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雲溪削瘦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就這樣屹立在原地看著病床上的父親,淡漠麻木的樣子帶著無盡的肅殺之意,令整個病房的溫度一下子陷入如死般的沉寂。
「是不是他幹的?」
緊緊的掐住了拳頭,南雲溪渾身顫抖得厲害,腹部的疼一陣陣的讓她渾身都滲出了冷汗,一點一寸的侵入她體內,連最後的溫度都被奪取。
「是不是已經不重要的,只要你好好的,我死——死得瞑目了!」南昊年顫巍巍抬起手覆在她臉上,儘管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依舊讓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青紫。
「爸爸,別丟下我,別——」南雲溪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崩潰,蓄滿的淚水再也掩藏不住的掉落下來。
她就只有這麼一個親人了,失去了,她什麼都沒有了。
「四爺會替我好好照顧你的,保護好自己把孩子生下來,雲溪,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南昊年說著,渾濁的瞳孔里滑下兩行淚,「這是我的報應,我這個做父親的害慘了你的一生,讓你受盡了屈辱和痛苦,就怕到了九泉之下,你媽媽也不會原諒我的。」
「雲溪,你別怨我,這麼多年我知道——我知道你心裡有過怨言,你怨我將你送上了手術台——可你又知道麼?只有這樣做那些人才會放過那個孩子,你也能保住性命,我——也是走投無路了!」
這麼多年了,南昊年依舊沒有忘記,那個孩子躺在床上用著乞求的眼神看著自己,那麼的無助,那麼的可憐。
他也是個父親,看著一個脆弱的生命在自己面前一點點變得黯然,他也是會痛心的。
當然,他也是為了報復陸家人,因為那個孩子的存在是陸家的恥辱,他就想著有一天利用那孩子徹底扳倒陸家,扳倒陸明擎。
可,那孩子從五年前昏迷到現在,至今還沒有醒來!
他讓人寄了孩子的照片給了唐秀華,就是為了掀起這場無硝煙的戰爭,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變故來得這麼快,他甚至還沒看到陸家人落敗,自己就已經躺在這張冰冷的床上。
等死!
南雲溪猛然間睜大了眼睛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南昊年,怎麼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子的話來。
「那個孩子是無辜的,她和你一樣可憐,既然你腹中懷了陸家的骨肉,那她就是你的姐姐,雲溪,找到她好好的保護她,別讓她——」
南昊年乾涸的唇瓣微張著,他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事情是救了那孩子一命,也算是,自己臨死前的一次贖罪!
「所以,那個孩子——還沒死?
南雲溪咬著唇,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那個孩子被掏出了心臟怎麼可能還活著?
「她體質異於常人,加上得高人相助九死一生,活過來了。」南昊年的聲音已經很低了,似乎已經不行了。
南雲溪泣不成聲的看著這個男人——
那是小時候將自己扛在肩頭上飛高高的男人,那是她曾經每天都要在玄關處等著下班,喊他一聲『爸爸』的男人,可如今——
他就要死了!
淚水啪嗒啪嗒的落下,她清楚的感受到那隻粗糲的大手正在無力垂下,漸漸的,他慢慢的闔上了眼睛。
「爸——」
…
邊境第一醫院。
陸明琛粗糲修長的大手纏繞著甦醒鬆軟的髮絲,指腹輕輕下滑游移落在她瓷白的小臉上來回輕撫。
在危機時刻她那麼的倔強,甚至隱忍著疼痛到最後一刻,終於還是承受不住倒下了。
「你家陸太太,等她醒來之後,我一定要認她為義妹!」離落走過來坐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有些後悔之前沒有跟她說你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否則她也不用受這麼大的罪了!」
離落的語氣里有些心疼,那手起刀落的一瞬間,連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光憑這股氣概,又有幾個男人真正比得上她?
「我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子的女子,明明長得那麼乾淨無暇,骨子裡卻是如此桀驁不羈,連生死都不怕!」離落的聲音在陸明琛的耳邊炸開,似惋惜,卻難掩著眸底的一抹敬佩之意。
陸明琛高大欣長的身形倏然的站了起來,冷漠的黑眸里流動著忽明忽暗的痛楚——
那是——
憤怒!
瘋狂!
腦海里划過甦醒出現時的每一個細節,她因著隱忍疼痛蒼白的小臉,削瘦的身形僵硬步履有些搖晃,明明很疼很疼,卻還是不停的朝著他笑。
那笑,就像是十二月寒冬最為火艷的陽光,溫暖了他的心,也讓他心疼得要窒息。
「那些人呢?」此時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就連手背上的青筋都顯而易見的浮現在皮膚的紋理上面。
床上熟睡的人兒臉色慘白,濃密的睫毛輕顫,那隻受傷的手已經被包紮妥當,白色紗布上依舊還染上了點點紅梅。
「怕污了你的手,全部拉去餵我的寵物了。」離落看著好友嗜血的表情,挑眉冷冷一笑:「琛,你真的要將她留在身邊?像陸太太這麼幹淨的女人,是不應該沾染上半點血腥的。」
他比陸明琛看得通透,知道自己的身份何等危險,所以之前才會對珍珠一次次說不愛。
只有不愛,對於她來說,才是最安全的!
「我家陸太太,從不會去享受安逸。」如若不然,她也不會千里迢迢跑來邊境找上自己,更不懼生死和麥克正面交鋒,拿著軍刀傷了自己只為救他。
以前,他總覺得用自己的臂膀去保護她不去沾染上半點污塵,可久而久之他發現自己錯了。
一味的去保護她選擇獨自離開,只會讓她更沒有安全感。
直至今日,他終於明白,愛她的最好方式是和她相廝相守一起,同生共死!
「琛,說真的,我挺羨慕你的。因為你的陸太太,可以和你一起並肩作戰!」
離落本是像狼一樣的男人,高大健碩的骨骼將黑色西裝撐起,混血的剛毅面容與那英挺的鼻翼不難看出此時他情緒上的起伏,岑薄的唇微抿著,鋒銳的眉峰略微蹙起。
他每天都活在不安與惶恐之中,因為他愛珍珠,所以害怕失去。
每次的擔驚與受怕在午夜夢回時只能緊緊摟著熟睡的珍珠才可以消弭一些,可越是這樣,他對珍珠越冷淡。
只因為害怕自己淪陷,更害怕到最後會無可自拔。
珍珠是瓷瓶娃娃,稍稍一碰就碎,自己連抱著她的時候都得小心翼翼,但琛的陸太太不一樣,她骨子裡透露著狼一般的血性。
註定是要在刀尖上舔血成長的!
「落,其實,你也可以學著去放開!」陸明琛聞言抿了抿唇,粗糲的手指細細的磨裟著甦醒光滑細膩的小臉。
突然,她的長睫微微顫動了下,沉睡中的人兒發出難受的嚶嚀聲,很顯然是知道傷口疼了。
這一刻,陸明琛的心,驟然間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