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初倒是不討厭吃糖餃,糖餃寓意好,她吃的也開心,卻不明白這原本的「幸運」是有人故意給她的。
沈知初不明白,活了一把歲數的沈老爺子還不明白嗎?表面看是在吃餃子,實際上眼睛正從碗沿邊緣偷偷打量這兩個孩子,尤其看向厲景深時那意味深長的目光,這太過明顯的偷看被厲景深抓了個正著。
「沈爺爺你看我做什麼?」
被人抓到偷窺,沈老爺子放下手裡的碗,不緊不慢的說道:「這唯一的糖餃是你包的,也是你煮的,你盛的......真的好幸運啊。」
被人當面指出來,厲景深面色不改:「是很巧啊,反正我是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同。」
沈知初扒拉著碗,左右兩邊看,她其實也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有多想厲景深是不是為了逗她開心故意盛到她碗裡來的,但這些餃子的確都長得差不多,放到水裡煮過後更是變了樣,厲景深是包了那個糖餃,但他扔進去後就再也沒看了,他真的記得清嗎?
不過就算是厲景深有意的,她也很開心。
厲景深轉移話題:「吃燒烤吧,我們今天買了還沒吃。」
路邊上的燒烤吃起來也沒有多好吃,可能好吃的是餓了一天,是長久的等待,是好不容易拿到手吃進嘴裡,和周圍的氣氛完美融洽在一起。
拿回來後熱了一遍,那股期待感已經沒剩多少了。
聯歡晚會已經放了很多了,一邊吃著燒烤一邊看電視。
沈知初對自己的身體很了解,不用別人提醒,吃了個七分飽後就放下了,聯歡晚會她看不進去,她想要厲景深陪她去放煙花。
除夕過得很開心,明天就是春節,新的一年,沈修禮和她爸是一定會到的,想到要面對這兩個人,沈知初有些打不起精神。
厲景深瞬間就感覺到了她情緒上的不對勁:「怎麼了?」
沈知初抱著貓摸:「明天我爸還有沈修禮要來吃年飯......你明天會在這裡嗎?不會忽然走吧?」
厲景深搖頭:「我既然答應了你,我會在這裡過年,那我肯定就不會離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沈知初放輕鬆的靠在他身上,原本緊繃的心,這會兒就像高高飛起的風箏。
屋外,管家已經把放煙花的準備工作做好了,衝著裡面大喊:「出來放煙花了!」
沈知初把貓放下,拉著厲景深的手:「走,我們去放煙花。」
厲景深沒忘記把今天他們晚上買的仙女棒帶上,沈知初喜歡看煙花,但她怕聲響,不敢站在煙花底下看,只敢站在門口遠遠的看。
沈老爺子一把年齡了,也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讓屋裡的年輕人去玩,院子裡站滿了保鏢和傭人。
司機也在現場,廚師負責點火,管家則陪在沈老爺子身旁。
他們在步行街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煙花,但在家裡放煙花的感覺又是不一樣的,往年也會放煙花,但身邊陪著她看的只有爺爺,就算煙花的動靜很大,但始終給人感覺很冷清。
怕煙花的響聲嚇到她,厲景深站在她身後,沈知初的個子才到他的肩膀處,他雙手捂住她耳朵。
小臉溫熱,沈知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後的厲景深,以及捂住她耳朵的手。
她微微仰著頭,抬眸便撞上了厲景深的眼睛,那一刻她覺得厲景深的眼睛要比天上絢爛的煙花好看太多,一剎那,她的心尖好似被沾了蜜的刀輕輕的戳了一下。
他們看著彼此,在那雙對視過很多次的眼瞳里找到了自己的身影,煙火餘暉,沈知初看著他眼睛裡的自己好似被煙花點亮,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自己,發光的自己。
突然間,她不再懼怕煙花的聲響,她把手落在厲景深的手背上,輕輕拿下,然後用力握住,他們一起抬頭看著被煙花擠滿的夜空。
太過關注的他們,絲毫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沈老爺子。
沈老爺子露出個欣慰的笑,管家也看到了,還提醒沈老爺子:「沈董,你看小姐他們,一起牽著手看煙花呢?」
「我早就看到了。」
他能接受厲景深,也是感受到了厲景深真心實意的對沈知初好,無論到哪,他的眼睛都是盯著沈知初看的,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要是景深能一直陪在小姐身邊就好了,小姐現在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就差一個能一直陪著她成長的人,我看的出來景深對小姐是真的好,人也優秀,就是太成熟了一些。」
「成熟一點不好嗎?」沈老爺子問。
管家說出自己的想法:「就感覺他這個年齡過於成熟了......是身不由己的孤獨,他過的不快樂。」
沈老爺子沉默著,他是沈知初的爺爺,因此無論做什麼,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從沈知初的角度出發,為沈知初著想,因此他總是忽略一旁的厲景深。
他知道厲景深很優秀強大,可也正是因為他這份優秀讓他一再忽略,其實他也很小,也就比沈知初大一點,他能有如此強大,說明他背後付出了超強的努力,可能是拼了命那種。
他來這裡這麼久,他也就見過厲景深的母親,他的父親說來沒來,他的爺爺也只是從他嘴裡聽到過,他也是個孤孤單單的小孩,哪怕過年這樣的日子也沒回家。
沈老爺子動容了,有些心疼厲景深。
都說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不懂愛情,不懂男女有別,不懂婚姻,不懂一輩子......可這些他好似都在厲景深眼中捕捉到過,小小年齡,就讀懂了愛。
「是啊,他太孤單了,他過得也不容易,我以前倒是忽略了這一點,如果他能一直在這裡陪著初初,那我也能放放心心的把沈氏交給他們打理,說不定還能在死前看看曾孫。」
「沈董,你一定能看到的。」
沈老爺子笑了笑沒說話。
煙花放完的很快,再美的煙花,放完也就十幾秒鐘的事,刺耳的聲音過後是極致的安靜,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火藥味。
院內,傭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留給沈知初和厲景深玩買回來的仙女棒,沈知初甩著仙女棒轉圈,厲景深就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腳下,擔心的提醒注意腳下。
沈知初停下腳步,卻是拽著他的手倆人一起跑,手裡的仙女棒燃完一根又一根,就在距離凌晨最後一分鐘,她停下來安安靜靜的看著遠處,最後十秒她和厲景深一起默念。
「十......」
「九......」
「八......七......」
「三......」
「二......」
「一......」
新年的鐘聲敲響,沈知初聽著遠處傳來的歡呼聲,倆人無聲對望,最後還是沈知初笑出了聲:「厲景深新年快樂,祝你每天都能夠開心,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厲景深專注的眼裡只有她,也只有在面對沈知初的時候,他才會露出他最溫柔的表情來。
「也祝你新年快樂。」
打打鬧鬧一小時,時間一晃就過凌晨了,沈知初還從來沒有這麼晚睡過,興奮過頭就是疲憊,她打著哈欠,慢吞吞的回家。
傭人早就給她準備好了熱水泡澡,還有換洗衣服,沈知初沒有立即去洗澡而是去了厲景深的房間。
這還是這一年多來,厲景深第一次在她家睡,準備的是一間客房,離她的房間不是很遠,裡面也很大,也是有獨立洗漱間和浴室的。
「你住的習慣嗎?要不要換!」
「習慣啊。」厲景深打量了一下四周,根本不像是簡單收拾出來的臥室。
這真讓他想對了,還這不是傭人收拾出來的,早在前一天,沈知初知道厲景深今年要來她這裡跨年,她就開始挑選房間,這房間裡的床單被套,還有擺設,全是她自己安排出來的,花了她不少心思。
「我很滿意這裡,你快去洗漱睡覺吧,很晚了。」
「嗯。」沈知初往後退了兩步,明明住在同一個屋子,可她還是會不舍,忍不住多看厲景深幾眼,「那我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晚安。」
等沈知初走了後,厲景深才掏出手機看,上面顯示了三個未接電話,三個電話都是家裡人打來的,分別是他父母還有他爺爺,厲老爺子。
厲景深自動忽略過他爺爺,先是給她媽媽打了個電話,簡單問候了兩句。
厲母是早就知道今天他要來沈家過年的,所以沒什麼好問的,就問他玩的如何。
厲景深便把今天經歷的簡述給她聽,聽他今天過的還不錯,厲母也就放心了。
「比去年過得好。」
去年厲景深並沒有來沈家過年,當時雖然和沈知初的關係已經發展的很不錯了,但第一年就去她家過年,才認識幾個月,總覺得不太好。
想著沈家不僅僅有沈知初,還有沈老爺子,以及沈昌南沈修禮,沈老爺子和沈昌南就不用說,沈修禮一身戾氣,他們倆碰到一起肯定少不了爭執,大過年的起爭執不好,因此在沈知初邀請他去她家過年的時候他就婉拒了。
這也是為她考慮,因此直到沈昌南帶著兒子回這裡過年的時候,他也就沒過來,安安靜靜的在蓉城過了他這一生第一個新年。
有管家他們陪著,他第一個新年過的也不算孤獨。
今年來這裡,也是沈知初軟磨硬泡了好久他才答應的,加上沈老爺子也大大方方的邀請他來,認識了這麼久,也不用避諱。
厲景深問:「你和爸爸呢?」
「也就那樣吧,去你爺爺家吃了個飯就回來了,明早還得一早去拜年,你爸就在我旁邊,要不要說上兩句。」
厲景深想了想,還是應了,手機到了他爸手裡,能說的也不多,也就互相關心一下身體,最後說句新年快樂,一段通話就結束了。
和父母通完電話後,厲景深才給他爺爺打了個電話。
氣氛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他來蓉城這麼多年,和爺爺通話的次數並不多,儘管是他親爺爺,但對這個老人他並沒有多少好感,有時候也覺得他挺可憐的,孤家寡人一個,有兒有孫,但這跨年夜卻無一人陪在他身側。
可想想,這不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嗎?他想要的就是一個有權有勢的厲家,厲家不需要什麼牽絆的感情,能變強就可以。
從他有記憶起,厲老爺子就從未誇過誰,無論是面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孫子,他都習慣性的去打壓,無論做的有多好,他都覺得不足,認為對方還能做的更好。
「忙完了?」
「嗯。」
「你要知道你在蓉城呆的時間已經沒多少天了,期末考之前就回來吧,沒必要考,反正你又不在蓉城繼續待著。」電話一通直接進入主題,他真的是一點廢話都沒有。
厲景深也從未期待過能從厲老爺子嘴裡聽到幾句關心話,所以說,他說的這些早在他意料之中。
想起去年春節的時候,他連電話都沒給他打過,可能也知道他在他這裡不受待見吧。
「我知道。」
厲老爺子突然笑了一聲:「你現在是在沈家過的年吧,我要提醒你一句,既然早知道和一些人無緣,那就不要過多牽扯,不僅害了別人也是害了你自己,要舍就早點捨棄,藕斷絲連,最難成大器,你現在對那小姑娘越好,離開的時候她就越是難過,越走不出來,你無法理解我的教育模式,同樣的我也無法苟同你的這種處理模式,你是想要那個小姑娘變得獨立自強,還是什麼?你一直陪著她,教她這麼多東西,她越來越依賴你,習慣你,做什麼都想著你,你覺得這樣的她,真的比過去好嗎?」
厲景深皺眉,心裡很是不舒服,儘管很不想承認,但厲老爺子說中了他的痛點,人心這一塊兒,他確實是比他厲害,畢竟他有今天的造化,學的也是他。
厲景深心一沉:「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