們還走不走了?不走就讓出道來,讓我們走!」
正吵鬧著,眾人腳下青山眨眼間變成一座皚皚雪山。眼前除了漫天的白雪,與少許露出雪面的枯枝、白骨,便再沒了其它景物。
眾人愕然。
風雪愈烈,山風吹得他們站都站不穩,更遑論繼續上行了。
找不到避風處,刺骨的寒意凍得大家瑟瑟發抖。
蘇見淺冷得呵手取暖,奇道:「怎地突然變天了?」
司予一頭扎進蘇見淺懷中取暖。
有見過世面的人大聲道:「大家不要慌,這是仙障,應該是考驗我們的關卡。」
那人雖扯著嗓子大聲說話,聲音還是大半被風撕碎在空中,只有小半落進眾人耳中。
仙障,各大宗門篩選弟子的常規操作,常見於各大修真小說中,考驗弟子的心性、品性、應變能力、危機處理能力等綜合素質。套路俗不俗不重要,好用才是關鍵。
一時間哀鴻遍野。
有人抱怨道:「要不是你們三個擋道,我們早就通過這段山路了,還能被這道仙障擋住?」
有人應和道:「就是就是!都怪你們三個!現在怎麼辦啊?根本爬不上去啊!」
司予:???
這都能怪到她頭上?
遠處,華陽門赤陽峰,江半深與一耄耋老者立於水鏡前,觀望著雪山仙障中年輕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老者指著水鏡中那個藕荷色衣衫的少女問江半深:「便是她麼?」
江半深恭敬道:「是她,司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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