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之意看著他手上的草莓,有些發愣,繼而榕樹周邊附近的燈一盞盞亮起,她這才發現,季禮讓身後有個垃圾桶。
裡面擺放著她讓人送給他的花,他一朵朵接過,又無情扔棄。
她垂下手,手裡的花束掉在地上。
「季禮讓」
曲之意的聲音顫抖,在吹來的風聲里顯得很微弱,她看著垃圾桶被丟掉的花,目光再移到他舉著的那盒草莓上。
眼尾陡然變的更紅,漆黑的眸底被路燈照的很亮,卻肉眼可見的能看見暈染的碎光在一點點黯淡。
「這些是你扔的?」
「是。」
季禮讓扯了下領結,神色晦暗,一路來這邊他心臟都有些不受控的變快,到了才發現不過一場捉弄。
草莓是袁媛讓他帶回去的據說是親手種的。
這東西現如今被他拿在手上,對於曲之意說出的那句,冰冷冷的足夠裂心。
他冷淡的眸底沒浮現一絲波瀾,看見曲之意變的有些蒼白的神色,手垂落在西褲旁,青筋脈絡分外明顯。
曲之意顫了顫眼睫,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些變大的風不止吹動了她的裙擺,也讓她整個人有些晃動。
她盯著那顆顆新鮮的草莓,指腹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她蜷縮起手指,眸底的情緒從憤怒轉為悲痛。
她抬頭看著季禮讓,直視他帶著疏離的眼眸,低聲問:「你知道我草莓過敏吧?」
季禮讓沉默。
他沒說話,曲之意心裡卻有了答案。
一瞬間,心臟被一雙大手給抓住,巨大的陰影聚攏在一起,一點點將那塊裂成碎片。
那陣抽痛,是呼吸一秒就更疼一分都感覺。
季禮讓的拒絕狠辣無情,他明知道她草莓過敏?還偏說給她一個機會?
這個代價是想要她的命嗎?
曲之意喉間苦澀,嘴唇動了幾下說不出話來。
地面上的身影被側面路燈拉長,長發佛起的弧度像錯雜的線條,起起伏伏總是回歸原處。
她目光落在被他收好又丟棄的玫瑰花上,咽下胸口的那口氣,揉碎的戀似乎也被另一種情緒取代。
季禮讓,他就那麼討厭她?
討厭到,赤裸的宣告著,和他在一起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曲之意再怎麼喜歡他,也不可能為一個男人傻到接觸過敏源,讓自己難受到進醫院的程度。
壓抑的氣氛在倆人身邊蔓延,寂靜中,季禮讓煩躁的點了根煙,側過身沒再看快哭出來的她。
冷靜下來,他將手裡的草莓丟進垃圾桶里,理智漸漸回籠,他張唇剛想道歉,未發出音節的話卻被曲之意徹底堵在喉嚨里。
「季禮讓,是不是我不喜歡你,你就滿意了?」
季禮讓斂神,他垂眸看著對面的人,背著光的緣故,臉上的情緒有些看不太真切。
只是聽見她說喜歡,他眉目都有一絲不耐,聯想到母親臨走時說的話,他眸一沉,唇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曲之意,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曲之意擰眉,「你什麼意思?」
他吐出一口煙圈,煙霧散開時她看清他眸底蘊藏的冰冷,「怎麼,曲家不夠你們吃揮霍,看上我們季家了?」
「你媽不都要進門了,這是還需要把女兒也嫁來才罷休?」
他一句句的質問砸在曲之意心尖,帶著侮辱性的話讓她心臟更痛,揪在一起似擰成麻繩,話鋒銳利讓人鮮血直流。
曲之意茫然,對他的話感到不解,只是對他話中的態度而刺痛了眼,竟有些不敢再看他。
「你到底在說什麼?」
什麼季家?
她媽和季家又有什麼關係?
季禮讓猛的吸了口煙,漆黑的眼眸沉下去,臉上帶著散漫的笑意,「裝什麼。」
這三個字說起來輕飄飄的,可對曲之意來說卻像隕石墜地,將她砸進窟窿里。
季禮讓也不想再停留,將指尖的煙掐滅就想走,他剛邁腿手就被曲之意拽住。
天氣稍涼,她今日又裝扮的漂亮,搭在手腕上的指腹都是冰冷的。
只一秒,曲之意的手就收了回來。
她看著男人,「你給我說清楚!」
季禮讓偏頭,對上她那雙悲與怒交雜的眼眸,瞳孔染上點點猩紅,就這樣與他對視,倔強清凌。
這好像是頭一回看見她這種眼神,帶著決絕和悲憤。
季禮讓垂下眼睫,眸底有些暗,「我認為我說的足夠清楚,莫不是你要和我說,我爸和你媽的事你一點都不知情?」
「他們有什麼關係?季禮讓你不要信口雌黃!」
她嗓音忍不住拔高,眉頭蹙緊,看起來像是一副什麼都不清楚的模樣。
他臉上的情緒難辨,提了下金絲鏡框,嘴角繃直,冷淡的聲音起了些波瀾,「我也很好奇,你那位母親究竟有什麼手段,讓他念念不忘二十多年,甚至她一離婚他就拋妻棄子,跟著她走南闖北。」
他盯著曲之意,沒錯過她眸底的錯愕,繼續冷冰冰的說:「曲之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曲家重男輕女,怎麼,你在那撈不到好處就聯同你媽惦記上季家了?」
「季禮讓!所以你認為我追求你,想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你們季家的家產?認為我為了錢才喜歡你!對嗎?」
說到最後她尾調發抖,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喜歡的男人會把她看的這般不堪,又或者是為了自己真摯的喜歡感到不值。
曲之意嘶吼著,眼周紅潤一片,隨風飄起的頭髮變的凌亂,她只覺得墜入了冰窖,凍到指骨都抬不起。
「媽媽,那花好漂亮啊。」
壓抑窒息的氣氛闖入清澈的孩童音,幾米處小女孩的媽媽臉上帶著尷尬,立刻將她牽走。
曲之意愣愣的盯著男人鋒利的側顏,對於他的沉默也算徹底死心。
須臾,她低低笑了聲,抬手擦掉眼角流出的淚花。
她彎腰重新撿起地上的花,這裡面的每一朵都是她精心挑選的,如今卻成了笑話,和她一顆真心一樣,都成了笑話。
借著光,季禮讓能看清她眼角的濕潤,眸底是染著悲的嘲諷。
紅色裙擺微微晃動,她吸了吸鼻子,抱著花緩慢的站起身。
季禮讓眸底暗光閃過,垂在西裝褲旁的手握緊,他喉結輕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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