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張大志回來了

  「玉米面不是偷的,也不可能是你花錢買來的,那究竟是什麼來處呢?」周婆子笑容變得古怪起來,「難不成是張大娘你憑自己的本事弄來的?」

  這話一出,張大娘身軀微微一震,但因為有衣袍擋著,顫抖並不明顯。

  「哎呦周婆子你說什麼呢?這世道要一兜子玉米面是多難得的事,她一個婦人能有什麼本事,她就是偷來的!」

  有位婆子複雜的看了周婆子一眼,只當周婆子是腦子糊塗了,居然改口為張大娘說話。

  周婆子盯著張大娘,陰陽怪氣的,「是啊,這世道要一兜子玉米面是多難得的事,張大娘,你說,一個婦道人家,能憑什麼本事掙來一兜子玉米面?」

  張大娘搖著頭,黑漆漆的眼底透著幾分濃烈的恐懼與不安。

  她心底糾結著,要不就承認這玉米面是偷來的,總好過事情敗露,照這些人死纏爛打、咄咄逼人的架勢,那件事遲早得敗露。

  她仿佛預感到了災難的來襲,視線莫名變得模糊,或許是過於恐懼,又或許是因為精神方面的壓抑,張大娘突然兩眼一閉,直接昏迷倒地。

  與此同時,剛從外面趕回來的張大志一臉茫然的看著面前的街坊,「你們圍在我家外邊做什麼?」

  正當他還一頭霧水的時候,裡頭傳來幾道驚慌失措的聲音。

  「哎呦,這張大娘暈倒了!」

  有幾名婦人熱心的湊上去,想要將人給扶起來,周婆子首當其衝,當然,她不是熱心,而是另有目的。

  她撥開幾個婆子,將昏迷的張大娘翻過身來。

  看到眼前的景象,列在前頭的幾位婆子皆是一陣心驚肉跳。

  張大娘剛才整個人幾乎撲在地上,所以眾人看的並不明顯,如今她被周婆子翻了過來,眾人才驚詫的發現,張大娘居然衣衫不整。

  而就在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的間隙,周婆子再度動作,眼疾手快地掀開了張大娘的衣領子。

  只這一眼,前頭這幾個婆子的下巴又被驚掉一層,遲遲回不過神來。

  原本在最外頭的張大志已經被眾人擠到了前邊,這些人都在嚷嚷那婆娘暈倒了,他心底一邊埋怨,一邊被人潮推著往前走。

  暈倒就暈倒,挨餓暈倒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哪裡至於這麼大驚小怪?

  但因為周圍的人都推著他往前,就算懶得理會那婆娘,他也只能不耐煩的靠過去。

  待張大志終於擠到最前邊,率先看見的是一婆子複雜的眼神。

  那婆子簡直莫名其妙,轉過身看見是他之後,便不住地搖頭嘆息。

  看著對方的眼神,張大致只覺得一頭霧水,那眼神很複雜,似乎有同情、有憐憫,還有幾分嘲笑。

  張大志心頭咯噔一跳,該不會是金寶出事了吧?

  雖然他總不著家,但張金寶他還是很在乎的,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血,張家的後可不能斷。

  張大志只顧得關心兒子,並沒有察覺到自家婆家的異樣,等到那周婆子用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指責張大娘不守婦道時,他才猛的回過神來。

  「萬萬沒想到,這張大娘是這麼個拎不清的,居然為了一兜子玉米面行這檔子事,真是丟盡女子的臉面!出了她這一號人,咱們村裡的姑娘可還怎麼談婚論嫁?」

  周婆子滿臉嘆息,但話里話外卻是掩不住的興奮。

  家裡頭有適齡姑娘的婆子們都是一臉的憤滿,「我就說這一家全是老鼠屎,平白壞了咱們村整鍋粥,我家丫頭剛談好人家,要是因為張大娘這事,害我家的喜事黃了,那我非得來討個說法不可!」

  周婆子用大嗓門打斷了眾人的義憤填膺,「張大志,今天我們湊巧發現你家媳婦帶回了一兜子玉米面,說是你給錢讓她買的,我尋思著幾天沒見著你,定是她撒謊,說不準她是偷了你的錢去買的玉米面,便想著替你討個公道。」

  這周婆子嘴皮格外厲害,黑的都能硬生生給她說成是白的。

  沈大嫂站在一旁,總算知道了什麼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沒成想事情鬧到了這副局面,你瞧瞧她這模樣!唉,我都沒臉說出來……」

  只見張大娘被敞開的衣領下,發黃的皮膚上冒著輕輕淺淺的痕跡,前頭能湊上這場熱鬧的婆子都是過來人,一眼便明白這些痕跡象徵著什麼。

  「她這麼做是在打你的臉啊!」周婆子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雖說她這麼做也是為了生計,但傳出去實在太不體面,要是被村長知道了,指不定還要把你們一家都趕出村去,免得壞了村裡的名聲。」

  張大志低頭看著張大娘身上的痕跡,氣得渾身直發抖,這婆娘居然敢給他戴綠帽子?!

  「怎麼能為了一兜子玉米面就幹這種事呢?實在是令人不齒,令人不齒啊!」

  沈家幾個小孩見人一圈又一圈的圍在那頭,好奇的想要往裡面擠,卻被沈老大跟沈大嫂給扒拉了回來。

  小孩子不清不楚,但他們大人一聽就知曉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種事,小孩子可不能亂打聽。

  「爹,娘,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張大娘做了什麼事兒啊?為什麼阿婆們說她令人不齒?」

  沈大嫂嘆了口氣,把一股勁要往人堆里扎的沈無憂拽了回來,「你小孩子不要去打聽這些。」

  事情鬧到這一番局面,著實是叫人感到意外,誰能想到這張大娘拋下兒子不在家,居然是去做那種事。

  但轉念一想,她其實也是個可憐人,嫁了個丈夫不像丈夫,像大爺,不管家裡的事,更不管他們母子倆的死活,她也只能自己撐著這個家。

  在這個世道,名節於女子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事,她走到那步田地,必定也是被逼得無路可走了。

  可想到張大娘對他們做的事情,她實在同情不起來,也許這就像是澈澈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

  沈大嫂收回目光,扭頭同沈老大對視,「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沈老大趕忙點了點頭,他實在不想再攪和進張家的這趟渾水裡了。

  這樁事擺明跟他家沒有什麼關聯,但張家這對夫婦,做什麼都恨不得拖他家入水,他擔心再逗留下去,又要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