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番外:皇女殿下的莫斯科攻略(2)

  第326章 番外:皇女殿下的莫斯科攻略(2)

  灰霾的天空下雪還在無邊無際地零落,風卷著慘白色的塵埃漫無邊際地打著旋兒。

  路明非不敢再和零對視了,他看向窗外那些站在哨兵里扛著波波啥衝鋒鎗犟著嬌俏的臉蛋戒備四周的女孩。

  她們都佩戴著軍用規格的熊皮帽子,帽檐上嵌著一排純金的紐扣,稜角鋒利的雪花被風吹進亭子裡沉重地壓在她們的肩頭。

  兩個女孩正低著頭用對方的身體阻擋風雪,按下純銀外殼打火機的引火絲,跳躍的火焰幫她們點燃了叼在嘴裡的香菸。

  油艙里填充的應該是低凝固點的航空燃油,莫斯科的冬天冷得甚至能幫斯拉夫人抵抗德意志的攻勢取得戰爭的勝利,普通燃油在外面待久了就會凝固了。

  「看著我的眼睛,路明非,如果站在這裡的是陳墨瞳、上杉繪梨衣或者耶夢加得中的任何一個,你還會這樣說嗎?」零冷冷地將剛才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她好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一點點逼迫著路明非後退,壁爐的火焰照耀得女孩的臉頰是喜人的紅潤色。

  老式留聲機的音樂聲混在雪拍在窗戶上的沙沙聲中,茶花女仍在高唱著已經逝去的時代,那歌聲極低極輕,卻像是讓這個被風雪聲占領了的世界都變得死寂了,那個女人分明已經死去了上百年,可她的靈魂仍留在留聲機里歌唱那個苦難的時代。

  路明非有些恍惚,這首歌他似乎在某個地方曾聽過,那裡除了歌聲還有人死去的聲音、哭泣的聲音和歡笑的聲音,可他記不得自己究竟在哪裡聽到過了。

  「我還是會羞愧。」路明非低著頭去看零的眼睛,那對白金色的瞳孔被火焰照耀成瑰麗的金色,他小心翼翼反手握住女孩原本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兩隻纖細微涼的手掌。

  果然男人和女人根本就是兩種生物,路明非只是穿著獵裝和羊絨大衣,在供暖系統完善的房間裡身體的溫度也高得嚇人,他的身邊甚至瀰漫起一層薄薄的蒸汽。

  而零分明和他穿得差不多,肌膚卻是……陶瓷一般的涼。

  路明非猶豫了一下,把零的兩隻手握在一起,哈了一口溫暖的熱氣,搓了搓,然後把它們都掖在自己的腋下,仿佛伸手在篝火邊的暖意立刻沁上皇女殿下的纖細伶仃的皓腕。

  零歪了歪腦袋,冷白色的臉頰上泛著溫暖的微紅。

  卡塞爾學院有很多人管零叫真空女王,所有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雷娜塔小姐是個潔癖,她的身邊一米之內都不允許出現異性,即使是同性也不被允許和她有任何身體接觸。可曾經的屠龍英雄、S級學員路明非卻是例外中的例外,在那些鼓起勇氣追求零的男孩們被打折了胳膊躺在校醫院哀嚎連連的時候路明非正在和零一起吃宵夜,他們有時候甚至會共用同一塊手帕。

  「因為這樣做我會覺得自己強行跨過了很多本該由你占有的那些……時光,把一本嶄新的書翻到了末尾。就好像我們原本在讀一個故事,可只看了勇者走出新手村,跳過了中間的過程,翻開的下一頁就是這傢伙砍倒魔王救回公主成為人生贏家了。」路明非皺了皺鼻子,認真地說,「那太不公平了……命運已經很不公平,我不想連自己也和那東西同流合污。」

  他說每一個字都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好像生怕驚擾了冰雪中敏感的精靈,下一秒精靈們就降下幾十米高的雪浪將這座宮殿連著這座城市都一起淹沒。

  零很慢很慢地睜大了自己的眼睛,她歪頭去看路明非的臉,好像想從那對漆黑色的瞳孔里看到些不一樣的東西。

  「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幫我。」路明非眨眨眼,似乎在糾結自己究竟該怎麼說,他撓了撓頭髮,嘆了口氣,放棄了去揭開那些他們兩個人之間羞於啟齒的、像是青春期男孩和女孩之間那種很久以前就萌發出來的感情。

  外面的落雪正在慢慢變小,莫斯科的西邊已經在開始有昏黃的天光散落在那些鋪上了積雪之後變得白皚皚的教堂尖頂上面,這說明太陽在出來了。

  這時候正是黃昏,雪小了一些花園中立刻就有女孩全副武裝扛著鐵鍬開始鏟雪,有個看上去很活潑的姑娘甚至開來了一輛幾噸重的鏟雪車,轟隆隆的引擎聲敲碎了這偌大建築中的沉靜。

  零忽然把手從路明非的腋下抽了回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帽子也戴正了,然後將雙手都放在窗沿上。

  「莫斯科的冬天真冷啊。」零說,她透過冰晶累著冰晶的雕花玻璃去看外面。這座城市其實遠比很多人想像中要更加蕭瑟,雖然那些空闊的主幹道兩旁的建築都還安穩地佇立著,新刷的黑漆在經歷了零下幾十度的寒冷後依舊牢固地攀附在那些高大建築的外牆上,可只要願意走進那些巷子裡,伱總能看到這座城市乃至於這個國家的虛弱和疲憊。

  蘇維埃的長子仍舊在艱難地維繫著那個鋼鐵聯盟最後的體面,這座城市那麼大那麼肅穆,像是古老的皇帝將自己的王座建立在歐洲大陸的最東方,莫斯科就是這個王座。

  可生活在王座上的人並不一定是幸福的,屬於他們的輝煌時代已經過去了,那些讓人沸騰的熱血都冷卻之後這座城市也冷卻了,它現在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座巨大的鋼鐵囚籠,囚禁著野心、囚禁著暴力、也囚禁著那個偉大聯盟死去之後的幽靈。

  「我其實更喜歡溫暖的地方。以前有個人說會陪我去中國的南方,那裡就很溫暖,而且一年四季都會有盛開的花。」零說。

  「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陪你去中國……還記得我那個小胖子表弟嗎,還有叔叔嬸嬸,我和他們和好了,我們一起回家的時候可以帶些禮物去拜訪他們。」路明非說。

  零眨眨眼,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陪我出去走走吧。」零的聲音清冷悅耳,沒有回應路明非的邀請。她的小臉冷素,睫毛低垂著,雙手卻放下,在小腹前絞著,像是只要路明非拒絕皇女殿下立刻就會告辭離開似的。

  路明非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投向角落中通往上一層的旋轉階梯,那上面是繪梨衣的房間。

  在零把他們接來這裡之後的第一天繪梨衣就對房間的分配表達了不滿。

  她現在已經很會利用自己年輕漂亮的優勢了,很多時候只要噘噘嘴就能讓路明非滿足她合理或者無理的要求,可惜那天繪梨衣挑錯了賣萌對象,零隻是眯了眯眼眼睛,就把路明非的臥室安排在了自己那間房毗鄰的地方。

  路明非倒也不是沒有去參觀過繪梨衣的臥室,據零說那個房間有時候是蘇恩曦在住,是很奢華的巴洛克風格,臥室正中央擺著青銅鑄造的大浴缸,繪梨衣會勉為其難在這裡住下來也是因為那口浴缸實在太對她的胃口了。

  「別擔心,上杉家主已經在房間裡打了二十一個小時的電動遊戲沒有休息了,我讓管家為她準備了熱牛奶,這會兒她應該已經睡下了。」零說。

  路明非愣了一下,沒由來有些想笑。想來零也真的是很賢惠的女孩子,只是她的性子太冷淡了,和蘇茜姐完全是兩副模樣。

  這時候一隻素白的手已經探到了路明非的面前,看那隻手的姿態倒像是當初的葉卡捷琳娜在對她的寵臣施以恩惠。路明非看向皇女殿下偏向一邊的臉,無聲地笑笑,他說好,然後將左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下方,把零那隻伸過來的皓腕塞到自己的臂彎中。

  ——

  路面上的車不多,反倒是行人多了起來,風隨著雪停也小了,但是主幹道兩側樹上的葉子和積雪仍會一起被吹得也紛紛墜落,周圍到處都是窸窸窣窣的聲音,路明非不得不將隨身攜帶的傘撐開,好把落下來的雪和葉子都遮住。

  冬夜的莫斯科燈火通明,大家都沒地方可以去,一家人就聚在家裡看電視劇,男人們會對著瓶子吹伏特加,女人們則會在廚房裡忙活晚餐,只是這裡怎麼都不可能像是東京那樣璀璨繁華,冰天雪地中灰黑色的大廈一棟接著一棟,風雪冰霜全都一股腦糊在這些建築之間,道路兩側那些莊嚴的鑄鐵路燈也有明有滅,顯然是年久失修。

  路面上已經有厚厚的一層冰,透過這些透明的冰塊路明非能看到那下面微微起伏的石拼地磚。拐角處的老警察脫下警帽把那東西夾在胳膊下面,擰著眉毛狠狠地抽一支煙,街道兩側的窗戶里則有大半燃著溫暖昏黃的燈光。

  零慢慢地打了個哆嗦,路明非遲疑著是不是應該伸手將女孩攬進懷裡,只是他手裡舉著傘委實不方便做這個動作。

  溫軟的嬌軀微微往他的身上貼了貼,路明非愣了一下,捏了捏臂彎中女孩的手。

  零將臉側過另一邊,從鼻腔中發出低低的哼哼聲。

  路明非和零都知道他們出來走走當然不是真的散心這麼簡單,散心的話伊莉莎白宮的花園就足夠了。

  零其實是喜歡他的,路明非想,他其實早該猜到,早在另一個世界就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除了喜歡還有哪個女孩會願意和你一起出去吃宵夜?除了喜歡又還會有哪個女孩會在你做衰最囧的時候像是從天而降的天使一樣帶著你跳完那曲PorUnaCabeza?

  這麼想著路明非又有點縮頭縮腦了。

  自從回了莫斯科零好像特喜歡穿高跟鞋,這個原本在路明非眼中甚至可以說尚未發育的小姑娘把自己的腳從皮鞋裡脫出來再踩進高跟鞋離職後原本嬌小的身材忽然就挺拔起來,即使是在家裡零也是舉止優雅的皇女,她有時候會只穿一件駝色的長裙,收緊的小腹和挺起的胸膛再加上讓她顯得挺拔的高跟鞋立刻就讓零她看起來婀娜多姿、是個叫人驚艷的少女了。

  可是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他為什麼沒動過什麼歪心思呢,這真是不符合他路明非以前的豬哥人設,有個已經將自己的好感和特殊對待幾乎擺在明面上了,路豬哥就該歡呼雀躍高喊哈利路亞跳進愛神丘比特的懷抱,可為什麼他就是不願意把零在朦朧天光下的剪影塞進自己的心臟里?

  路明非心事重重的時候大概零也心事重重,他們現在單獨相處的時候總有股子莫名的疏遠感和羞恥感,路明非將這種感覺歸結於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

  但還好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去提及那件事情。

  路明非不說話於是零也不說話,他們背對著伊莉莎白宮越走越遠,只有路面的冰和被凍得硬邦邦的樹葉在他們腳下開裂的微聲。

  「我有時候會想我們是不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路明非決意要打破沉默,他頓了頓,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和語氣,既不顯得突兀又不顯得有很強的目的性,幾秒鐘後他說,

  「你知道我的血統不太穩定,我猜這種不穩定其實從我進入卡塞爾學院接受3E考試開始就一直有了,只是並不表現出來。以前楚子航告訴我有些人在墮落成死侍之前總會看到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麼意義的幻覺,但其實那些幻覺是他們早已經遺忘在記憶深處的碎片,他們的身體在被龍血改造成死侍的過程中他們的大腦也在被改造,那些已經被新的記憶覆蓋的舊的記憶就像是退潮之後的石頭那樣一點點從積水中浮出來。」

  他猶豫了一下,「我看到的幻覺中有時候會出現一條被火焰焚燒的走廊,有時候會出現一群俯衝著傾瀉子彈的戰鬥機,還有時候會是一條巨大的黑蛇……不管是哪一種幻覺我好像總能看到你出現在裡面,像是前世的記憶,又像是……某個東西在提醒我我忘掉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他想說是路鳴澤在提醒他的,可是路明非終究生生止住了這種衝動。

  直到現在他仍不知道小魔鬼究竟是以什麼方式和蘇恩曦、酒德麻衣和零這個團隊聯絡的,甚至自從東京大戰之後他們都已經徹底失去了路鳴澤的消息。

  可路明非能確定小魔鬼並沒有死掉,路鳴澤在想那麼做的時候被他阻止了。

  「前世的記憶嗎?」零好奇地歪過頭,「你也信前世?」

  「只是一種修辭手法。」路明非撓撓頭髮,雖然有些尷尬,但終歸是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

  「我覺得有前世挺好的。」零說,路明非低頭想笑笑女孩的天真,可忽然看到她眼睛裡那團……荒蕪的雲。

  「為什麼?」路明非問。

  「你這輩子和一個人締結契約,你的全世界都是他,可你死去了之後你們的契約就結束了,再過幾年所有人都會忘掉你。」零認真地說,

  「如果有來世,直到死亡盡頭才算終結的契約就永遠也不終結,你死去一次又復活一次,就這樣一百次一千次也還是不會孤身一人,總有個人會和你站在一起,哪怕全世界都是你的敵人你也還是會有個人能放心地把背後交給他。」

  這句話里說得真是平靜,卻藏著說不出來的孤獨,讓人想起西伯利亞最北邊那些凍湖上的冰山,永不融化、越來越高峻。

  可是總有那麼一天孤獨的重量會超過極限,那座冰山崩塌的時候雪崩的狂潮會把整個世界都吞噬。

  番外還有兩章,然後下一個番外應該會是七月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