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在尋他的身世

  暮色漸黑,細雨綿綿,已有僕人陸續掌燈。

  徐思柔和孫文潛都不在,襯得室內一片靜謐,林婠婠沉浸在書稿中,忽地又一段文字讓她擰眉。

  世宗遇危,幸得林鄴所救,世宗感慨,若非傅世宣引薦,他如何能遇到此聖手!

  林婠婠翻書的動作慢了下來,她一直以為父親與先帝相識是偶然,結果是傅世宣引薦的?

  當初,她和母親因姑母流落在外,無家可歸,母親被一個地痞混子調戲之後,終於下定決心答應傅世宣的提議。

  若她沒有記錯,那時提起此事,她還特意問過母親,「他是父親的故交嗎?是受了父親之託,照顧我們嗎?」

  柳玉娥搖了搖頭,「不是!」

  可那份手稿說明,她的這個繼父很早就認識父親了!

  這完全顛覆了她的認識,若不是故交,傅世宣為何要舉薦父親呢?

  她猛地合上書稿,好似又窺見了某種秘密。

  眼看天黑,她還有很多來不及細看,便想借回去仔細翻閱,孫文潛看在徐思柔的面上,倒是爽快答應。

  道別之後,林婠婠把書冊用錦布包好藏在了馬車裡檀木箱子裡。

  漆黑的雨幕漸濃,冷風掠過。

  馬車行至轉角,車輪有異,車夫把馬車停好便去查探。

  一鋒利的大刀刺破車簾猝然而至,林婠婠臉色煞白,一個閃身躲開了攻擊,與此同時,另一柄寒劍擋在她的身前,劍光如水銀瀉地,利刃映撞。

  他手中劍芒瞬間迸發出致命的殺傷力,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雨中散開。

  一簾之外,短劍相交,打鬥的聲音漸漸變小,又是誰想要她的小命!

  林婠婠的心跳加快,眸中一片驚懼,直到她透過雨霧看清那道頎長的人影,一步步,氣勢凜冽,踏著風雨慢慢朝她靠近。

  林婠婠忽然想起,與他初見時也是這般刀光劍影,只是她是路人,他深陷囫圇,如今,她又欠他一筆......

  謝長宴渾身帶著寒氣,手上還握著一把沾血的劍,細長的手指撩開車簾,「婠婠,沒受傷吧?」

  林婠婠面色有些發燙,眼眶微紅,冷風一吹又消散了幾分。

  謝長宴低頭才意識手中的寒劍,他隨手一扔,丟給了劍竹,他拍了拍身上的雨絲,上了馬車,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並未發現傷口。

  「沒事了,別怕!」

  林婠婠好似凝固在了原地,良久才回過神來,嗓音嘶啞,「謝謝!」

  謝長宴一向溫潤有禮,待她很有分寸感,絕不會勉強她,他掏出一張白色的錦帕,擦了擦她額角的汗水。

  他待她的心思她早已有所察覺,都是做戲嗎?

  一陣冷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個寒戰,謝長宴剛想解開外袍才發現自己的衣衫已被淋濕,「冷嗎?小心別著涼。」

  林婠婠轉過頭去,沒有說話,所以,他一步步靠近自己,都像傅羿安所說的在利用她?

  偽裝出一張溫潤的皮囊,騙取她的信任和親近?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不是說好以誠相待嗎?

  此刻,馬車裡浮動著一股曖昧的情愫,他們之間那層窗戶紙就不能捅破嗎?

  謝長宴脫掉外袍,以為她還在害怕,便主動摟住了她的肩膀,「婠婠,你在想什麼?」

  「藏經閣是你燒的嗎?」林婠婠聲音有些低啞。

  「不是!」謝長宴忽地輕笑出聲。

  林婠婠凝視著他,「你兩次進宮,是想刺殺誰?」

  謝長宴一怔,把她朝自己懷裡一攬,「我從不想刺殺誰,我只想查清我的身世!你是在擔心我嗎?」

  他的眸光透著真情實感,根本不像說謊,更不像演戲。

  「你怎會出現在這裡?」

  「我暫居附近,這次真的只是碰巧。」他的聲音一如既往,醇厚低沉,莫名讓人覺得安心。

  這時,馬車外劍竹的聲音響起,「大人,他們已經招認了,是傅家二房買兇殺人,要報官嗎?」

  林婠婠長嘆一聲,傅朝雨受到傅行賁的連累,被沈景辭退婚,他們之間還隔著一條人命,從此算是結下了死仇。

  難怪會狗急跳牆,直接買兇,當街殺人!

  **

  大夏的朝堂宛如菜市場一般,金殿的房頂都快被朝臣們的聲音掀翻了。

  一眾朱紫貴人,個個燦如蓮花,引經據典,開始爭論的大意無非就是兩個字:立儲。

  後面逐漸分成兩撥,一方則是擁護立賢的晉王,一方則是擁護立長的恆王,還有像許紹那種中極少的中立派,都巴不得趕緊在大殿中消失。

  陸太后端在御座上,百無聊賴,煩悶得很,最後她揚聲制止,「不是在論藏經閣走水嗎?我倒是好奇,藏經閣里到底有什麼,讓你們如此激怒?」

  中書令拱手道,「太后,那些經典論著倒可以找到備用,只是先帝的起居注,僅此一份,現已燒毀,如何能為先帝著史成冊?」

  陸太后半眯著眸,「我前幾日觀閱那起居注,可史官盡寫些風月之事,如何能當真!」

  一句話,又引得一眾朝臣激烈的反駁。

  「起居註記錄著帝王的一言一行,絕不會做假!」

  「帝王以制度約束自身,以歷史為鑑!自當謹言慎行!」

  .....

  「夠了!所以不管哀家想留名青史,還是想遺臭萬年,就得自我約束,不然史官的都會給哀家記上一筆,是這個意思嗎?」

  「今日你們也吵了一上午,當初,先帝也沒有留下個遺旨,不然也不會是這局面了,當年若非太子身子有恙不能親政,哀家哪裡需要日日這般操勞!」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眾朝臣不免動容,紛紛跪下,「太后聖明!」

  傅羿安穿著甲冑,英姿勃勃,在大殿中站得筆直,只覺得他們這場大戲唱得愚不可及,陸太后的後招肯定不是止如此。

  果然,一旁伺候她的孫內侍,忽地跪下,哐哐磕頭,「太后,奴才有罪!」

  陸太后鳳眉一挑,「大膽!有沒有規矩!沒看到在議事!」

  「太后,請容奴才說兩句,待會該怎麼罰就怎麼罰。前兩日您調閱起居注,那起居注因奴才出宮了幾天就耽擱了,沒來得及還回藏經閣。所以還有幾本起居注在奴才那裡擱著,今兒奴才回宮當值,才知道自己撞了大禍。」

  「速去取來!」

  戶部尚書阮士廉接過那起居注,仔細翻閱,喜出望外,「是真的,沒錯!」

  下一秒,聽到他擲地有聲地念出了他翻開的那一頁。

  「世宗哀嘆:太子非朕之親子,朕有血脈遺落民間,若能尋回,必傳位於他。」

  眾人一片譁然!

  那先帝有此意,那是不是意味著還藏有遺旨?

  這一刻,傅羿安眸光一暗,原來在這等著呢。

  他不禁憶起先帝的模樣。

  傅羿安只覺得十分荒謬,他到底長得像先帝,還是像傅世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