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都是一群可憐人。」劉磊慨嘆道:「今後若我們起兵成功,便取消他們疍民身份,讓他們能夠登陸居住吧。」
「這是好事啊,我若把此事告訴他們,這些人必定死心塌地為副總舵主辦事。」吳懷南呵呵笑道:「這些人中間好水手多得是,數量估計不下十萬人。能跑遠路的船長也有很多,保證你以後都不用愁水兵來源。」
「大人不可。」方中通卻出言阻止,讓劉磊大出意外。
方中通解釋道:「歷朝歷代開國之時,不乏利用疍民建功的,卻從未一朝肯解除他們的身份,讓其登陸休養生息。蓋因沿海地少人多,本就難以養活太多人,若讓數十萬疍民登陸,將與陸上百姓發生爭執,若引起民亂恐怕難以收拾。」
「這是個問題。」劉磊點了點頭,歷朝歷代初創自然是求穩的,絕不會為了區區疍民的生存,攪動了地方安寧,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劉磊的想法卻完全相反,身處這個時代還怕沒有土地可用嗎?大不了出去搶掠便是,想到這裡他如醍醐灌頂般想到了一個問題。這是個什麼時代?殖民的時代啊,為何歐洲各國會滿世界殖民?這不僅僅是白人燒殺搶掠的劣根性作祟,更是因為在這個時代殖民才是壯大自身最快的方式。歐洲人可以殖民,自己為什麼不可以?劉磊已經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答應他們解除疍民身份允許登陸,至於土地我可以解決的。」劉磊的話不容置疑,方中通也只好點點頭答應下來,至於是否真的有足夠土地,他是持懷疑態度的。
劉磊看了看忙碌的船匠又囑咐方中通:「我看這樣吧,我明日要去銅山守御千戶所看看,你去邀約疍民首領,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好。」方中通點頭答應下來。
劉磊這一日好好看了看整個造船廠,他畢竟也是個玩木帆船模型的主,對這些東西有著狂熱的追求,如今能見到真實的造船廠,實在難掩心頭激動之情。走在造船廠里,劉磊東摸摸西看看,事無巨細都要問清楚才行。看到劉磊如此認真的模樣,吳懷南也是老懷大慰,能有這樣喜愛造船的上官,造船廠的發展可期。看著劉磊那愛不釋手的樣子,若不是他官職太高,又是天地會的副總舵主,吳懷南都想再收個關門弟子了。
劉磊當然不可能成為吳懷南的關門弟子,雖然他對木帆船有著濃厚的興趣,職責卻不允許他流連於這種地方。第二天早上劉磊便坐進修飾一新的千料大船,帶上一批護衛前往銅山守御千戶所了。
雖然前世經手了無數木帆船模型,劉磊還是第一次親身體驗這麼大的木帆船,那種心曠神怡的感覺通體舒泰,他感覺自己現在站立船頭的姿勢都能做個船模水景了。
這艘已經被劉磊命名為開創號的風帆戰艦迎著風,很快接近了東山島北側的海岸。東山島北側靠近尖峰山的位置也有個小港口,這裡是銅山守御千戶所專門接受內地運送物資的地方,而在尖峰山下的軍營里,就是守衛此地的士兵駐地了。
儘管操演早就不再進行了,但畢竟是海防重地,距離夷州島鄭家又是如此之近,每日的瞭望還是必須的。軍營在尖峰山頂上有個瞭望哨,每日都有人在這裡值班。今天正是老兵吳正義和新兵蛋子許強的班,兩人喝了碗足以照見人影的野菜稀飯,便被趕著上崗了。
爬上幾十米高的土山,來到那個早已朽壞的瞭望哨上,吳正義便把長矛往旁邊一扔,靠在木柵欄上抽起旱菸來。因為沒錢買菸草,他抽得是自己烤制的本島棕櫚樹葉,雖然也有些菸草的味道,但嗆人的濃煙卻讓他一個勁咳嗽。
「老吳頭啊,你就少抽兩口吧,會嗆死人的。」許強也在不停的咳嗽著,他堅守著瞭望的崗位,還要儘量避開吳正義遠些,免得被熏到了。
吳正義磕掉已經燒成灰的碎樹葉嘆氣道:「可惜啊沒有真正的菸草,我下南洋那會兒菸草隨便抽,酒也隨便喝。等上了岸還能找個土著娘們樂一樂,要不是……」
「要不是那年遇上海盜,你被人家打壞了腰,現在還吃香的喝辣的,菸草大把大把的隨便抽,都說了一百遍了。」許強翻了個白眼搶話道。
「你這個孩子啊,你知道怎麼看海上的船嗎?若不是有我這樣的老船家,就算有船來你也看不到的。」吳正義繼續靠在那裡喋喋不休得說道:「海上看船啊可不像在陸地上,海上的船往往是先看到帆的。只要水天線上有白色的影子,你可就要多加注意了,白色越多就越危險,不是船很多就是有大船經過,那些大船往往都是炮船,真打起來咱們這個小棚子連一炮也捱不住的。」
「你說得不會是那個吧。」許強的聲音都有些變形了,他牙關打顫指著海上說道,在那裡有與老吳頭描述中非常像的一片白色帆影。
「你準是看花了眼,又沒到大陸送糧食過來的時候,哪兒會有船。我剛當水手的時候也這樣,總是把海鳥看成了帆影,我看……」吳正義說話間站起來,轉頭看向了海面上,當一片白色帆影迎入他的眼帘,嘲諷的話戛然而止:「快,快敲鐘,敵襲,是敵襲。」
「老吳頭,我們哪裡來得鍾啊。」許強無奈得看著四周道。
吳正義一拍額頭:「我忘了,前幾個月千總把鍾拿去換糧食了,還不趕快下山去通知千總大人。」吳正義的聲音因為緊張在發顫,許強也知道情況緊急,他扔掉武器以最快的速度向山下跑去,邊跑還邊大喊著:「敵襲,有敵襲。」
許強大口喘著氣,一溜煙跑入了軍營之中,正在喝著土釀米酒的千戶陳堇元一機靈跳了起來,再想找自己的腰刀卻是沒有:「我的刀,刀去哪兒了。」
「千戶大人,有不明戰艦靠近,很大的戰艦。」在外面巡守的把總走進來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