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初只想快點把事辦完,就像厲景深說的那樣穿件衣服又不會死人。
她就當今天她是個臨時模特,完成厲景深最後一絲念想。
當然沈知初也沒傻到真的全聽厲景深的話,手機連著電腦拷貝那些文件,文件很多且占據內存大,要完全拷貝完少不了一個小時。
化妝師把婚紗取了進來,沈知初沒去仔細看,瞥了一眼,裙擺上布滿了鑽石,像是星空。
婚紗尺寸完全是按照她身材比例設計出來的,沈知初穿上婚紗不過五分鐘,化妝師進來給她整理裙擺,讓她坐在椅子上化妝。
沈知初這張臉保養的很好,上妝服帖,不需要太濃的妝容,輕輕帶過一筆就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身後有人把她及腰的長髮給盤起來。
沈知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怕厲景深還留有後手,厲景深身邊的人她認識的不多,這幾天除了幾個工人外,那就只剩下醫生。
厲景深嘴裡說開除了趙錢,會不會是他故意把趙錢調開去辦其他事?
遊樂場事故,以及油門故障,如果跟厲景深脫不了干係的話,那麼最有可能去實施行動的就是趙錢。
並且只有趙錢知道厲景深的郵箱號。
「沈小姐,你真的是太漂亮了,你絕對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耳邊忽然傳來化妝師的誇讚聲打斷了她的思考。
沈知初語氣冷淡說道:「新娘不是我。」
化妝師見她臉色不好看趕緊閉上了嘴。
電腦里的文件也拷貝下來了,沈知初借著去上廁所的時間把手機拿來,她猶豫著,最後給白邱璟打了個電話,依舊是關機狀態,給白家其他人打也是無人接聽。
難道是出事了?
眼皮又抽了幾下,沈知初以前不信迷信,什麼左眼皮跳財右眼皮跳災都是心理作用,可現在她總是壓制不住心裡那股恐慌感。
之前,沈知初覺得陪著厲景深等死也可以,但現在她手裡握著厲氏機密,厲景深也口中承諾明天就能放她安全離開這裡,如果他不放,那她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沈知初聯繫上了孫叔,時間有限,她也不廢話,讓孫叔在這段時間多叫點人保護白家,另外讓他把趙錢找出來。
她心裡有個預感,那幾天的意外,趙錢一定知道。
「沈小姐,厲總叫您過去。」
「知道了。」沈知初回應道,隨後收起手機。
裙擺太長太寬,穿上高跟鞋走起路來有些不舒服,沈知初直接脫下高跟鞋扔在一旁,赤腳踩在地上。
沈知初一路思考來到了二樓樓梯口,她握住樓梯扶手,從高處俯視下去,只見厲景深站在下面,一身剪裁熨帖的黑色西裝,身量欣長,他一直抬頭看著樓上,似乎只為了等她出現。
目光專注且深情,深邃的眼窩泛著紅,漆黑的眼瞳里印著燈光,宛如耀眼的黑曜石,漆黑而又剔透。
沈知初與他四目相對後的短暫時間裡轉移了視線,握住扶手的手微不可查的縮了一下,她低下頭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裙擺往後,有人給她提著。
她從上走下來,潔白的婚紗上的鑽石閃耀星輝,流光溢彩,宛如傾盆流星雨。
厲景深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做了這麼多年的夢,終於在現實中出現了。
他看著她裙擺上的各種鑽石,想到沈知初以前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厲景深,對我而言你就是星星,曾經覺得你遙不可及是我眼裡的光,現在卻是多一顆少一顆都無所謂。」
堆積在一起的星星,那光一點都不比月亮的光淡。
白色的婚紗把沈知初的皮膚襯托的越發白皙,不是那種病態的蒼白,而是透著血色通透的白。
臉部線條流暢,五官精緻柔美,眉梢淡粉,不經意間隱約流露著媚態和一種道不清的鋒芒。
這是厲景深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沈知初,可惜卻不是他的沈知初。
厲景深伸手想要扶住她,沈知初瞥了他一眼,裝作沒看到,身子一斜繞過他。
「衣服我已經穿了,你也該遵守你的諾言了。」
「怎麼辦,看到現在的你,我忽然不想放你走了。」
見沈知初擰緊眉看過來,厲景深繼道:「我還記得你以前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你說你在地獄裡等我,現在我要下地獄了,可你卻從地獄裡上來了。」
沈知初嗤笑一聲:「你又想言而無信?」
厲景深說:「如果我這次言而無信了,你又怎樣?」
沈知初臉上很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那種疲憊的難過,她像是早就知道了厲景深會這樣說,預判出來了這一種結果。
也是,畢竟厲景深也不是第一次說話不算數了。
誠信在他厲總嘴裡算個屁,為了最接近他心裡最完美的結果,說句謊話騙一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麼。
可惜,沈知初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任他擺布的沈知初了。
「半個小時前,你電腦上的機密文件我已經轉移到了我的手機上,如果明天我不能回去,那麼這份文件就會傳到我的公司里,那樣重要的文件,你應該清楚我會拿來做什麼。」
「沈知初,我一個身患重病的人,你以為我還會看重這些錢和名利嗎?」厲景深反問。
只有到了絕境,才知道,努力一輩子的東西,他為之奮鬥了這麼多年靠不擇手段獲得的金錢和名利,在死亡面前真的不值一提,帶不走的永遠都帶不走。
沈知初只是淡淡說了句:「我報警了。」
厲景深愣了愣:「你說什麼?」
沈知初提起厚重的裙擺,一邊整理一邊說道:「我說我報警了,現在厲氏的機密在我的手裡,雖然你不在意,但一旦沒了厲氏那些錢和勢力你就不能對白家做什麼,這次我絕對不允許你傷害我身邊的人!」
厲景深吸了口氣,笑了:「你就不擔心我留後手?」
沈知初嘲諷問了一句:「你還有後手嗎?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現在為你賣命的只有趙錢一個人,遊樂場事故是他動的手吧?」
厲景深臉色並無變化,只有瞳孔深了一個色。
沈知初遇事總是喜歡自己扛,不是不相信身邊的人,而是她習慣了,一直一個人長大,剛成年就撐起了沈家,父親和哥哥靠她養著,而她靠的只能是自己。
一個人不強大,就會被強大的人吞噬掉,弱肉強食是她從小就懂的一個道理。
沈知初自願來到他身邊的原因,他再清楚不過,無非為的就是一個白家和一個白邱璟。
從厲景深自願把電腦密碼告訴沈知初那一刻起,他就甘拜下風自願認輸。
就如沈知初說的那樣,沒了錢和勢力的厲氏集團,就像是一盤散沙,他一個時不時吐血躺病床上靠藥續命的人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但其實,厲景深也沒想過真的要做什麼,他暗自發過誓的,不會再對沈知初做什麼。
人啊……總要和握不住的事物說再見。
握住厲氏根基的沈知初,加上他那份遺產,今後便沒有人會敢欺負到她頭上了。
而他……這場遊戲的「最終BOSS」也該落幕了。
而白家……厲景深想到了一些事,居然笑了出來。
「沈知初,你應該學會的是怎麼依賴,怎麼去相信身邊的人。」
沈知初沉默了一瞬,沒有去反駁厲景深的話:「或許吧……」
「去那邊坐坐吧,陪我說會兒話。」厲景深用眼神示意,客廳被整理了出來,靠邊的位置上放著白色的雙人搖椅,布置的像花藤。
沈知初走過去坐下,厲景深沒有坐在她旁邊而是找人重新搬了椅子坐在她身旁,周圍不少攝像頭把這一幕給錄了下來。
「沈知初。」厲景深出聲,「雖然你常說這個世上沒有如果,但我還是忍不住的想,要是今天是過去那一天就好了,合適的婚禮,合適的婚紗,合適的戒指。」越說他越覺得虧欠沈知初很多東西。
沈知初踮著腳尖晃著搖椅,看著外邊已經黑下來的天說了句:「太晚了。」
她說的不僅僅是時間。
滿是淤泥的水養不活一條愛乾淨的魚,遲來的太陽救不回一盆死掉的向日葵,溫水不是瞬間涼掉的,天不是眨眼就黑的。
「沈知初你以後還會記得我嗎?還有……你希望我死嗎?」厲景深啞著嗓子問的小心翼翼,一邊想得到答案,一邊又怕答案和他想的不一樣。
他就像是剛從深淵裡爬出來的人,見光都會刺痛,只能半闔著眸子安靜的等待。
過了半晌,沈知初說道:「厲景深我有時候想你快點死不要纏著我,有時候又希望你能活著,你活著,這世間的疾苦才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