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手伸進去摸一下。

  和煦的暖陽,灑在古樹下的男人身上,將他的肩頭染成金色,微光閃爍。

  身後的喧嚷好像消失在了漆黑幽暗裡,成了虛無。

  簡卿直直地朝他走去,眼角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濕,唇畔不自覺溢出了笑意。

  陸淮予回望著她,伸出手,「走了?」

  簡卿被他牽著,低低嗯了一聲。

  坐進車裡的時候,簡卿扯著安全帶。

  陸淮予餘光瞥向她,皺了皺眉,「手怎麼紅了?」

  簡卿攤開掌心看一眼,然後笑了笑,「我打回去了。」

  「......」陸淮予輕笑一聲,「出息了,沒白教你。」

  殯儀館在渝市郊區,車緩緩開出殯儀館,進入了綿長安靜的鄉間小道。

  簡卿盯著窗外變幻的行道樹和田野,心裡百感交集,一時摸不清是什麼情緒。

  陸淮予目視前方地開著車,乾淨修長的食指在方向盤上輕點。

  「難過嗎?」他淡淡地問。

  簡卿搖搖頭,「不難過。」

  相反的,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到輕鬆。

  簡卿扭頭看向開車的男人,輕輕地叫他的名字,「陸淮予。」

  陸淮予抽出空,分她一眼視線,然後拖著懶懶的尾音『嗯』了一聲。

  簡卿抿了抿唇,「我想帶你去見見我的家人。」

  「......」

  陸淮予淡淡地笑了,單手扶著方向盤,右手伸出揉了揉她的發頂,「好。」

  車在中途轉了道,往相反的方向開去。

  墓園門口是許多的商店,有賣蠟燭檀香的,也有鐫刻墓碑的五金店,還有一間小小的花店。

  陸淮予停車的功夫,簡卿先去了花店買花。

  花店老闆是一個很有氣質的年輕女人,很有耐心地包花,每一束都很用心的搭配,並沒有因為是給逝者的而敷衍。

  簡卿手肘撐在桌台上,盯著花店老闆包花,手機震動響起。

  「去哪兒了?」陸淮予停好車,沒見到人,給她打電話。

  簡卿抬起頭往花店外面看,「我在門口的花店裡,馬上就好了。」

  她看見從停車場走來的男人,朝他揮了揮手。

  陸淮予改了方向,朝她這邊走,「看見你了。」

  花店老闆抽出淡黃色的綢帶,纖纖細手熟練地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餘光瞥向不遠處長相極為出眾的男人,笑了笑,「這次一起來了?」

  「......」簡卿一愣,沒明白什麼意思。

  花店老闆低著頭,用剪刀剪掉多餘的枝葉,「上次還是你男朋友自己來的,也是要了兩束花,還特別認真地讓我包好看一點。」

  「很少有人會在意祭拜時用的花束扎得好不好了,大多是匆匆來買一束就走。」花店老闆將兩束花遞給簡卿,感慨道:「你遇到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簡卿怔怔地抱著兩束花,心不在焉地道謝,然後走出花店。

  陸淮予站在花店門口的玻璃牆旁,把玻璃當做鏡子照,雙手整了整領帶和襯衫,撫平上面的褶皺。

  一副認真而慎重的模樣。

  「......」

  早上出門的時候,簡卿記得他明明是沒系領帶的。

  ——「你遇到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花店老闆輕飄飄的話縈繞在耳畔,久久不散。

  簡卿直直地盯著他看。

  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陸淮予轉過頭,望向她時,不自知地輕輕勾起嘴角。

  簡卿對上他漆黑明亮的眼眸,忍不住一般,鼻子有些酸酸的,眼底紅紅。

  陸淮予不知道為什麼,小姑娘就紅了眼,趕緊連花帶人摟緊懷裡,輕聲安慰道:「怎麼就哭了?一會兒阿姨該以為我欺負你了。」

  簡卿的腦袋埋進他的胸口。

  空氣中瀰漫著淺淺淡淡的薄荷香,夾雜著新鮮的花香。

  她悶悶地開口,「謝謝你。」

  陸淮予有些好笑地問:「好端端的突然謝我什麼?」

  「就是謝謝你,謝謝謝謝謝謝。」

  謝謝在她的生命里出現。

  做了那麼多,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情。

  陸淮予低著頭,盯著她的發頂,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笑了笑,拖著長長的尾音回道:「不客氣不客氣不客氣。」

  祭拜完陳媛和阿阡以後,他們從墓園離開。

  左右時間還早,簡卿帶著陸淮予在渝市里逛了逛。

  去了她以前讀書的學校,去她常常畫畫寫生的地方,去吃她很喜歡的小館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陸淮予注意到她一直在用單側吃飯,「你怎麼一直在用右邊吃飯?」

  簡卿吃了一口沾滿紅油的牛肉片,被辣的嘴唇通紅,「我左邊牙齦有點上火,過幾天應該就好了。」

  陸淮予聞言,倒沒說什麼,繼續默不作聲地吃飯。

  結果等一回到家,他直接把人拎去衛生間,「刷牙,我檢查一下。」

  「......」

  吃飯的時候她見陸淮予沒什麼反應的樣子,還以為就這麼混過去了,沒想到其實是按而不發。

  簡卿不情不願『哦』了一聲,乖乖地刷牙。

  刷完牙以後,陸淮予掐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抬起,「張嘴。」

  簡卿咽了咽嗓子,慢吞吞地張開嘴,感受到男人溫熱的指腹按在她的兩頰,視線在她口腔里掃視。

  她的舌頭有些不知所措地下意識勾起。

  衛生間裡的光線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陸淮予皺了皺眉,「嘴張大一點。」

  「......」

  雖然以前也被他檢查過口腔,但是這種事情,真是多少次都沒辦法習慣。

  就像是任人擺布的玩偶。

  她聽話的又張大了嘴。

  藏在頭髮里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紅。

  陸淮予看了一會兒以後,鬆開了她的下巴,然後在洗手台前,用肥皂認認真真的把手洗乾淨,指甲縫裡也不放過,反覆搓洗。

  簡卿鬆了一口氣,伸手將垂落至額前的一縷髮絲撩回耳後,總算完事兒了。

  然而沒等她這口氣舒完,陸淮予重新轉回身面對她,「我手伸進去摸一下。」

  臉上的表情一本正經,一點不像玩笑。

  「......」

  簡卿面色一滯,「為、為什麼?」

  怎麼還帶摸的。

  「你應該不是牙齦上火,是智齒冠周炎。」陸淮予解釋道,「你的智齒沒有萌出,我要摸一下是不是在牙齦裡面。」

  「什麼是智齒冠周炎啊?」簡卿疑惑不解,「我以前這裡也老發炎,過段時間就自己好了。」

  「智齒冠周炎是智齒在阻生時,造成的牙冠周圍軟組織發炎。」陸淮予耐心地說明,「你經常發炎,很可能就是因為智齒位置靠後,清理不當,導致食物殘渣堆積導致的。」

  「......」

  雖然只聽了個半懂,但是簡卿還是不敢挑戰陸淮予在口腔方面的權威。

  認命地重新張開嘴。

  她睜著眼睛,視線只能看見他的胸口和抬起的手臂,肌肉線條緊緻結實。

  感覺到異物伸進她的口腔,一直探進深處,在最裡面按壓。

  簡卿很努力地忽視嘴裡他手指的動作。

  陸淮予好像也並沒有剛才那麼冷靜,漆黑的瞳孔漸漸幽深,聲音低低沉沉,有些嘶啞地說:「簡卿,舌頭別亂舔。」

  「......」

  簡卿這才意識到她的舌尖在不受控制地往嘴裡的手指上舔舐。

  她的眼睫微顫,嚇得趕緊克制住自己的舌頭。

  臉頰一路紅到了脖子。

  好在陸淮予並沒有在她口腔里摸太久,很快抽出手指。

  乾淨修長,骨節分明的半截食指,沾著晶瑩潤澤的水漬。

  簡卿餘光瞥見他的手指,尷尬地挪開了視線。

  陸淮予打開水龍頭,簡單的沖洗,「你在渝市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簡卿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那我們今天回南臨吧。」陸淮予拿起水池旁邊的擦手巾,慢條斯理的擦手,「帶你去醫院拍個牙片。」

  「......」

  簡卿心裡一慌,「拍牙片幹什麼?」

  「我剛摸了一下,確實是阻生齒,拍牙片可以看到你的牙具體長成什麼樣。」

  他頓了頓,「如果位置不當,就需要拔掉。像你這種智齒經常發炎的情況,一般來說也是建議拔除的。」

  「......」

  聞言,簡卿瞬間哭喪了臉,哼哼唧唧道:「我不想拔牙。」

  她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陸淮予,「能不能不拍片啊。」

  陸淮予看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不容商量地拒絕,「不可以,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簡卿不滿地撇嘴,「那就等十五再說嘛。」

  「......」

  陸淮予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輕飄飄地說:「現在已經是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