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367.諾諾的偶發支線任務
有人說一場旅途你最幸福的時光永遠是在去終點的路上,當你抵達終點之前幸福感會被推向巔峰,而歸途則疲憊又落寞,像是離開的時候連靈魂也留在了原地。
紅色的法拉利在刺骨的晚風中轟鳴著引擎行駛在漆黑的長路上,兩側的螢光指示牌閃爍著在路明非和諾諾的眼睛裡留下綠色的微光。
在離開那座礦山之前他們還預留了時間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壽喜鍋,為了趕上凌晨的航班路明非和諾諾都用上了風捲殘雲的速度來對付手邊的和牛肉。
老闆娘在他們的身邊升起溫暖的爐火,爐子中火焰跳躍伴著噼里啪啦的清脆爆鳴,搖曳的光線中諾諾低著頭,眼睛卻明亮,始終凝視路明非的臉。
路明非想自己或許永遠也不會忘記今天了,他和師姐什麼都沒做,只是在他曾去過的海邊看了一場曾看過的日落。
太陽從海平面上消失的時候他在看日輪的最後一點圓弧和那點圓弧點燃的滿天的雲霞,雲霞的下面沙鷗成群飛過,落在海浪上的影子像是一葉又一葉帆船。
而同時諾諾只是在看他。
他們離開的時候諾諾牽著路明非的手走在前面,她說師弟你以前會夢到這裡嗎,夢到梅津寺町、夢到那場落日、夢到這裡的橙黃色慢車和慢車靠站時宣洩如海潮的白色蒸汽。
路明非想想說最開始會,夢裡總是會出現繪梨衣,她歪著腦袋看我說sakura最好了,我說我一點都不好,是個什麼都做不好的廢材,如果伱那時候信任的是師兄或者老大那樣的人就好了,她就搖頭,然後伸手來抱我,可靠近了又會變成一團煙霧消失不見。
諾諾聽著路明非這麼說,想像那個和自己長得很像其實最開始甚至被當做自己的小啞巴將手放在路明非的手中,小心翼翼地走過荊棘叢生的小路,和身邊的男人一起站到懸崖邊去看日落,她的眼睛瑰麗得可憐,踮起腳尖的時候小腿緊繃修長。
他們在那塊巨石上說了很多話,在太陽徹底消失的時候互相擁抱像是亘古的雕像,離開的時候小路上的荊棘已經再也不見了。
諾諾想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的啊……
這就是她想來梅津寺町的原因,她很想知道繪梨衣究竟給路明非留下了什麼讓他那麼……哀傷,哀傷得從那樣的小屁孩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變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
現在她知道了。
因為很多年前有個衰仔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孤獨又可悲的等著某個人來愛他,可他愛的人都不會去看黑暗中的世界,他愛的人都沐浴在陽光中,只有那個同樣從孤獨中向外眺望的蠢丫頭會看到和自己一樣站在影子裡的人。
你那麼孤獨,有個人告訴你說她愛你,你又怎麼會不愛上她呢……
從山上走下來的時候諾諾忽然有點悲傷,山風帶著命運之外的東西卷進了她的側寫,於是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一切就悄無聲息地在她的腦海中重構。
仿若頂天立地佇立在城市雨夜中散發著粉色光芒的高塔、被映照成赤色起伏的樹海……
悲傷其實是應該的吧。
你走過另一個人曾走過的路,是否也會想那個人在這裡停留時心中的哀傷?
路明非無聲地叼著點燃的菸捲,只一隻手握著方向盤,窗外刀割般的寒風撩起他的額發,可他的眼睛藏在陰影中。
越往北走越冷,終於周圍的高樹都堆滿了積雪,月色下苜蓿地里反射著銀白色的輝光,像是漫步在天堂與人間的交界。
紅色的法拉利像是火焰在高速路上奔馳,兩側愛媛縣的高樓大廈燈火通明,被路明非操作著的這輛大玩具轟鳴著引擎從苜蓿地中穿過的高速路上飛過立刻帶著巨大的推背感衝上了這座城市前方的高架。
諾諾原本將臉頰靠著車窗昏昏欲睡,此刻如山如海的光火撲面而來,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暗紅色的眸子裡倒映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光火。
「愛媛縣不是什麼特別繁華的地方,不過這裡是《千與千尋》的取景地,師姐你看過千與千尋嗎?」路明非說。
「沒有,怎麼了。」諾諾打開車窗把兩條胳膊都搭在上面,她的長髮隨著風飄揚,發梢撩撥路明非的心弦。
「莫非你是楚子航一型兒沒有童年的殺胚?」
「屁屁屁,你才是楚子航一型兒的,你全家都楚子航。」諾諾回頭瞪一眼路明非,眼睛裡卻閃閃發光,
「師弟你覺不覺得其實今天的旅行有點像芝加哥那一次,就我們兩個人,其他誰也沒帶。」
「不太像。」路明非想了想還是搖頭,「那天有個坑貨街頭畫家讓我花兩百美元買了一副速寫。」
其實今天他也買了禮物,但並非買給自己的,而是買給繪梨衣的。
櫻井七海在很久以前跟他說過繪梨衣其實一直在學習陶藝,她想燒一個和路明非一樣的瓷娃娃陪著自己,但直到最後也沒能成功。
他路過梅津寺町燒瓷娃娃的小店時讓那裡的老師傅按著自己的模樣燒了三個娃娃。
一個給諾諾,一個給夏彌,但其實他真正想給的是繪梨衣。
漆黑色的低矮雲塊像是山一樣從北方壓了過來,帶著百米巨浪般席捲整個城市的雪幕。
路明非早有預料,這個時節的日本原本就是要下雪的。
可他側耳傾聽,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的風中除了法拉利引擎的轟鳴似乎再無別的聲音。
太安靜了,安靜得像是……
他們正在沖向死人的國度。
可不會有什麼尼伯龍根如此悄無聲息地將路明非籠罩其中,即使強如奧丁這種連夏彌也會忌憚的古老存在也要藉助暴雨才能將領域展開在路明非的頭頂。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解釋。
有什麼人在路明非和諾諾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將這裡構造成了死地般的陷阱。
直升機旋翼撕裂狂風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是直接從高天之上橫壓下來,路明非仍舊面無表情,袖中的短弧刀卻已經悄悄滑到手掌可以握住的地方。
真是奇蹟般的景象,高架路的中間被一道數百米甚至上千米高拔地而起的白牆阻擋了,分明狂風呼嘯著簡直要撕裂這個世界上能被撕裂的一切,可承載雪幕的烏雲卻如山峰般巍然不動,就這麼靜靜地懸停在眼前城市的上方。
「我們大概在早上踏出羽田機場的時候就被盯上了,對方的警惕性很強,勢力也很龐大,甚至能在這種敏感的時候出動武裝直升機來追捕我們。」路明非隨手將菸蒂彈出窗外,法拉利吼叫著加速,像是紅色的虎鯨衝破浪頭般狠狠撞進綿延不絕密不透風的雪幕。
車身立刻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小,雪霰混著冰晶落在紅色法拉利的外殼上發出噼里啪啦的爆響。
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兩邊的路燈像是盞盞的鬼火那般微弱的亮著,透過浪濤般的雪幕,成排的路燈搖曳著像是風中的殘燭。
「你聽到了直升機旋翼的聲音嗎?」諾諾低聲問,她居然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把蠍式衝鋒鎗,提在手中迅速檢查了一遍。
「嗯。」路明非點點頭,「還有汽車引擎轟鳴的聲音。他們應該遠遠地跟在我們的身後,可能這條路的盡頭也有一整個車隊在等著我們。最開始的時候那些人太遠了,遠得就算是我也聽不到什麼動靜。」
「有多少人?」
「不知道,可能十輛車,也可能二十輛車,我不像是愷撒那樣擁有鐮鼬,聽力雖然遠超普通的A級混血種,但周圍的環境終歸太嘈雜了。」路明非滿臉的雲淡風輕。
如果是很多年前的他此刻應該已經被嚇得屁滾尿流了吧?可能還會向諾諾提議說要不然師姐我們靠邊停車繳械投降聽說日本人現在優待俘虜什麼的。
而今天路明非甚至心中沒有半分波瀾。
以他的身份和在卡塞爾學院的地位,以及所能夠給正面戰場面對他的敵人帶來的威脅,就算蛇歧八家出動整個執行局來試圖逮捕他,路明非也不會覺得奇怪。
同時他也並不畏懼,因為就在三分鐘前距離這裡不到一百五十公里的海域中已經有三架次的F14編隊從美國「卡爾.文森」號航母起飛並攜實彈進入四國島領空。
至少到目前為止,路明非在卡塞爾學院的安全級別都幾乎等同於校董,在他發現自己被一群未知武裝分子跟蹤並可能遭受襲擊之後,EVA迅速做出了應對措施。
日本境內的混血種戰爭在不久前已經徹底白熱化,混戰多方都動用了熱武器,甚至包括坦克、裝甲車和重機槍、白磷燃燒彈,藏匿在山中的猛鬼眾據點和蛇歧八家據點正在被絕對的暴力一一抹除,這種時候有能力出動直升機來圍剿路明非的組織在此刻的日本太多了。
「我猜這輛車應該沒有防彈外層?」
「你說呢,東京都鈴木租車行,楚子航付了押金才開出來的二手貨,能給你安裝防彈裝甲?」諾諾翻了個白眼。
這時候從天而降的狂風吹得法拉利前方的雪幕轟然盪開,路明非斜著眼睛向上看,只看到黑色的直升機如在風雪中死死咬在他們的身後,像是巨大的鷹隼那樣尾隨著這輛法拉利。
同時氙氣燈由上而下將這輛車完全籠罩在光柱之中。
路明非嘆了口氣。
「為什麼所有人都喜歡用直升機堵我的路呢,他們就沒有一點新意……」他低聲說。
天空盤旋的絕對是一輛軍用直升機,蛇歧八家和猛鬼眾在自衛隊裡都有關係,這會兒兩幫人狗腦子都打出來了,居然還有本事調動一架多餘的直升機來對付路明非。
也不知道該說這些人是自大還還是弱智。
車載音響正發出沙沙的聲音,路明非按下接收信號的按鈕,於是斷斷續續的男聲就傳出來。
大意應該是讓路明非靠邊停車,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有個人想和他談談什麼的。
法拉利開始緩緩降低車速,這種天氣中他們跑不遠,而且追逐者絕不止這麼一架直升機,那些發了瘋的野獸似的大馬力跑車正轟鳴著接近。
刺眼的燈光從兩側刺破狂風暴雪從後面追了上來,伴隨著如野獸轟鳴的引擎聲。
法拉利的車身和前面的一截道路都被渲染成明亮的銀色,路明非踩下了剎車,剎車片咬合橡膠輪胎在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尖銳鳴叫。
他看一眼諾諾,伸手拍了拍身邊女孩的大腿。
「別怕,師姐。」他說,「我在。」
「我不怕。」諾諾說。
她確實不怕,如果來的人真的有惡意,那最好的選擇應該是直接使用武裝直升機上面的重型武器對這輛車進行火力覆蓋。
沒有證據表明S級能夠硬抗地獄火飛彈還能活蹦亂跳。
那東西只是跟著他們,倒像是……一種威懾。
莫非猛鬼眾打算活捉他們倆去威脅密黨?
可想來就算他們能成功,校長那種瘋子也不會接受威脅吧,昂熱應該會扛著火箭筒從天而降把這些人在老巢里炸成肉醬。
諾諾回頭通過後擋風玻璃看去,出現的是好幾輛並排的黑色雷克薩斯,這些兇猛的怪物的正以超過每小時一百五十公里的高速逼近,每一輛車的駕駛座上都燈火通明。
她心中微微一動,想到在源氏重工有個喜歡開雷克薩斯和悍馬的女孩。
莫非來的是櫻?
一輛雷克薩斯刺穿暴雪和狂風尖嘯著趕超了路明非和諾諾,剎車盤上濺出明亮的火花。
那東西滑行著在前方三百六十度急轉撞碎雪幕之後狠狠地停穩了,遠光燈落在法拉利車身。
路明非的手指在方向盤上彈了彈,他似乎猜到了來的人是誰。
更多的車超過他們或者在他們身後停下,十幾盞大燈亮起把路中央照亮,如此密集的風光將密集的雪幕都被照耀成銀色。
路明非和諾諾一愣,然後對視,因為車載音響中忽然響起一首日本民間的老歌。
踏著歌聲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們推開黑色雷克薩斯的車門舉著巨大的黑傘站在雪幕中,看不清他們的臉,只能看到熾熱的黃金瞳在那些人的臉上亮起,還能看到他們的衣擺被風吹起時會露出浮世繪般燦爛的襯裡。
這些人藏在陰影中,手中的長刀閃爍著淒冷的光,所有人都隱隱拱衛著最當先的那輛車,車上走下來窈窕的女孩,那女孩撐開大傘小跑著去到副駕駛為裡面的人拉開車門,隨後兩個人一同站在車前的大燈中。
「路君,快逃。」源稚生嘶啞的聲音直接響起在車載音響中,
「見過這一面之後你們就快離開日本,這個國家……就要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