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國,墓地。
南雲溪將南昊年的骨灰,連同惜之的一同帶了回來,就埋在這片土地上。
原本她想著帶回雲城埋在家鄉,可如今的局勢讓她身不由己。
此時她穿著一身黑裙跪在堆起的墳頭前,涼風瑟瑟的捲起她的一頭波浪長發,卻襯得她張瓷白的臉愈發憔悴。
她的手心裡還抓著一張紙,紙上用蒼穹有力的字體寫著那個孩子的所處位置。
至死,他告訴了自己這個秘密,是想讓自己替他贖罪嗎?
南雲溪是想要哭的,這樣的時候她原本應該要哭的,可她的淚腺像是乾涸了似的,只是怔怔的看著墳頭上的父親頭像,空蕩蕩的什麼情緒都沒有。
這裡也是空蕩蕩的,死寂一般的空蕩。
突然的,南雲溪站了起來沿著墓地小道緩緩行走著,纖細的手指滑過一個個冰涼的墓碑,沉重的腳踩過這裡的每一寸泥土。
她就像是個孤獨的漫步者,找不到前方可以突破的盡頭。
前日惜之為她而死,今日父親為她而亡,接下來會是誰呢?
陸明城?
當這樣的想法浮現腦海里,南雲溪咧唇苦笑一聲。
所有的罪孽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又為什麼要讓別人來代為受過?
她抬手輕撫著自己的肚皮,裡面孕育著一個生命的存在,可為何,會讓她覺得如此空虛呢?
終究,她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束縛!
「雲溪——」突然,陸明城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空間,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陸明城強壯寬大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脊背。
沙啞的嗓音和熟悉的溫度將她拉回到了現實當中,轉身看著頹廢藏掖在自己肩窩裡的男人,南雲溪喉頭的酸澀越發的濃重起來。
她努力的想要在唇角攢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可嘗試了幾次最終以失敗告終。
陸明城更加用力的抱住她顫抖的身子,修長的手指落在她後腦勺,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每個動作都很輕,像是生怕自己稍微用力就能將她碰碎了一樣。
「城——」輕聲的呢喃著心愛男子的名字,南雲溪原本緊繃著的肩膀頹然的落下來。
「陸明城,我爸爸死了,以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伴隨著這句話音落下,南雲溪的眼淚終於顆顆落下,她起初如同小獸般的嗚咽著,可到了最後卻像是要發泄自己心中的一切情緒,沉痛的哭泣聲響徹整個墓地。
這麼多年來,南雲溪從來都沒有這樣酣暢淋漓的宣洩著自己心裡的難過,就連陸明城也被嚇到了。
在他的記憶里,就算再疼在害怕,這個女人都可以咬著牙挺過去,南雲溪就像是個無所畏懼的聖鬥士一樣,從來都不會倒下!
可誰又能知道,她在堅強,也只是一個女人。
每一個女人都是玻璃做的心,疼得狠了,輕輕一碰都會破碎。
「別哭,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陸明城只是攬著她讓她發泄,大手輕撫著她的肩膀,那裸露在黑色裙帶外面的雪白皮膚,冰涼冰涼的。
而這一刻,南雲溪卻從他懷裡掙脫而出,斂去眸中的淚水,如同幾個月前那般淡冷妖嬈的看著他。
「我——並不愛你!」
話音剛落,寂靜的空間裡只聽到一陣哐當的聲音——
…
F國,一處靜雅別致院落。
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子端莊的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手中拿著一個蘋果熟練的削著皮。
她的視線四下打量著這處院落,之前或許是因為常年沒有人來居住的關係,地板上落了一層層的灰。
所幸這裡的一切都罩著布,稍微整理一下還是可以的。
這裡是昨天晚上傅鑠喝醉酒報給自己的地址,也是因為這樣的關係芮愛才知道F國竟然還有如此清新雅致的院落。
門外,一陣強勁有力的腳步聲傳來,芮愛就算沒看到來人也知道是誰,臉上揚起的笑意愈發濃烈了。
門很快就被推開,修長挺拔的男人身影映入眼前,芮愛只是安靜的看著他,揚唇咧笑,「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傅鑠敲了敲自己有些發脹的腦門,眉峰一挑,「我滿處都找不到你,想著你可能跑來這裡了。」
「算你聰明!「芮愛俏皮一笑,將手裡削好的蘋果扔給他,「給你吃吃,順便看能不能解解酒。」
傅鑠輕鬆接過那蘋果放進嘴裡咬了一口,只是一口就放在旁邊,指了指自己背著的藥箱,「別淘氣了,要打針了!」
芮愛立馬就跟泄氣的皮球一樣,撅嘴低下頭來,「又要打針了呀,這一次要打幾針?」
傅鑠一步步走進她,抬手順了順她被風吹得凌亂的發,似心疼似無奈道:「和昨天一樣,五針。」
「我是不是病情惡化了,所以打針頻繁了——」
以前是兩三天打一次,可現在,每天都要挨針。
芮愛並不是怕疼,只是特別受不了那針頭刺入血肉的感覺,很不舒服。
即便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沒能適應這種機械性的疼。
「乖,別胡思亂想,等我研發出能控制你病情的藥物,以後我們就不打針了。」傅鑠靠近她抬手,粗糲的掌心輕撫過她瓷白細嫩的臉頰,那上面殘留的絲絲病態讓他甚為心疼。
五年了,他整整呆在她身邊五年了。
每次看著她打針忍著疼痛的樣子就於心不忍,這些年他也一直在研發延遲她壽命的藥物,可是——
「鑠,沒關係的,我已經習慣了,你不用自責,真的。」芮愛乾淨的朝她咧嘴而笑,小小的梨渦掛在臉上若隱若現。
可是俏皮極了。
也讓傅鑠看迷了眼睛。
這個女人,脆弱得讓他心疼,也美好得讓人妒忌。
芮愛是那種長相很柔和的姑娘,讓人見一眼就能被深深所吸引,當年的傅鑠便是如此。
五年前一個神秘男人將芮愛送到了父親的實驗室,傅鑠跟在父親身邊實習,無意中看到床在病床上的那個瓷娃娃,心就動了。
他永遠忘不了初見那日的場景。
芮愛臉色慘白透明,濃密的睫毛就跟一把刷子一樣在眼帘上留下一片陰影,當她睜開眼睛的一霎那間,世界仿佛因為她的美麗而變得黯然,而點亮了傅鑠的生命。
他對芮愛一見鍾情。
所以在父親辭世之後才接下救治她的重任,一直陪在她身邊默默守護到至今。
上帝是憐愛他的,也是眷顧芮愛的。
這五年來她的身體雖然沒有好轉,卻也沒有惡化。
傅鑠相信自己遲早有一天能研發出延長她生命的藥物,而他,也非成功不可。
因為他愛芮愛,他不捨得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