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與轉折與另一個世界?

  夜幕籠罩在城市的上空,因降溫而凝結的霧氣瀰漫在街燈之下。人來車往,燈火通明,男男女女自由往來於這步行街的熱鬧氛圍之中,享受著屬於他們的節日。只有一道落寞的身影在這街道之上孤單徘徊,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青年拎著一個紙袋,如同活屍般在方磚之上一步步挪動,仿佛連抬腳的力氣都要喪失殆盡了。他手中那滿是褶皺的紙袋夾帶的,正是自己進入大學時代以來的全部心血結晶,是他耗盡淚水與汗水的集大成之作,但即使是這樣,它也在半小時之前被評價為一疊廢紙。

  稍早 編輯部

  「小伙子,我不是想打消你的創作熱情,但是恕我直言,沒有人會樂意為你的作品買單......我說的話你能理解嗎?」

  將手中的一疊稿紙摔在桌上,略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眯起眼打量著眼前這名緊張到面色發白的年輕人,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上攤開的稿紙,而指尖每一次敲擊的「咚咚」聲都仿佛是敲擊在青年脆弱的心臟上一樣。

  「你所講述的故事劇情可以說,呃...沒有能真正吸引人的地方,乏味得像我昨晚吃剩的雞骨頭...而且,雖然你以一個完全架空的奇幻異世界作為背景,但卻沒有構架出一個完善的世界觀,對吧?設定與設定之間並沒有嚴謹的聯繫,只是和小孩子拼積木一樣,把好看的積木胡亂堆疊在一起,既構不成也無法構成更沒有去思考過該如何構成一個完整的形體,覺得這個設定很有趣便強塞到自己的創作中。」

  這些不留情面的指點如一根根木椿釘入青年疲憊不堪的軀體中,他感到窒息的同時也不斷試圖讓自己的意識重新振作,但隨後又被更有力的言語擊倒,如此反覆直至意志幾乎潰散。但他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人準確道出了他創作過程中所有的問題,不愧是在業界工作多年的編輯老師。

  「請問......我應該怎麼做才好?」從喉中擠出最後一絲氣,青年幾乎帶著嗚咽去懇求眼前編輯的意見和指導。

  「...對於你這種剛接觸小說業界,沒有創作經驗也沒有任何人氣的完完全全的菜鳥來說,我倒是有條路可以指點你。」編輯從耳側取下一根廉價香菸,摸出一個打火機點燃後起身走到辦公桌後的窗前,徒留下一個發福的背影給青年。「你是否真有勇氣去做就全看你自己了。」

  「願聞其詳。」青年的面龐恢復了些許血色,他連呼吸聲都壓低下來,生怕漏聽一個字。

  「放棄傳統的西幻文學吧!」編輯長長吐出一圈煙雲,沒有回頭去觀察青年的表情,「已經沒有那麼多人對傳統的西方中土與奇幻世界感興趣了,年輕人都更喜歡日式奇幻,這一點你比我更了解才對不是嗎......你應該也知道穿越轉生龍傲天異世界小說的銷售量吧?」

  「......」青年眼中生起的火苗又被猛地澆滅了,「......」

  「但是,但是,那些真的能稱得上文學創作嗎?」青年的拳頭不自覺捏緊,其上暴起的青筋宛如可怖爬蟲。「那些所謂的穿越流,有多少是真正讓人感嘆的?又有多少是套用同一模板複製粘貼出來的量產型廁紙?這些沒有任何實質和內涵的東西不過是單純浪費印刷材料來把文字拼接在一起罷了!我隨便拿一本去上廁所看,就算沒帶紙也能直接撕幾頁下來用,從哪頁撕都不心疼——」

  「打住,再說下去就對傳統紙質書本有些失禮了。」編輯比出一個停下的手勢。眼前青年因為情緒亢奮,面色已經由白轉紅,聲音也從耳語漸漸變為咆哮,再放任他這樣情緒失控下去隔壁間的同事都會被吸引來的。

  「抱抱抱抱歉,我有些大聲了...」嚇了個激靈,青年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冷汗止不住地淌下,心想這下徹底完蛋了。

  「唉,說到底什麼才是文學,怎樣又能稱為創作,這些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的。你即使爭辯得再大聲,也不能直接左右所有人對於閱讀的喜好和想法。總之你先回去冷靜一下吧,不要因為血氣上頭受情緒一影響就作出什麼出格言論,這在創作中本身也並非好事。」

  編輯並未多責怪青年,他掐滅了手中的菸頭,將桌上散亂的紙張重新整理好塞回紙袋中遞交給年輕人。

  「對了,我個人推薦你先去網文平台註冊個帳號,寫些東西練練手,積累經驗的同時好好觀察一下現在的讀者都喜歡看什麼。沒準還能積攢不少人氣。等到時候你真的對自己的創作有自信了再回來找我談談出版的事吧,我會在這張桌前等著你的。」

  如小雞啄米一般不斷點頭的青年在一聲聲感謝中被請出了編輯部。

  現在 街巷中

  編輯先生雖然這麼說,但到底要不要試試看呢?青年的嘆氣聲感染了周圍的空氣,他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走入了黑暗的小巷中。

  「喵嗚~」

  突然的貓叫聲從腳下傳來,將年輕人拉回到了現實中。

  「欸?一隻黑貓?」動物雙眸發出的微光吸引了青年的注意,一人一獸四目相對,「為什麼這種小巷子裡會突然出現一隻毛髮乾淨的黑貓?不對,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正在青年感到怪異之時,貓兒不再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向小巷的更深處,並在一處幽暗的拐角前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直勾勾看向青年。

  「是要我跟上嗎?難道這傢伙知道出去的路?」青年也沒有再多想,「嘛,畢竟是被稱為最通靈性的動物之一,或許它真能帶我出去。」

  跟隨著黑貓前行了3分鐘,青年越來越相信這隻神奇的朋友在為他指路,證據就是每一個路口它都會刻意停下來等自己跟上,一人一獸就這麼在黑暗之中穿行著,直到——

  「奇怪了,那隻小傢伙到底跑到哪去了?」黑貓在一堆紙箱之後莫名消失了蹤影,青年四處打量卻再也沒有見著,就在他試圖出聲呼喚這位夥伴時,突如其來的人聲傳入了他的耳朵。

  青年迅速遁入紙箱堆後,屏氣聆聽,這似乎是兩個男人在交談著什麼,但卻使用著他未曾聽聞過的語言。趨於好奇心,他悄悄偏過頭打量了一下交談的兩人,卻被嚇了一跳。

  兩個衣著和樣貌怪異的傢伙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地用類似波蘭語但又完全不同的語言攀談,銀髮的年輕男人生有一對突兀的長耳朵,他穿著只有中世紀電影裡才會有的西式學者服,就連手中所握的都是羊皮紙與羽毛筆,他在不斷使用這兩個現代社會已經廢棄的玩意抄寫著什麼。另一人則是全身裹在漆黑長袍之下,寬邊帽下是一張充滿學術氣息的蒼老面龐,隱約能看到一根鑲有寶石的權杖半藏在他的袍下。

  這是什麼情況?青年有些懵了,這兩人的打扮怎樣看都不像是這個時代該有的,尤其那一對長耳,這傢伙該不會是一位真正的精靈吧?絕不可能,那是虛幻的文學世界誕生的產物而非現實,那他們到底什麼來頭?在頭腦風暴肆虐了好一會兒之後,青年最終確信,這是兩個電影劇組請來的外籍人員,他們一定剛開完酒會來外面透透氣。

  與此同時,賢者與學徒二人聊得正起勁,好像堅信絕不會有外人突然出現一般。

  「老師,地球是這次跨位面考察的最後一個位面了嗎?」精靈翻動著手上的書卷,查看他們曾經穿梭的其他世界中留下的筆記。

  「是啊,這次終於可以回去休息一段時間了,我這老骨頭差點沒散掉。提醒我,下次去尖嘯空隧位面時提前做好防風結界。」賢者半蹲著腰,在牆上用手指憑空生成的塗料繪畫著什麼奇異的圖案,「你對這個名叫地球的世界位面有什麼看法嗎?」

  「是的,這裡的魔法網絡實在過於稀薄脆弱了,能汲取到的魔素少的可憐,無法想像這裡的施法者們每天都在過什麼樣的生活,他們仿佛每天都活在奧法瘟疫那一年。」精靈頓了頓,咽下一口口水。

  「是的,我能感覺到在遙遠的過去這片土地上也存在著神明施展奇蹟的時代,但隨著歲月沖刷,祂們好像都已經隱去了,也造成了魔素的衰退,魔網的枯竭。」賢者在繪畫的同時不忘補充。

  「但與之相反,這裡的科技和工業水平卻遠超我們目前觀測過的其他位面,甚至連以魔法工業著稱的艾伯倫世界在它的面前都不過如此。這裡的金屬馬車不需要馬匹或別的牽引方式就能自己快速移動,他們的照明火燭鋪滿了整個大街卻沒有消耗一滴燃油,甚至能自由變換顏色。而這些,完全!沒有!依靠!任何魔素或者法術。難以相信在魔法水平如此落後的世界,卻能發展出這種驚人的科技水平,這件事寫成報導絕對能震撼整個費倫大陸,不,是整個托瑞爾!」

  精靈越說越亢奮,而賢者也在這時構建好了儀式法陣。

  「那就等你的論文交到我辦公室里了,」他拍拍精靈學徒的肩膀終止了他的興奮演講,「出發,回燭堡。」

  本來只是一頭霧水聽著那個精靈模樣的男子嘰里呱啦說了一堆鳥語,頭痛的同時青年也迫切的希望自己能知曉對方的語言。但當他看到老者手杖閃動的藍色光芒時,他不禁驚叫出聲來。在詭異二人組前方的牆壁上,那繪畫著神秘圖案的位置,奇怪的藍色光芒憑空出現並開始流轉,撕裂著周圍的空間結構,並最終構成了一個可容成人通過大小的漩渦,而老者的半隻手已經深入其中,很快被吞沒。

  即使是再怎樣不願承認,目睹一切的青年也無法繼續質疑,毫無疑問,這是貨真價實的魔法!!!他是如此驚訝以致於起身的一瞬間將面前的紙箱堆全部推翻,鬧出巨大聲響的同時也完全暴露了自己。

  「誰!」幾乎同時,一根短杖從精靈男子的袖子下滑出,直指這突然的來客。「該死,是地球原居民,我明明設下屏蔽結界了才對,他是怎麼進來的?」

  「屏蔽結界是通過誘導來干擾他人的判斷,讓他們不會產生自主靠近這附近的意識。但如果是跟隨著一些靈性較高的生物行進是能強行破除這類干擾的。」賢者似乎並不意外,或許是他早已經注意到了第三人的到來,他只是打了個呵欠,「你能自己解決就別傻站著,早點放個遺忘咒我們早點回去。」

  還不等青年做出任何反應,稀薄的魔力氣流便匯聚於精靈的短杖尖端,身為附魔學派的法師中的一員,「編演記憶」這個法術效應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一旦無形的能量精確命中這位地球人的頭部,精靈有十足的自信這傢伙會把他看到的一切都當作沒有發生過。

  但就在下一秒,精靈的臉色變了,他突然感應到自己的短杖並沒有完全按照他的意識去施法,有什麼更加強大的法術衝擊更早從那股無形能量中分離出來命中了可憐的地球小子,他的法杖失控了,施展的根本不是完整的編演記憶術,而是更可怕的什麼術式。

  「見鬼,你怎麼做到同時施展遺忘咒術和這麼強力的『通曉語言』術的?!這附近的魔網快被你小子抽乾了,你不想回去了嗎?」與其同時,負責維護位面傳送門的老者發出一聲怒罵。「我怎麼不記得有教過你孿生釋放雙法術和使用狂野魔法?你到底是法師還是術士?」

  「我想......應該不是我乾的,」精靈立即閉上雙眼試圖在空氣中感知著什麼,「這附近的魔法網絡因為支撐位面傳送法術已經相當脆弱了,剛剛的施法給魔網開了個大口,裡面剩下的不少魔素全部以隨機形式把我的法器當宣洩口迸發出去了。」

  「遺忘皆空!」

  一股強烈的痛感瞬息之間從大腦深處傳來。青年好像終於聽到了一句中文,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這句話的意思,只是驚訝於為何眼前的精靈突然開口說出自己熟悉的語言,但就在下一瞬間,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無法站立,仿佛有人拿著一把鐵錘敲擊著他的腦仁,而且更不幸的是鐵錘不止一把,第二錘幾乎在青年被第一錘擊中後的同時便再次命中,這下他徹底支撐不了身體,直挺挺倒向冰冷的地面,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不知道到底過了一瞬間,一分鐘還是更久,青年緩緩睜開了他的眼,他能感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正從他的鼻腔、眼眶或內耳道潺潺流出,意識接近半昏迷的他只能透過被染紅的視網膜觀察著面前的兩道模糊的人影。

  「走吧,別管那傢伙了。」老者用手杖頂了頂精靈學徒的腰,後者正因為自己的失誤而陷入沉思中,仿佛在思考一個最佳方案來補救自己剛剛造成的局面。

  「可是......他還活著.......」

  「是,但也和死人差不多了。兩發失控的精神法術波動幾乎同時精準命中了這傢伙的大腦,用不了三分鐘他的靈魂就該前往眾神的國度了,就算命大活下來也會變成一個傻子或控制不住自己大小便的活死人度過餘生。」老者沒有再打量地上的倒霉蛋,「我們要做的只有祈禱他的信仰足夠堅定去引導他的靈魂走上正途,而不是墮入巴托九獄成為冥河彼岸一個可憐的祈並者。」

  「我想,其實我還可以用治療類法術試著搶救一下。」

  「放棄吧,以現在這脆弱的魔網結構來看沒有直接崩潰已經是萬幸,你再施展多餘法術只會讓悲劇再次發生並且更嚴重。」老者半隻身體已經沒入傳送門內,「再不快點門就要關上了,這裡的魔素越來越稀薄了,抓緊時間!至於對這件捲入一般人事件的懲罰,你回去後負責把燭堡西面的藏書閣打掃乾淨,不許用魔法。」

  「父神柯瑞隆在上,您是想讓我以命償命吧!」精靈叫苦不堪,他再也沒心思去關心地上青年的死活,跟著踏入了傳送門中,「我把我那秘藏了150年的黃金蜜釀仙靈酒給您嘗一口,至少讓我用用魔法吧...」

  「不行,至少一杯,而且你要是再魔法失控毀掉了藏書的話我就把你扒光了讓你去冰風谷吹一小時冷風!出發,傳送錨點設在你家酒窖了。」

  「您絕對是魔鬼的化身!」精靈哭喪著臉消失在空間的另一端。

  「你們...嘔——等等...等一下......」青年的身體在地面上痙攣抽搐著,不知為何,他終於清晰而完整地聽懂了二人的對話,但他的呼喊早已失去聲音,取而代之的是從喉中上涌噴出的大片血液,他無助地伸手試圖去碰觸他們即將消失的身影,即使他們只間隔了5米,卻也如天際的另一端難以跨越。

  二人失去蹤跡,但門仍然存在,只不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坍縮,距離完全關閉不剩太久。

  那個地方,只要能到達那個地方......

  完全忽視了自己劇烈的頭痛感,幾近昏迷的意識,青年的眼前只剩下那道越來越狹窄的門,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去追逐遠去的兩人,也沒有思考過這種情況下自己該如何獲救。他只知道,他的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反覆迴響,那道門的後方是希望,也是自己唯一的救贖。

  4米......3米.......2米......就快到了......1米...手已經快觸碰到邊緣了......還剩最後半米!!!

  原本已經失去知覺的雙腿突然燃起了力量,強力的信念在驅使他的肌肉收縮,就是現在!青年從原本在地上蠕動的狀態猛地飛身彈射出去,他耗盡了自己的最後一絲氣力,在門即將消失的那一瞬間擠了進來!

  突然的失重感自八方襲來,天旋地轉讓本就頭疼欲裂的他又嗆出一口熱血,不知道這股難受的感覺持續了多久,但他知道如果在這時候陷入沉睡只會更糟。直到自己突然又恢復了重力,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砸向地面之時,他聽到了幾聲驚呼,他費力睜開雙眼掃視著周圍。

  那是一名身著高雅的婦女,她的周邊擁護著數人,而前方則站立著一個中世紀酒館老闆打扮的男人。他們都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感到意外,但青年還來不及發出聲音便徹底失去了他的意識。以上是他最後的記憶畫面。

  谷底開墾歷(DR)1499年 費倫大陸西北部 劍灣地區 深水城

  「杜爾南,你真的確定要提交辭職文件了嗎?」

  「是的,尊敬的萊拉·銀手女士,我終究還是會老去,我的身體已經大不如曾經了。我想,是時候退出並將這份位置轉交給其他更有實力的年輕一代了。我也相信他們會做得比我這個糟老頭子更好。」

  「但至少在退出之前為我們推薦一個合適的人選來接替你不好嗎?」被稱為萊拉·銀手的女性如此回應,他們雙方都知道這不過是一種委婉的拖延方法,萊拉·銀手最終也改變不了杜爾南的去心。

  「在深水城,永遠不缺乏真正擁有才幹之人,這是由您領導的城邦,它也在您的手中變得這樣輝煌。有緣之人總有一天會代替我像這樣站在您的面前,成為領主聯盟的新希望。這點您比我要更了解。」

  「可是——」萊拉·銀手的話音未落,四周的空間突然開始坍縮扭曲,幾道隨侍的身影也快速擋在她的身前。

  「是傳送類魔法,是哪一幫會的刺客嗎?居然這麼大搖大擺地鑽出來!」數枚斗篷之下,法杖已經瞄準了來者可能出現的方位,只要一有情況,他們不介意將數十發魔法飛彈精準傾瀉在可能到來的刺客身上。

  然而,從那道空間中卻掉出了一個穿著怪異的年輕人,他就這樣徑直砸落在地上,沒了聲息。這一怪景反而讓精心做好交戰準備的眾法師顯得十分尷尬。

  「安民法師會,去看看發生了什麼。」萊拉·銀手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身為領導者,她不會讓自己出現太多的失態。很快一個法師便湊上了前去檢查青年的傷勢。

  「報告,此人頭部有明顯的受到法術攻擊痕跡殘留,他似乎在同一時間被施加了一強一弱兩種法術效應導致大腦過量充血,進而呈現多種腦部惡化狀態。生命微弱,隨時可能進入死亡狀態——」

  「那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萊拉顯得有些頭疼,這些法師太過於呆板,不知道是不是念書抄書念傻了,「不進行搶救難道等著用回生術把他的靈魂從那邊拉回來嗎?」

  「是的閣下,我們一致認為這種來歷不明的人就應該先在其腦死亡後施展死者交談術謹慎盤問,確認沒有問題後再予以復活!」這位法師說話十分理直氣壯。

  「那連續兩次施法就不要消耗昂貴的施法素材嗎?別忘了安民法師會的所有活動資金均來自深水城的平民百姓,你們的做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在浪費納稅人的錢。」萊拉差點被氣暈過去。

  「但是您的安全......」

  「沒有但是,快點去救回所有眼前能拯救的生命!」

  杜爾南也湊近了地上平躺著的這位不速之客,上下打量了一番。

  「黃皮膚,黑眼睛,黑色頭髮,既不像伊路斯坎人,也不像更北邊的蠻族。種族是...」杜爾南撩起青年遮住耳朵的一縷黑髮,「沒有尖,看來是個純種的男性人類。」

  「杜爾南,憑藉你的經驗你能確認他的故鄉和人種嗎?」萊拉也重新將注意力轉回這個倒霉蛋。

  「他的絕大部分生理特徵都在告訴我他是一個來自遙遠東方的那個神秘的卡拉圖大陸的人類,或許是來自古老的受龍帝國的受龍人。但是真奇怪啊...在我的印象中,受龍人無論男女均束著長發,就像黑色瀑布一樣綁在腦後。而且受龍人普遍身著長袖長袍,絕對不會有如此奇怪衣裝的人才對。」

  「......既然這樣,那這孩子就先交由你來照看了,等他甦醒後立刻帶他來深水堡的議會廳找我。」萊拉意識到面前這人的身份或許並沒有她們所想像的簡單,她難得感到了些許興趣,或許他會為深水堡注入一絲新鮮的空氣。「至於你提交辭呈的事情我們也於當日再談。」

  「遵命,女士。」

  半個月後 深水城 呵欠之門酒館

  青年於櫃檯前擦拭著酒杯,他已經在這所酒館工作了有一段時間,差不多也適應了這裡的生活節奏。

  依稀記得當他在這個世界再度睜開眼的那天,身邊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榻,陌生的花瓶,陌生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青年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忘記了自己為何會在這裡,也完全忘記了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但他清楚地記得,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他來自一個叫做地球的地方,那裡有參天高樓與車流穿行的街市,或許也有美麗的自然風景但他很少有機會接觸。

  守在他床邊的是一名好好心腸的大叔,他稱自己為杜爾南,他在酒館的後巷撿到了突然出現陷入昏迷的青年並把他帶了回來。對了,他經營著一家叫做呵欠之門的酒館,好奇怪的酒館名字,名字...話說我的名字又是什麼?青年不斷循環著這一系列問題,他的大腦不斷高速處理著這些龐大而又新鮮的信息,這令他感到有些頭痛。頭痛?他好像想起來了什麼,但試圖去回憶只會越發疼痛,青年乾脆就放棄了多想。

  「有一位尊敬的大人物想要見見你,我已經將你醒來的消息用魔法紙鶴傳出去了,等過兩個鐘頭就會有馬車來接我們。你也儘快做好準備吧。」

  魔法?熟悉而陌生的詞彙,但比起這些,青年更驚訝於為什麼會有大人物想見他。

  「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合適的衣物,你自己穿過來的那套奇怪布料我送去乾洗店了,換好衣服叫我一聲,我去給你準備點早餐。」杜爾南如同一個操心的老媽子,他在帶上房門前甚至回頭問道,「你應該會基本的禮節對吧?該死,可不要告訴我我得從頭教你。」

  總之,在馬車抵達酒館門口時,青年的禮節課也只進行了個七七八八。

  「事到如今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小子,我不管你來自哪裡是什麼人,等進了深水堡千萬不要有可疑的動作或失禮的行為,他們問你什麼也都一定一定一定要如實回答。聖武士們還有牧師們會提前布置好誠實領域,說謊不會有任何好處,只會把自己更推近死亡,到時候不會有任何人會幫你求情,包括我。」

  杜爾南下巴往馬車裡面挪了挪,「還有,往裡面坐點,我和你一起去。」

  總之以上就是那天的回憶了,青年輕輕揉了揉太陽穴,試圖整理關於他現在所獲得的所有情報。

  這裡是一個與地球擁有相似生態的另一個世界,名叫托瑞爾,而他現在正位於托瑞爾最大的陸地板塊,名為費倫的大陸的西北部地區。這裡沿著劍灣海一帶坐落著數個大型城邦,其中最著名的幾座分別是,有著「北地明珠」之稱的花園與藝術品之城——無冬城(Never Winter),繁榮貿易的「北地王冠」——深水城(WaterDeep),機遇與商業的大「門」——博德之門(Baldur`s Gate)

  這三大城邦從北到南依次矗立在劍灣海岸之上,城邦之間由海運或者名為「大公路」的陸地大道來維持交流、貿易貨運等活動,它們仿佛代表著這片土地。而在劍灣以北,是極度嚴寒的冰風谷與被稱為世界之脊的雪山山脈,東邊坐落著無冬森林、寶劍山脈、至高森林等資源豐沃的地理環境,至於東南方向則有著埃爾托伽德與安姆兩大王國以及學術之城——燭堡。

  深水城則是由領主議會統治的大型獨立自由城邦之一,眾多種族的生物都能在這裡見到,他們和諧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之下。而這座城市的律法及所有重要決策也由領主議會共同決定,據杜爾南說,領主們的身份是絕對的機密,他們無法被外界任何人所知曉,而在他們之中會有唯一之人公開自己的身份,即公開領主。公開領主負責統合議會,並作為隱秘領主們的代言者發布他們的決定內容,也因此可以說,公開領主即是深水城的象徵。

  這個世界一年有12個月,每月30天,令人意外的是他們每月只有3周,一周10天。且存在諸多紀年曆法,而最被廣泛使用的是谷地開墾歷(DR),聽說這紀念著曾經統治著費倫的精靈王國允許人類等其他種族擁有自由開墾屬於自己的土地權力的一年。DR1489年,前任公開領主達格特·無燼被驅逐出深水城後,就由背負「銀手」之名的萊拉接替了那個討厭鬼的位置。深水城能再度繁榮也多虧了萊拉與領主議會們的精明治理。

  至於青年,他正在呵欠之門酒館工作,這是一家深受深水城的冒險者們喜愛的知名酒館。有道是,提起巨龍與寶藏就會想到冒險,提起冒險就會想到啟程,提起啟程就會想起冒險者聚集的酒館,而其中最富盛名的酒館之一便是呵欠門。地處人流量最大的街市,無數形態各異的生物進出這道酒館大門。青年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真實穿越到一處奇幻的異世界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敢肯定地球絕對沒有這些形形色色的居民,哪怕記憶喪失了一部分,他也敢肯定自己以前只見過人類。所以,當一頭龍裔和半獸人向自己打招呼時他差點沒嚇得鑽進櫃檯下。

  最後是最費解的地方,青年發現自己無師自通了這個世界的語言。費倫居民們都是用所謂的通用語進行交流,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沒有自己的語言體系。從常見的精靈語、矮人語到不太常見的煉獄語、龍族語、木族語甚至是一些超古代文明或稀少種族獨立的語言,這個世界存在了太多太多不同種的語言體系,而其中的絕大部分發音方式絕非人類的發聲器官所能學習。可偏偏青年能聽懂、讀懂、看懂絕大部分語言,他說的話對方也能理解大致意思。

  他也曾問過杜爾南,杜爾南則表示一無所知,他從沒聽說過有如此強力且時間持久的「通曉語言」術,他只是一遍又一遍警告青年,不要帶著任何好奇心理去接近酒館大堂中心處的巨大水井,至於原因他隻字不提。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青年也只會照做,畢竟自那天起杜爾南就收留了無家可歸的自己,還提供了工作、住宿與熱騰騰的湯,不至於將自己趕出去自生自滅。寄人籬下還是乖乖閉嘴幹活比較好。聽說自己住的閣樓在遙遠的DR1479年是杜爾南用來窩藏一個侏儒鍊金術士的地方,不知道那傢伙現在怎麼樣了。

  青年的思緒越飄越遠,他依然在這個世界努力的生活著,帶著笑臉迎接形態各異的客人們,並且把菜品與麥酒端上他們的桌。就在他以為這樣平凡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卻沒料想到一位活傳奇的出現會為這酒館的牆壁塗上一抹新鮮的色彩。

  幸運女神泰摩拉拋下了硬幣,它的正反無從猜測。眾神擲下了骰子,它的結果無法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