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2】

  再過了會,連孟千姿都聽見了。

  她抬頭四顧,然後慢慢站起身子,問了句:「什麼聲音?」

  這種地方,不該出現聲音的,尤其是類似蚊蟲的聲音——她走近那些石花晶體,懷疑是不是裡頭潛藏著微小的活物。

  焰頭躍動,那兩個「瞳孔」看上去更加融軟,最表面的那一層有了緩緩顫晃的跡象,這是要「滴油」了,那種嗡嗡聲,也起得愈加頻繁,神棍的耳朵都時不時發抽,幾乎辨不出方向了:一忽兒覺得那聲音響在頭頂,一忽兒又覺得是起自背後。

  孟千姿忽然「咦」了一聲:「那石頭怎麼起霧了?」

  石頭?

  除了剛剛撞上的那一塊,這兒沒什麼顯眼的石頭了吧,神棍下意識低頭去看。

  還真的!

  那塊肉紅色的石頭上,已經浮起了一層淺肉紅色的氤氳霧氣,活像有顏色的水受熱蒸發、浮起有顏色的霧——怪了,現在是在烤燎那個「瞳孔」,又沒燒你,你在這起個什麼霧?

  神棍好奇地俯身去看。

  才剛湊近,驀地注意到,就在那層淺肉紅色的霧氣之下,有幾個略深色的小點正往上飛掠、而那種輕微的振翅聲又來了。

  嗡嗡,嗡嗡嗡。

  神棍腦子裡掠過石火電光般的一線亮,這麼短的時間,居然反應過來了,大叫:「活的!這不是石頭,是活的!」

  張皇之下,也顧不上去燒燎瞳孔了,跌跌撞撞急往後退,江煉心下一凜,也跟著急退回來。

  但這烤燎的時間已經夠久,火候也到位,那兩個「瞳孔」的正中,都已經往外凸起了,像皮膚上耐不住熱,燎出一個鼓脹而又顫巍巍的水泡,只需最微小的外力,就會瞬間迸破。

  三人一起盯住那塊「冒霧」的石頭。

  江煉手心冒汗:這石頭,開始應該的確是石頭,形狀也不算怪異,像原始的晶簇,怎麼突然就「活」了呢,是什麼激發的它?

  溫度?

  這種燃燒棒,不至於讓這麼大的空間升溫吧?

  又或者是……那種甜香的味道?

  神棍也是心跳如擂鼓。

  這是像……冬蟲夏草?不是不是。

  雖然有人宣稱冬蟲夏草冬天是蟲夏天是草,有時靜止有時蠕動,但實際上,只不過是幼蟲被蟲草菌侵入感染,菌孢生長時蟲子就已經死了,把蟲體當養料罷了。

  珊瑚……珊瑚蟲?有點像。

  不是有種說法,珊瑚就是無數珊瑚蟲聚集而成的嗎,更確切點說,是死掉的珊瑚蟲的骨骼化石,但活著的珊瑚蟲,還在上頭不斷繁殖、分泌啊。

  他都這麼骨寒毛豎了,還不忘牙關格格、發表見解:「這……這是好多很小的飛蟲,原先是在冬眠……不是,僵眠,現在不知怎麼的,是被激……激發了,僵眠的時候身體是僵硬的,聚簇在一起,像石塊一樣……孟,孟小姐,山鬼有記載過這種生……生物嗎?」

  江煉也有點頭皮發麻,但聽神棍這麼嚴謹,上下牙關都打架成那副德行了,還不忘把「冬眠」的說法改成「僵眠」,又止不住有點想笑。

  孟千姿說:「這倒沒有,但山石之內,說實在的,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了,有什麼沒見過的生物,也正常吧。」

  神棍聽她說得淡定,心下略安,心說孟小姐穩成這樣,應該是沒問題的——他哪知道,孟千姿很少慌亂的,遇到再詭異的狀況,說話也是胸有成竹,雖然有些時候,別說竹了,草都沒一根。

  就在這個時候,山壁右側的那個「瞳孔」,極輕的一聲噗響,脹破了,有極粘稠的墨綠色油體,緩緩往下滑動。

  空氣中,那股甜香更濃郁了,以至於讓人覺得有點發膩,很快,左側的那個「瞳孔」也脹破了,兩行長度不一的油跡往下掛落,使得這面山壁,更像是張臉了。

  那塊肉紅色的石頭,已成了不斷蠕動著的一大團,似是隨時都會掀起。

  神棍忽然渾身一個激靈,胳膊腿上,根根汗毛立起,他咽了口唾沫:「孟小姐,這個……咱們現在退回去,還來得及嗎?」

  他很少會打退堂鼓的,但不知怎麼的,似乎接收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不安的心緒一下子就在胸腔里瀰漫開了。

  孟千姿沒搭理他,只是屏住呼吸,盯著那塊肉紅大石:瞳滴油,舌亂走,瞳都開始滴油了,這塊詭異的石頭,一定就是那條亂走的「舌」,一句一句,現在都對得上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幾秒鐘——人在極度緊張的時候,總會失去對時間的把控——猛然一下,倏忽掀響,那塊石頭,翻天盪起,瞬間翻捲成一條幾米長的舌頭,嗡嗡振翅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以至於人耳在那一瞬間,什麼別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只剩下了鋪天蓋地的嗡嗡、嗡嗡嗡。

  神棍用的那個詞,「僵眠」,倒是極貼切:這舌頭,真像是經歷過漫長的僵眠,現在重見天日、需要舒筋展骨——就見它上下翻轉,左右亂掃,掃過之處,勁風撲面,偶爾擦到石壁,一陣細密的嚓嚓聲響過後,那些石毛晶花都成了碎屑,簌簌飄落地上。

  石室再大,有了這條昂然巨物,也成了小,三人不得不提高警惕,隨時矮身挪步,以避開風口。

  江煉變了臉色,這些數以億萬計的飛蟲形成的舌頭,看來頗具殺傷力:石毛也就算了,晶花的質地堪比水晶,居然須臾之間也成了碎屑。

  他想起傳說中的行軍蟻:大群大群,如潮水般蔓延移動,所過之處,人畜無存。

  過了會,這舌頭終於安定下來,舌根還連在原處,舌身蜷曲著浮於半空,通體肉紅,邊緣處飛蟲沒那麼密集,顏色也就淡些,霧氣般飄渺不定。

  那兩個「瞳仁」還在滴油,三人一舌,就這樣兩相對峙,似是互相試探,江煉低聲問孟千姿:「你的『避山獸』,在這還管用嗎?」

  孟千姿不太確定:「能……吧。」

  蚊蟲再小,既是在山裡,就該被歸入「山獸」,再說了,身為山鬼,如果下來剖膽都會被攻擊,也太說不過去了……

  話剛落音,那條舌身一拱,向著三人沖將過來。

  還好早有防備,孟千姿就地滾翻開去,定住身子時,看到江煉和神棍都已經避開:神棍雖然身手不行,但快躲快跑,勉強可以應付,不過這麼一來,三人就分作了三處。

  孟千姿說了句:「當心點。」

  她估摸著這舌頭會分叉作三股,和他們各自纏鬥。

  哪知出乎意料的,舌身又是一拱,居然半空一旋,向著神棍去了。

  臥槽,這舌頭還專撿軟柿子下手?它是怎麼看出三個人中,神棍的武力值最弱的?

  孟千姿不及細想,飛身撲上去想救,江煉離得近,動得比她更快,先一步搶到驚魂未定的神棍跟前,一把把他拽離——那舌頭的尖緣直「舔」在山壁的石毛晶花上,又是一陣嚓嚓屑落。

  江煉向孟千姿吼了句:「快了!」

  這話有點沒頭沒尾,但孟千姿聽懂了:舌頭的這一擊,比上一擊快了,看來它還處在乍醒還僵的階段,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萬一讓它恢復如常,想避過它的攻擊可就更難了,得趁它現在動作尚緩,趕緊過了這一關。

  不過好消息是,這飛蟲確實也還是「避」著她的:她剛伸手想去拽神棍時,分明看到,離她較近的那處舌緣,倏地回縮。

  孟千姿想讓江煉和神棍避到她身後去,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第三擊又來了。

  是向著江煉和神棍去的。

  江煉的手還拽著神棍,眼見第三擊又到,不及細想,一咬牙,又帶著他貼地急滾避開。

  孟千姿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腦子裡忽然冒出個奇怪的念頭來,大聲吼了句:「別救他,把他推開!」

  江煉和神棍俱都一愣,孟千姿聲色俱厲,衝著江煉又吼:「馬上!就現在!」

  江煉猶豫了一下,但見她神色語調都不似平常,心知必有緣由,一咬牙,把神棍推了出去,想撐地起身時,忽然注意到,舌根底有一塊地方,顏色有些不同。

  神棍第一擊時,尚能勉強進退,到後來暈頭轉向,只能由江煉拽著跑了,而今身不由已,又踉蹌著被推出去,眼角餘光瞥到那舌頭的第四擊已至,腦子裡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完了!

  正閉目待死,忽覺風聲有異,睜眼看時,是孟千姿急掠而至,恰擋在了他面前,那億萬計俯撲而下的詭異飛蟲,硬生生勢頭逆轉、瞬間倒飛,如碰到了不能碰的肉盾、又像觸及了凌厲之極的震盪波,立時震離開去。

  孟千姿明白了。

  她轉身看神棍,又驚又怒,問他:「為什麼這舌頭只追著你打?」

  就說麼,她身為山鬼王座,怎麼剛一照面那舌頭就沖她而來,其實不是,這舌頭由始至終,不是要攻擊她、也不是要攻擊江煉。

  它的目標,居然是神棍!

  神棍張口結舌,心裡一百個冤枉:他哪知道為什麼啊!他這輩子,也是頭一遭見到這舌頭啊。

  還沒來得及張口,又一幕詭譎之極的場景發生了。

  那些肉紅色的飛蟲,如同突然披下的布幔,自孟千姿頭頂披覆而下,密密麻麻,簇簇擠飛,只瞬間就遮包住了她的臉,又流水般直瀉而下,剎那間,她整個人就沒了,眼前只剩下一個直立的、被無數飛蟲包裹如木乃伊的臃腫人形。

  江煉還沒來得及起身,抬頭見到這一幕,腦子裡一空,想起剛剛那些被挫磨成碎屑的石毛晶花,怕不是以為她已經被挫成了齏粉,一時間急血上涌,大吼:「孟千姿!」

  萬幸,那人俑中,很快傳出她稍顯沉悶的聲音來:「我沒事,別管我。」

  她是真的沒事,那些飛蟲雖然包覆住了她,但始終跟她保持了一兩厘米的距離,不曾真的近身,但這感覺,也夠糟糕的了:像被包了一層蠕動著的殼,呼吸不暢,滿心滯悶,甩還甩不脫——一手甩出,那飛蟲跟她的手以同樣的速度進退;想去拍打,又怕打死了戳傷自己的手、招引不明不白的病菌上身。

  江煉聽到她聲音,心下稍安,抬眼見到那舌頭已分作兩股,一股纏覆孟千姿,一股又作攻擊狀,就知道時間無多、刻不容緩了。

  ——儘管不明就裡,但這舌頭,確確實實,是衝著神棍去的,裹住孟千姿,是防她礙事,神棍再不脫身、遲上個幾秒,就會被咔擦成血肉一攤了,他這種從旁救護的,也免不了被殃及;

  ——舌亂走,緊挨著舌根的是什麼?是喉嚨,喉嚨是咽東西下去的,去醫院看扁桃體時,醫生會拿一塊壓舌板,壓住舌頭,看喉嚨概況,剛剛舌根下有一塊地方,顏色不同,會不會就是喉嚨?

  ——這已經是第九重山了,是孟千姿能下的極限,但山膽還杳然無蹤,會不會大洞連小洞,那喉嚨口,通往接下來的腹腔?

  ——無肝無腸空懸膽,這腹腔是空的,山膽十有**就懸在底下;

  ——至於這根「舌頭」,只聽說過舌頭在嘴裡亂攪,誰聽說過舌頭還能倒塞進喉嚨里的?所以這舌頭應該是追不下去的……

  江煉也說不清,人怎麼能在一瞬間,同時去想、且一下子想通這麼多事,他沖撲過去,飛起一腳,直接把神棍掃翻,又是一腳猛踹,吼了句:「自求多福吧你,希望你摔不死!」

  神棍還沒鬧清楚是怎麼回事,已經炮彈沖膛般、向著那舌底的喉嚨口急滑過去。

  江煉幾乎是同一時間向著喉口疾奔,然後覷准位置,猛然定住身子回頭,衝著孟千姿吼:「右跨一大步,往前兩步,撲!」

  孟千姿正被這層怎麼也甩不脫的俑殼纏鬧得要抓狂,忽聽到江煉聲音,雖然想不明白這一撲是要撲去哪,還是依言跨步前沖,然後往前撲躍。

  話說兩頭,幾乎在神棍沖入喉嚨口時,那舌頭已有所感、急速收勢回卷,孟千姿跨沖時,身周的飛蟲就已往那回卷的舌身急急趨附了,及至身在半空,面前的飛蟲散盡,一睜眼,就看到了近在遲尺的江煉,也看到了因收勢不住、向江煉急覆下來的肉舌。

  說時遲,那時快,江煉一把把她抱了個滿懷。

  疾撲而至的飛蟲瞬間四散蕩開,江煉抱緊孟千姿,一個旋摔貼地而倒,腳在地上用力一蹬,帶著她向著喉口滑去,低聲說了句:「做好準備,我們要高摔。」

  都是練家子,知道高摔時,身體要做怎樣的防護,她嗯了一聲,兩手攥緊江煉的肩,後背微拱,頭頸向內收,急喘息間,感覺江煉摟住她腰的臂膀箍得更緊,另一手順著她後背向上,牢牢包住了她的後腦。

  他大概也不知道要摔多高、會摔成什麼樣子吧。

  孟千姿閉上眼睛,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那後背,她不久前才包紮好,怎麼又在地上滑磨了呢?

  這念頭剛起,身子已懸了空。

  瞬間失重的狀態可真難受,孟千姿的頭頸向江煉胸口埋得更深了些,卻能敏銳察覺到,他的身體骨架正做著微調:他後背拱起,頭頸埋下,摟護住她的兩條胳膊都微微外展——習武之人常說「滾翻開去」,為什麼要滾,就是因為把身體收成一個球形時,不管是撞還是跌,受力面都最小,最能借勢卸力,江煉這麼做,其實是最大程度保護了她,他的身體骨架護在外圍,挨了這第一摔,她受到的衝擊力,就會小很多。

  萬幸的是,這個石室並不深,她腦子裡的念頭還在紛紜急轉,兩人就已經落了地:江煉肩背著地,觸地急滾,幾個滾翻下來,就已經止住了。

  止得也很有技巧,他墊在了下頭,長吁一口氣,問她:「沒事吧?」

  孟千姿嗯了一聲:「你呢?」

  江煉伸手揉了下那一處肩背:「還好肉厚。」

  孟千姿笑起來,正想說什麼,一瞥眼看到了神棍:他摔得有點慘,半倚著石壁,腦袋半歪著,眼鏡掛在嘴巴上,嘴裡也不知道在哼哼什麼,似乎還沒有回神。

  本想揶揄他兩句的,注意力卻忽然被吸引了開去。

  這是個石室,比上頭那個略小些,但她無暇去看石室里有些什麼了:自室頂懸垂下一個通體瑩白的物件,呈卵圓形,頗像人的膽。

  並不大,也許比人的膽囊尺寸還小些,細看的話,會發現那根繩索也是同樣材質,仿佛是物件本身延伸出的一根觸手。

  孟千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它雖懸在那兒,卻是有呼吸的,安靜地一吐一納,任它世事變遷、斗轉星移。

  有時候,物件也同人一樣,有自己的性情、氣息和風華,往你面前一擱,無需言語,無需架勢,也無需任何襯托,你就知道它是,抑或不是。

  她喃喃了句:「山膽?」

  怔了兩秒之後,忽然激動,伸手緊抓住江煉的小臂:「你看,你看,山膽。」

  江煉點頭,目光落到她攥進他胳膊的手上:「是,是山膽。」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恭喜你了,你應該是這許多年來,山鬼家族裡,第一個見到真正山膽的人。」

  孟千姿沒吭聲,只是有些出神地、盯著山膽看。

  似乎怎麼看都看不夠。

  看著看著,她就笑起來。

  當山鬼這個家可真不容易啊,大嬢嬢老問她:「姿寶兒,你這一年,做了什麼有意義的事兒?有什麼貢獻沒有?」

  哪有那麼多貢獻做啊,前人把樹栽完了,她扛著鐵鍬無處下鏟,挖空心思給自己想事,甚至於為了幫水鬼的忙查找家譜,都能被她包裝成「組織大家對山鬼的前代歷史進行了一次徹底回顧」。

  沒辦法啊,沒點像樣的貢獻,人家會在背後嚼你沒用,死了都不安生——後人翻開《山鬼志》,會指指戳戳:「這個孟千姿,怎麼吃了幾十年乾飯,一點兒有建樹的事兒都沒做?」

  現在好了,她見到山膽了,真正的山膽,連她的傳奇段太婆,都沒見過呢。

  雖說不是憑她一個人的力量發現的,但那又怎麼樣呢,江煉和神棍,都是她的三重蓮瓣,她的人啊。

  還要感謝白水瀟,這女人如果不做那麼多小動作,江煉就不會入局,她也不可能帶著神棍下崖,而如果是她一個人下來,一定也會像段太婆那樣,點評一句「一塊蠢石,不過爾爾」,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所以說,這世上事,可真玄妙。

  ……

  江煉微笑著在邊上看她。

  孟千姿高興的時候,眉眼會特別生動,微微顫動著的睫毛、輕咬下唇的牙齒,還有偶爾上翹的嘴唇,都仿佛會說話,暴露出她許許多多的小得意、小心思和小滿足。

  江煉挪了下手,忽然發覺,手心裡有東西。

  低頭一看,是她的一縷頭髮:他的手擱在膝上,她幾次三番大動作,髮髻早散了,長發散披,起身時,不知什麼時候,滑了一縷在他手心。

  江煉拿手指輕輕去拈。

  她的頭髮真好,精心護理過吧,又亮又順,又帶了些柔軟和勁韌,一根一根,在他指腹間廝磨。

  江煉把這縷頭髮拈順、擱好,又慢慢把手蜷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