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1章 厲謹行醒過來

  何添選擇實話實說,並沒有因為心裡那股不忍心而選擇撒謊騙她。

  為什麼說很難預判?

  因為這毒會慢慢侵蝕人的身體,身體會一天比一天痛苦。

  現在是喪失味覺,以後嗅覺,聽覺,視覺,所有感知都會消失,最終像個植物人一樣躺在床上等死,甚至比植物人還不如。

  植物人像是睡著了一樣,但她這種「毒人」,是躺著也要每時每刻承受劇痛。

  這種痛,就算是厲謹行也難以熬下,就別說顧晚秋了。

  何況,女人對於疼痛的敏感度本身就比男人要強。

  何添光是聽著都覺得頭皮發麻,如果換做是他,與其承受著嗜骨的疼痛還不如選擇安樂死。

  用一周的時間,告別一下周圍人,安排好後事,然後找個安靜舒適的地方,給自己一刀來個痛快。

  何添也把自己心裡想的全說了出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身體很痛?以後,等毒侵入你的五臟六腑,毒入骨髓,會比現在痛一萬倍,如果我是你,趁著毒還沒怎麼發作的時候,我會直接給自己一個痛快,雖然人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但生不如死的痛苦不是誰都能熬過去,老大中毒三個月不到,直接暈過去了,你認為你能比得過他,超過三個月,活夠一年嗎?」

  她也不相信自己能撐過一年,但她也不會死,只要能活一天那就算一天,再痛她也忍著,除非哪天忍不住活生生給痛死了,但至少,不是她選擇的自殺。

  顧晚秋衝著何添笑了笑。

  何添第一次在她臉上找到那份乾淨令人舒適的笑,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張揚高傲或者虛假的笑意。

  這樣的顧晚秋,可能就是在厲謹行那裡最讓人動心的顧晚秋。

  顧晚秋努力讓自己的嗓子發出完整的聲音來:「可惜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想要活著。」

  「因為,你愛老大?」

  「是不是覺得很可笑,像我這樣的人也配說愛?」

  何添搖頭。

  「我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在失憶那段日子裡,我腦子裡一直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我以為宮擎就是那個影子。你還記得十年前,我懷上厲謹行的孩子,在去醫院檢查的時候被劉子博抓了。那天,我知道是厲謹行救了我,其實……那次我在醫院裡,我是真心想要留下那個孩子的。」如果那個孩子還在,這個時候都已經十歲了。

  何添心裡一頓,這些往事,顧晚秋不提他都要忘記了。

  「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事,這次你懷孕,老大雖然很愛這個孩子,但比起孩子他更愛的人是你,他一開始是有想著瞞著你,等你發現不對勁兒了後再告訴你事情真相。

  但他再三試探你知道你不想要孩子後,他就聯繫了醫院那邊問能不能給你做流產手術,流產手術很傷身體,醫生也明確告訴過他,你要是打掉這個孩子今後很難再孕,今後就算運氣好懷上了也會習慣性流產。

  臨近過年那段時間,老大一直在和醫院聯繫,讓他們出一個不太傷害你身體的手術方案,只是方案還沒出來,就被你發現了,他當時生氣,氣的不是你要打掉這個孩子,而是氣你選擇用吃藥這種極度損傷身體的方式來打掉孩子,他那麼在意你的身體,而你卻不好好珍惜,只憑宮擎一兩句話,你就能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何添說完嘆了口氣,只能說這兩人對待感情的方式太過相似,都是習慣把話憋著什麼都不說,處理矛盾的手法也很偏激,這就造成了兩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遠,這才被有心人鑽了空子。

  「你現在已經知道宮擎騙了你多少了吧?」

  顧晚秋手指一抖:「他是騙了我,但當初救下我的人是他,這些年他對我的好也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變了。」

  「利益面前所有關係都不值一提。」

  「可我欠他的實在是太多,多到我無法還清,厲謹行我還能用一條命來還,但宮擎……」

  何添皺眉:「你這個時候還想著他?」

  顧晚秋搖頭:「何添,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她是真的找不到一個可以求助的人,以前她和何添可以說是相看兩厭,互相看不順眼對方,可如今,能說得上話,能理解她的人只有他一個。

  何添是個怕麻煩的人,「先說好,我這人絕對不做對不起老大的事,小事好說,大事我是真的幫不了你。」

  顧晚秋:「厲謹行他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對付宮擎,我知道宮擎鬥不過他,我希望等我離開後,你能暗中幫一下宮擎,至少保他一命。」

  何添皺著的眉頭鬆開:「這個你放心,老大從來沒想過讓宮擎死,他也不想對付他,是宮擎沒事找事,總是想找老大是麻煩,這次也是,老大不過是為了自保,這次我們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讓宮擎離開z國,讓他永遠都沒辦法再踏入這裡。」

  這樣的結果對宮擎來說已經算好的了,至少厲謹行沒有趕盡殺絕,把宮家逼到破產。

  如果換她來求情,以厲謹行的脾氣,他非但不會,反而會因此遷怒於人。

  「我只希望在我死後,這些恩怨都能煙消雲散,我不希望因為我的原因而連累到別人。」雖然她已經連累了不少人了。

  何添安撫她:「生前不想死後事,你應該放寬心,有些事,想的越多錯的就越多,還不如順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

  「但我本來就快死了,不是嗎?」顧晚秋一臉淡然,對於死這個字,她已經能做到直視了,不會逃避也不會害怕,就是很可惜,不能再多看看厲謹行還有孩子們。

  「你想好,我怎麼離開這裡了嗎?」顧晚秋問。

  何添回答說:「暫時還沒想到,不過我和周毅會勸他的,實在不行,只能搬出兩個孩子來,思延思續一直很尊重你的想法,你那天跟著宮擎離開的時候,兩個孩子自作主張,一直拉著家裡保姆不讓她們給管家還有給我們打電話,就是為了方便你離開海城。」

  顧晚秋還不知道她走之後還發生了這些事,想到兩個孩子,顧晚秋心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很疼。

  顧晚秋抬頭看著窗戶外:「厲謹行會放我走的,因為他不愛我了,他已經不喜歡我了。」所以,他會讓她離開這裡。

  何添瞧了她一眼,說:「你真的覺得老大他已經不愛你了嗎?」

  顧晚秋苦澀地笑了笑,這還不明顯嗎?她被他用狗鏈子拴著,把她關在寵物房裡,連一張睡覺的床都沒有,每天蓋著一張毯子睡在地上,洗澡上衛生間都需要喊人,讓傭人拽著鏈子一頭牽著她去,一天三頓吃的也是剩飯。

  如果厲謹行還愛她,不會對她做出這樣的事。

  以前,厲謹行嘴裡說著再狠的話,可對她都足夠心軟,不會讓她難受太久。

  可這一次,他把她關在寵物房裡,關了一周的時間,對她不管不問。

  她明知道,她剛生完孩子身體正是最虛弱的時候,這個期間,是女人修養恢復身體的黃金時間。

  可他卻讓她睡在冰冷的地板上,他也知道,她這人不喜歡吃剩飯。

  果然,知道怎麼傷害你的人往往是最了解你的人。

  也應了那句話,當一個人喜歡你的時候,你打個小小的噴嚏他都會對你噓寒問暖,你發脾氣在他那裡也叫有個性,當他不喜歡你的時候,你就算溫柔的像一隻貓,他也會嫌棄你掉毛。

  當然,如今這個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何況現在,比起厲謹行還愛著她,她倒寧願他厭惡她對她不管不顧,這樣她走了後,他才不會有任何牽掛,活得更自在。

  或許是快死了,顧晚秋如今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不到最後一步,她還是不希望兩個孩子看到她現在的模樣,再告一次別,不過是再傷一次心。

  顧晚秋這個時候需要休息,喝完藥沒多久,她和何添聊著聊著,眼皮就耷了下去,難以控制身體的疲憊感。

  現在能睡就已經算不錯的了,以後只怕是再困也會痛到睡不著。

  顧晚秋強打起精神,拖著長長的聲音:「等厲謹行醒了,你就讓人把我帶去寵物房吧,不能讓厲謹行知道,是我救了他,千萬別讓他起疑心。」

  沙啞的聲音充滿疲憊,斷斷續續,能和何添聊這麼多,真的是不容易。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別再撐著了。」

  「嗯。」顧晚秋應了一句,借著何添伸手扶住她的力,慢慢躺下去,眼睛一閉,徹底安靜下來。

  能不能瞞過厲謹行真的很難說,換完血的顧晚秋,讓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毫無血色,屋內開著燈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透明。

  何添端著空碗走出去,輕手輕腳的把門帶過去掩上,走之前,又囑咐了一下家裡的傭人,讓她們照顧好顧晚秋。

  顧晚秋在第三天醒了過來,而厲謹行也在顧晚秋醒過來的第二天,在醫院裡睜開了眼睛。

  這次厲謹行醒來的時間花了太長了,足足昏睡了85個小時,要不是身體特徵在正常範圍內,只怕都要以為他變成植物人了。

  剛醒過來的厲謹行,大腦像死機了一般,一片空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身體沉重,連抬手都很難。

  等神志慢慢恢復過來後,厲謹行緩了一下。

  他居然沒有死?

  想到事情經過,心臟牽扯一下,有些酸痛,體力慢慢恢復,手也能抬起來了,他把手放在左胸口處,感受著裡面那顆心臟的跳動。

  他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毒發前胸口處傳來的劇痛,呼吸困難,心臟好似停止,精神潰散,窒息……全身上下沒有哪處地方是不疼的。

  身體每痛一下,都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記他今天所承受的這一切是誰造成的,是顧晚秋的背叛,是她給他下了毒,這是第幾次了?顧晚秋想要置他於死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已經被這條蛇咬了好幾次了,這一次也該漲教訓了。

  怎麼可能不難過?厲謹行這次總算是體會到什麼叫萬箭穿心了,他好似吞下了一千根針,這些針全部扎在他心臟上,密密麻麻的疼,鮮血往外冒怎麼也止不住,傷口也合不攏。

  這就是他等了十年的人,這就是他愛了二十年的人,這就是他想要共度一生想要照顧一輩子的人,就這麼的不堪一擊。

  原來真的有人,鐵石心腸,無論多暖和的手,無論捂多長的時間,都無法捂暖和。

  他原本以為時間只要足夠長,就可以從生活上改變一個人,可以潛移默化的改變顧晚秋,讓她習慣他,從而愛上他,可惜生活預判了他的預判,他想的那麼多,全都背道而馳。

  顧晚秋終究不是他的月亮。

  「厲總,你終於醒了,你等著,我去叫醫生過來,我去通知何先生還有周先生。」照顧他的護工,剛去上了個洗手間,回來後發現厲謹行居然睜開眼睛了,他高興的趕緊往外跑,已經忘記,床頭那裡就能按鈴把醫生叫過來了。

  醫生很快得到消息趕了過來,厲謹行現在住在觀察室里,是醫生重點關照對象,主治醫生就在不遠處的房間裡,護工過去通知醫生,整個給厲謹行做治療的醫療團隊都過來。

  厲謹行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現在主要觀察他身體有沒有其他不適,之後會不會出現後遺症之類的。

  走在最前面的醫生來到床頭,輕聲詢問:「厲先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厲謹行嘗試張嘴說話,喉嚨里發不出來聲音,他皺著眉。

  「你已經昏睡四天了,喉嚨裡面發乾說不出話是正常的,喝點水潤潤嗓子就好了。」

  趕緊接了一杯水,一行人圍在一起,看著厲謹行喝下去一杯水,厲謹行咳嗽了兩聲,發出聲音來了,但同時也牽扯到了心臟,引來一陣悶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