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之意離開拐角,重新回到卡座那,喝的差不多了,她們這桌只有曲妍和她還算清醒。
其中一個還在發酒瘋,手舞足蹈的,眼看就要碰上別人,她伸手把人按下。
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她眯著眸靠在沙發上,打開手機給她們叫車。
送走最後一個,她踢了腳靠在她肩膀上睡覺的曲妍,「你回家還是學校?」
曲妍嘟囔,「我男朋友會來接我。」
「……」
說完沒幾分鐘她男朋友真來的,長的還算不錯,將她公主抱起,走出酒吧。
這下卡座就剩她一個人孤零零了,踹下腳邊的酒瓶,撐著沙發就要起身,可惡,腿麻了。
又重新坐下,她闔上眸,困的差點睡著。
等到酒吧打烊,沙發上躺著的女人睡顏寧靜,身上多了條毯子。
四周嘈雜聲褪去,到了收尾環節,吧檯這邊的事處理的差不多,賀喬舟朝沙發走去。
盯著她看了會,眸色暗了暗,彎腰,湊近她耳廓,揚聲喊:「曲之意」
「你掉粉了。」
「!」
「什麼…誰掉粉」
曲之意被喊的懵懵的,這些天她得了一百萬粉老嘚瑟了,提到掉粉還挺敏感的,比掉錢還肉疼。
急忙就要去摸手機,開機去看,生怕一覺醒來粉絲量打了個半折。
看完後,她瞪他,「你瞎說什麼鬼話。」
嚇死她這個大美女了。
賀喬舟抬頜對著外面點了下,「你看看幾點了,你再不回去天就亮了。」
「我就不能在這睡一晚嗎?」
曲之意靠在沙發枕,渾身都沒勁,睡意朦朧,根本不想動。
本以為他能同意,誰知男人很果斷,「不行,別糟蹋我家沙發。」
「……」
md,一破沙發她都不配睡?
曲之意咬咬牙,「活該你找不到女朋友。」
這么小氣一人,能有對象才怪。
賀喬舟面色散漫,插兜站著低睨她,懶洋洋的,「嗯,我活該,大小姐慢走不送。」
「走就走。」
曲之意踩下地找鞋,就看見她那幾厘米恨天高被踢到沙發底,她也沒多想,彎腰就去撿。
裙子順著曲線往上撩,露出大腿根,賀喬舟急忙轉身,耳廓泛起絲紅。
他捂嘴輕咳聲,等聽到地板上出現高跟鞋的跺腳聲才往後看。
剛轉身就被撲個滿懷,曲之意走路歪歪扭扭沒站穩,腳一歪直栽進他懷裡,鼻尖都撞紅,眼眸漾起水光。
「媽呀,你這胸怎麼這麼硬。」
「石頭做的嗎。」
她揉著發紅的鼻子,淚眼婆娑的,腳疼鼻子也疼,想睡還不能睡,真憋屈。
他扶住她的手臂避免摔倒,等她穩住,視線往下落在她紅腫的腳踝處,磕到桌子崴到的。
他嘆氣,「醉成二百五還穿高跟鞋,崴腳你是活該。」
「曲之意,不作就不會死。」
賀喬舟語重心長的數落她,得到曲之意一個白眼,「我不是二百五。」
她的關注點永遠奇怪。
賀喬舟沒撤,看著她,「抱還是背選一個?」
「背,你背我。」
等上了背,曲之意剛想誇誇他這麼善良,耳邊就響起一聲,「回去轉我一百。」
「真黑,你上次背才八十。」
她沒好氣拍他肩膀,這人要不要臉。
他笑,「曲之意,你重了多少斤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她捂住他的嘴,「閉嘴。」
酒吧的門隨著拌嘴聲打開,老徐看著倆人的身影,在路燈下吵吵嚷嚷的,男人神色慵懶,唇角上揚一抹弧度,肩上靠著的人嘰嘰喳喳的,看他的眼睛帶著不滿。
他們之間,總給人親密又疏離的感覺,親密的好似戀人,偏又什麼都用錢分清,不讓彼此誤會。
可能情感已經超越了朋友,像家人。
你需要就在,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只有你能需要我。
這是賀喬舟給他的感覺。
他對曲之意,怕是算不上清白。
老徐也在這待好幾個月,感情這類小劇場酒吧上演不少,可即使賀喬舟演的再好,他偏就窺探出,他掩在身體裡的那股長情。
「剛才季禮讓跟我表白了。」
賀喬舟臉色凝沉,「你怎麼想?」
她哼笑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十幾年的朋友都能說斷就斷,一個喜歡過的男人而已。」
「就挺可笑的,我最上頭的時候他不屑,現在不喜歡了又幡然醒悟,拿我當他看清真心的跳板?」
「喜歡一個人呢一次就夠了,原諒來原諒去的沒什麼意思。」
又不是撕心裂肺的喜歡,有什麼好留戀的。
走回頭路從來不是曲之意的性格。
這一番話賀喬舟揚了眉梢,也懂了。
曲之意就是這樣,喜歡你就一頭猛扎,說不喜歡了那就是真的不會有機會了。
傷害過自己一次的人,她的世界就徹底將他拒之門外。
「哎,你為啥老戴帽子?」
曲之意看著黑黢黢的鴨舌帽上手想給他摘掉,只聽他厲聲說:「別動!」
急促的聲音嚇了她一跳,看他神色繃的很冷,她撇嘴,歪過頭,「不碰就不碰,你凶屁啊。」
被他呵斥一通,她還是有點小委屈的,頓時都不想讓他背了,掙扎著要下去。
亂晃的腿被按牢,賀喬舟眼底複雜,眸色很深,「別亂動。」
「幾天沒洗頭,你要樂意聞就掀。」
「咦惹,你髒死了。」
曲之意嫌棄的聳下鼻子,重新靠回他肩頭,他身上有一股冷薄荷香,聞的還挺舒服。
臉蛋被他肩膀硌住,她蹙眉,「怎麼覺得你又瘦了,多吃點飯啊你。」
「將來可別死我前面。」
他喉結輕滾,沒應。
曲之意想找個舒服點的地靠,轉頭間,唇瓣一不小心蹭到他的耳廓,她僵住。
溫熱一閃而過,背著她的男人也頓住腳。
臉上的驚顎難掩,被觸碰到的那塊似乎更紅了。
曲之意臉上被醉意染上的紅瞬間更燙,熱的胸口都躁動,「那什麼,我不小心。」
她緊張去看他的臉色,只聽見他低低應了聲,眸色不起波瀾。
背著她繼續往前走,像根本沒當回事。
鼻尖嗅著淡淡薄荷香,曲之意癟嘴,也對,這貨可沒把她當個女人看。
她這次是楚琳來接的,看到她喝多爛醉如泥的樣子訓斥幾句,曲之意見到她就從他背上爬下來,黏黏糊糊的纏在楚琳身上喊媽媽。
賀喬舟見她上車,轉身離開。
樹影交疊,落拓的光線折射在臉上,他垂眸,長睫茂密纖長,屈指輕觸耳廓。
眼底黯淡,唇角卻勾起淡淡的笑意。
像回戀,似惋惜。
老徐收拾好東西打算回去,站在門口抽了會煙,見到他回來,給他遞了根。
他婉拒,「不抽了。」
他兩年前就戒了。
「你最近什麼情況?」
老徐總覺得他不對勁,他比賀喬舟大七八歲,看他就像看自家弟弟一樣。
賀喬舟推門進去,笑了,「我能有什麼情況。」
他跟了上去,心底總琢磨點事就想問清楚,「說實話,你對曲小姐真沒想法?你可別騙我,我比你吃多好幾年飯,看的比你清楚。」
「你肯定喜歡她。」
賀喬舟坐在吧檯椅子上,手裡拿了杯白水,背並沒挺多直,還是笑著的樣子,卻讓人窺出眼底一抹悲傷。
「嗯,喜歡。」
「怎麼了?」
沒想到還真承認了,老徐手肘撐在桌面湊近過去,調笑揶揄,「喜歡就追啊,反正她現在又沒喜歡的人,你是最了解她的,日久生情這橋段也挺爛漫。」
「追不了。」
賀喬舟看了他眼,周身突發一股淒冷的消頹,仿佛一縷魂被抽走。
他愣住,「為什麼追不了?」
賀喬舟凝著他,那雙眼睛空洞毫無生氣,他摘下帽子,老徐神色一詫。
男人的臉部輪廓刀削分明,瘦中不缺硬朗,看起來比平常瘦了很多,黑髮也少了很多。
頓時他有些站不住,「你…這是…」
「胃癌。」
他笑了聲,黑睫掩下,「前年查出來,一直在吃藥。」
老徐剛想安慰說還有治癒的可能,就聽見他說:
「遺傳病,父母都是靠這個走的。」
「前幾個月確認晚期,老徐,我好不了了。」
屋外好像下雪了,濺落的聲音蕭條,蒼涼中帶著悽慘的孤寂。
老徐看著他,臉上情緒漠然,似毫不在意,徹底妥協現實,沒有任何掙扎的去接受這場噩耗。
他眼眶濕了,盯著水杯中流彩的光暈,輕輕低喃,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沒資格愛她的。」
他沒資格勇敢。
這一刻,他懂了他的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