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喬奈叮囑:「以後別隨便做……這些。閱讀��
她借用孟殷捏在手裡的帕子將口水擦拭掉,觸碰到傷口,帕子沾上點點血跡。
孟殷看得眸子一深。
弄髒的手帕她丟回給對方,對著鏡子整理起儀容,絕不能讓人看出剛才她身上發生了什麼。做好這一切,她對孟殷說道:「走吧,梁貞該回來了。」
將帕子收進口袋的孟殷沒有說話。
兩人一起走到客廳,梁貞已完成任務,他給自己和孟成瀾分別斟酒,「遊戲還繼續玩嗎?」
孟殷一笑,「為什麼不?」
梁貞鼓舞自己地說:「那這次我絕對要抽到王,向你復仇!」
大家輕聲歡笑,重新由孟成瀾洗牌,開始新一輪抽籤。
這次牌只消去一半王便浮出,當喬奈把自己的牌翻開,看向各位,說:「王在我這。「
該她指派另外三人做任何事件,大家臉上表情各異。
梁貞第一個笑道:「哇哦,看來我機會被你奪走。」
喬奈跟著笑,她看著梁貞,雙手捏在紙牌的邊緣,既忐忑又猶豫不前。對坐的孟成瀾端起紅酒杯,像用一面凹凸鏡透過紅酒杯觀察每一個人。
在喬奈思考間,氣氛沉默。
她反覆抿唇,手微微顫抖,孟殷朝她瞥來一記鼓勵的眼神,手在桌下拍著她的大腿,示意冷靜。
於是喬奈深呼吸,放下牌,終於道:「梁叔叔,可以……可以陪我一起去樓上,摘一支月季花嗎?」
梁貞哭笑不得:「你們還就愛折騰我。」
人站起來,「走吧走吧。」
喬奈高興地嗯了聲,一派嬌憨。
她跟著梁貞走去樓上的露天花壇,再一次客廳里只剩下孟家兄弟兩人。一個安靜地洗牌,一個淡定的喝酒,表面彼此互不干涉。
樓上露天陽台被皎潔的明月渡上一層銀灰,影子投射在地瘦長,喬奈突伸手拉住梁貞的袖子。
被栽培出的耐寒月季花紅簇簇地開得艷麗,風過一陣甜腥的香味,喬奈對自己的舉動解釋,脆弱地說:「我怕黑。」
梁貞不多問,今夜月光明亮哪有暗處,他壓下心裡浮起的一絲異樣主動牽起喬奈的手,「別怕。」
摘花順利,等走到燈火通明的地方,梁貞做出鬆開的動作。原本拿著他摘送月季花的喬奈,看著自己霎時空蕩的手有點出神,她感覺出梁貞急不可耐的逃避,這花一下子失色。
梁貞回到客廳,說:「太晚了,遊戲明天接著玩。」
明眼人都看出是託辭。
所幸氛圍沒尷尬,因為下一刻長輩們觀賞完煙花回來,帶回外面年味的氣息,笑盈盈地催促這幾個年輕人早點到家。
返回家裡,電視上不停播放年歡晚會,李阿姨人在老家過年,只能大半夜不善廚藝的梁母給大家做了湯圓當宵夜。
堅持作息規律不熬夜的孟老爺子一早回家休息,但是嫌棄家裡清冷,硬把孟殷也哄回去,客廳只有孟成瀾和梁貞磕著花生,點評電視裡花花綠綠大俗大雅的熱鬧節目。
梁母把宵夜端給他們,朝樓上喊:「喬奈,吃宵夜嗎?」
喬奈頭埋自己房間床上的枕頭裡,還不依不饒追憶著梁貞鬆開她手的一幕,她悶悶不樂地開門,「不想吃,之前吃太飽了。」
有道理,梁母想的嘴上說出來:「該少吃,現在身材多好看。」
喬奈:「……」
聽完她關上門。
梁貞對梁母不滿地道:「她一個小姑娘幹嘛總逼她忌口。」
孟成瀾不同意:「不小了,今年過完年十六歲是吧,在國外早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小大人。」
是啊,只有監護人眼裡才一直覺得孩子無法遲遲長大,想起遊戲時喬奈的眼睛,梁貞默聲舀著碗裡的湯圓。
嫌一口吞湯圓無味,孟成瀾用勺子將湯圓戳破,流出黑色的芝麻餡,他笑著對梁貞說:「你之前和我電話誇得你小丫頭天上有地上無,單純善良又淳樸。」
梁貞放下碗,靜靜等他往下說。
「我看她明明是這湯圓。」
碎成液體的芝麻慢慢裹住其它一隻一隻純白,小碗裡的白湯頓時污染成黑色。
梁貞護短地道:「你個偏科的理科生,少在這瞎比喻。」
他說著重新拿回碗一口氣把湯圓全解決。
眼不見,心不煩。
……
過完年拜新年,孟家旁支親戚多,走家串門,同樣上門拜訪的朋友熟或不熟的也多,孟家門前車馬不停,梁家這邊過完年倒安安靜靜。
梁母全名尚樂書,世世代代和書畫打交道,父母分別是水墨畫和文學界裡的大家,梁母又是獨女,每年過年第二天梁父都特意全家回梁母老家,陪二老團聚。
飯席間二老不免問到梁母即將舉辦的畫展。
「地點選好,花榭街42號美術館。」梁母興致勃勃地說,「那條街氛圍很棒,上次那個小馮搶破頭都沒贏過我。」
小馮即是梁母的同行,名氣同樣不小。
二老欣慰,梁母的父親又問:「壓軸作品呢?」
「定了,」梁母放下筷子,握住身邊喬奈的手,「多虧有她。」
愛屋及烏,去年還不喜喬奈的二老最近跟著改觀,臨走還送喬奈一副山水寫意的肖像畫,主角當然是她,誇讚她有靈氣。
上車回家梁貞對此打趣:「外公的畫多少值點錢,你可別偷著賣。」
喬奈吐舌,「才不會!」
她要等以後增值再偷偷賣,嘻嘻嘻。
隨後抽個空,梁貞照例帶喬奈回一趟鄉下,給喬奈奶奶掃墓。
應梁貞的要求,奶奶的泥土墓新修葺一番,添了高大的墓碑和磚瓦,從遠方山坡直面向村口,梁貞說這是要讓奶奶做第一個看見喬奈回家的人。
紙錢燒完,梁貞和喬奈低調地返程,由於梁貞身份的特殊性,只要他被村民看見總引起騷動,梁貞不得不悄悄來,悄悄走。
過年村民都在走親訪友,山上無人,雨後霧氣繚繞,空氣冰涼,喬奈全副武裝戴著粉嫩色的雷鋒帽和手套,下台階時相反握不住旁邊的樹幹,走一步滑一步。
下方的梁貞伸手,讓她搭上。
喬奈不肯。
「怎麼了?」梁貞不解地問。
喬奈的眼睛驟起和這山里一樣的霧,她委委屈屈地說:「梁叔叔是不是討厭我了?」
梁貞覺得莫名,安慰道:「別亂想。」
「你就是有。」她說,「你最近對我沒以前好。」
梁貞自認對她一如從前,「小孩子別多想。」
「就是有,」她胡攪蠻纏,「你以前隨便我牽你抱你,現在過了晚上八點,你書房都不讓我進。」
提到這個梁貞面有薄紅,他並非小氣地不讓喬奈進書房,只是喬奈畢竟是女生,如今發育不比成人差,她洗完澡穿著睡衣過來看書,喜歡盤腿坐地毯,她的睡衣領口低,看到高興的地方會躺在地上撐著頭看,梁貞雖沒邪念,可總歸不好。
「你看看,」喬奈語氣咄咄逼人,「你心虛了吧。」
眼淚珠子直在眼眶裡打轉。
這裡是她的家鄉,梁貞聯想到來接她的那個冬天,寒雪封路,第一眼見到喬奈的眼睛他便認定自己的決定。
像極故人,又極其不似。
終究是早失雙親的孩子,梁貞心軟地道:「你長大了,再摟摟抱抱不合適。」
「你剛說我是小孩子。」
梁貞:「……」
真是越大越不服管。他不由分說抓住喬奈的手,「再不走,太陽下山,小心狼吃掉你。」
知道他的軟肋在哪,喬奈揚起故作天真的笑臉:「那叔叔就是吃掉我的大狼。」
「好好好,我是狼,你是大白兔。」
喬奈心說,才不是。
順利下山,再接著走兩米不寬的小道,一邊是陡峭的圍了木欄的懸崖,一邊是山體,喬奈輕車熟路地扶著山壁靠邊走,她看著前面同樣走得熟練的梁貞,好奇的問:「梁叔叔,你以前修那些鐵塔時沒有這些圍欄,你怕不怕?」
村裡的村民從出生就和山打交道,可梁貞不一樣,他來自優渥的家庭,自小過的養尊處優。
梁貞回:「就是怕,所以建立這些圍欄。」
「騙人。」明明這些圍欄是梁叔叔走後村民自發建的。她很小時候這些就在了。
梁貞低聲笑,「丫頭大了變聰明了。」
喬奈沖他看不見,偷偷揮拳,他以為自己多笨!
下山,對待喬奈的伯父伯母和去年一樣,只是偷偷叫人送上禮品即走,由於鄉下風俗重宗親,喬奈伯父家每年過完年後,好幾家人擺著吃流水席,若梁貞現身,不留一晚上是不會放人走的,但梁貞工作重,鄉下辦公不方便,可拂去村民好意更難。只得等到暑假農忙期間再來探望。
他們返迴路上,遇到同村的鄭沉秋。
喬奈和鄭沉秋打小一起長大,不過對方比她大一歲,小孩子堆里結團伙,喬奈和她不是玩得最好的那撥。
對方和她差不多齊高,穿著紅色棉襖,臉頰兩邊被山裡的寒風吹出洗不掉的紅皮殼,濃眉大眼,緊緊地看著喬奈不放:
「是……是喬奈嗎?」她不可置信。
喬奈被吹紅的皮膚嫩如剝殼的雞蛋,筆直的雙腿包裹在一雙漆皮黑色長靴里,她看出鄭沉秋的錯愕。
「你是?」梁貞先問。
又觀察到喬奈身邊的男人,鄭沉秋臉更加發紅,「我……我是喬奈的表姐。」
「表的。」喬奈說。村里巴掌大地方多多少少沾親帶故,她和鄭沉秋沒有血緣關係。
「你要去哪?」梁貞笑問,看小姑娘一個人走路匆匆忙忙的。
他一笑,鄭沉秋眼睛發直,結結巴巴地說:「我趕去吃喬大伯的年飯。」
因為她早上只顧著打扮,父母催促她幾遍不聽便帶著弟弟先走。
梁貞點點頭,「快去吧,應該剛開始,等下飯冷吃了傷胃。」
然而鄭沉秋好似沒有聽見,腳步遲遲無法挪動。
喬奈扯著梁貞的袖子,提醒道:「司機在村口等了很久。「
她的視線輕飄飄地從鄭沉秋身上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