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待晴空和遲然聽到消息跑過來時，已經沒了馬車的蹤影。
晴空當即不開心直哼哼：「好你個沒良心的小師妹，自從有了大師兄，就忘了還有別的師兄了，虧我們這麼疼你，出門玩也不帶我們一起。」
旁邊出來送琉璃還沒散去的幾個弟子聽見了，嘖嘖道：「琉璃小師妹跟你家大師兄一起，就算她想帶上你們，你們敢去嗎？」
晴空揚起脖子，一臉無畏：「怎麼不敢，自家師兄弟，怕什麼。」
那人嘿嘿一笑：「聽說前段時間尋道峰明囿大師兄和追源峰白又小師弟去忘憂谷找小師妹，連著好幾天明囿師兄都沒出門，死活不願再去忘憂谷。白又第二日就下山了，到現在都還不敢回來。」
晴空和遲然相視一眼，縮回脖子，同時嘆了口氣。
自家師兄弟，也是有差別的。
其他人走了。
二人蹲在山門處撓心撓肺半天，師父師兄師妹都走了，好無聊啊！
在山門處幾個守山弟子鄙夷的目光中，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許久，突然眼睛一亮，朝主峰飛去。
主峰上，二人央求了忘衍半日，忘衍臉色始終淡淡的，就是不同意。
二人咬牙，取出幾顆從琉璃那兒得來連自己都捨不得吃的馥桃果忍痛獻上。
忘衍麻溜地接過果子放進空間裡，才笑眯眯道：「既然你們這麼有誠意，那就與承禹一起去吧。」
二人走出大殿，卻沒有想像中的興高采烈，遲然捂著胸口：「我好心痛！」晴空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樣的心痛在見到承禹後到達了極點。
承禹聽完二人的來意後，點頭到：「我正好準備帶兩個師弟一起去，跟師傅商量後，覺得二位師弟最合適，正想去找你們。」遲然精明通透，晴空跟誰都能自來熟，此去玄光派談合作，這二人正合適。
晴空遲然頓時傻眼，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指著主峰大殿的方向咬牙切齒：「奸商！」
大殿中，忘衍啃著清甜的馥桃果，忍不住感嘆：「果然還是忘憂谷的弟子最可愛啊。」
從堯山到九星門，天馬若是全速跑，也不過三五日。時日尚早，琉璃兩人不急，天馬跑得並不快。
琉璃坐在車門邊，腳懸在空中悠閒地晃悠著，吃著師兄師姐們送的吃食，身邊放著攤開的話本。
飛行法器上都有避風陣，炎璽的馬車等級高，飛得又快又穩，吹到臉上的，只餘一縷清風。
長耳蹲在她身邊，一人一獸看著下面的風景，任舒適的清風吹拂著臉，十分愜意。
自從有了火龍蛋，炎龍就成了最認真負責的孵蛋龍，一直趴在小窩裡，不時朝紅蛋蛋噴出一口真火。琉璃能感受到，紅蛋上漸漸散發出一股威壓。
炎璽坐在車中，眸中映著她的背影。想到幾個月前，也是這輛車上，也是這樣的情景，心境卻已全然不同。
她從來都是他的救贖。
唇角彎起，炎璽坐到她身邊，兩人一起吹著風。
琉璃自覺挑了他喜歡吃食遞給他，炎璽接過，從空間裡取出竹節裝的靈泉水遞給她。兩人同時想起在迷凰島第一次相遇的情形，同時笑了，卻都沒有說話，這樣的靜謐反而凝出一種難言的美好來。
臨近傍晚，兩人兩獸一蛋落在了一處風景極好的山谷中。谷中有道山泉，清澈甘甜。
炎璽去獵了幾隻肥美的山雞，再抓了兩條魚，烤得外焦里嫩，琉璃蹲在旁邊啃靈果，不時動動鼻子，大眼亮晶晶的。
長耳負責做飯菜，兩人一狐美滋滋吃了一頓。
長耳吃完飯，收拾完，又將特意留著的雞腿送去給炎龍。炎龍虛弱地縮在小窩裡，感激地看了長耳一眼，小口吃了。
琉璃發現，炎龍每噴一口真火便會消耗大量靈力，虛弱許多。
炎璽說，龍孵蛋的時候是最為虛弱的。琉璃很是擔憂，從空間裡翻出不少靈獸需要的高階丹藥一股腦給了它，讓它沒事嗑著吃。
晚膳琉璃吃得有些多，炎璽便拉著她去散步消食，長耳留在馬車邊保護炎龍和紅蛋。
兩人沿著小溪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往回走，距離馬車尚有一段距離，琉璃忽然聽到幾聲嬌俏的女聲傳來。
「師姐快看，這裡竟有這麼漂亮的馬車，這馬的翅膀還會發光。」
「好像沒人。」
「呀，還有一隻小白狗，好可愛，可惜沒有尾巴。咦，它看起來好兇，莫不是車上有什麼寶貝？」
琉璃臉色微沉，快步走回去，炎璽跟在她身後。
尚未走近，便有好聞花香味撲面而來。
琉璃看清前面的情景，十個身著各色流仙裙的姑娘圍在馬車邊，奼紫嫣紅，各個天香國色，好看得緊。尤其是如眾星捧月般被簇擁在中間的白衣女子，最是絕麗出塵，帶著一絲清冷高傲，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琉璃眼中亮了一瞬，又很快恢復了正常。看多了炎璽的盛世美顏，萱璣的冰肌玉骨，以及尋道峰上各個驚為天人的師兄師姐們，眼前的這些人，頂多只能眼前一亮而已。
馬車邊的姑娘們沒有發現她，有大膽的姑娘伸出手想掀起車簾。長耳怕生得很，嚇得微微顫抖，卻沒退縮半步，兇巴巴地朝她們齜牙咧嘴。
白衣女子輕輕嘆息：「這狗倒是忠誠，只可惜實力差了些。主人也是大意，怎麼讓這麼一隻小獸看守這麼貴重的馬車。」
面容我見猶憐，聲音嬌柔好聽，可惜，眼光不行。
揮出一道靈力擊向伸向車簾的那隻手，琉璃聲音清冷：「我家長耳比馬車貴重多了。」
「啊！」那個女子捂著疼痛的手臂，朝琉璃看去，怒道「你做什麼？」
其她幾個女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到琉璃，吃了一驚。
琉璃沒有理會她，走向馬車。長耳聽到她的聲音，委屈地飛快朝她奔去，躲到她懷裡。
察覺到長耳的顫抖，琉璃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無聲安慰。待它不怕了，才抬頭看著幾人，聲音更冷了幾分：「諸位姑娘仙姿仙顏，難道不知道，他人之物，該敬而遠之。」
幾人也有些理虧，可看到她的臉，神色都有些異樣，偷偷看著中間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一直打量她，尤其是她的臉，嬌柔的聲音也多了幾分敵意：「你是誰？」
琉璃面無表情：「在問別人之前該先介紹自己，連這點禮儀都沒有，真是浪費了這張臉。」
聽到她的話，白衣女子臉色更沉了幾分，其她幾個女子則是憤怒不已。
一個姑娘站出來指著她呵斥道：「你放肆，在我們沉香谷的地界，竟敢對我們大師姐無理，你……啊！」
那女子一聲慘叫，指著琉璃的手指上突然斷了，流血不止。
低沉的聲音從琉璃身後傳來，炎璽面色極冷：「再敢指著她，斷的就是你的手。」
幾個女子齊齊看向炎璽，憤怒的神色變成了驚艷痴然。沉香谷沒有男子，幾個姑娘只覺得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在門派的時候，炎璽都隨意穿些淡色的衣衫，出門時換上了他一貫的墨色長衫，更襯得他氣勢非凡，清貴俊美。
看著幾人的目光，莫名的，琉璃發現自己更不高興了。
她看向被稱為大師姐的白衣女子，已然猜到她就是沉香谷的天才弟子香冪。倒是沒想到，早上才有師姐讓她小心對方，不到一日便遇到了，果然是世事無常。
他們不過飛了一日，竟然飛到了沉香谷？原來沉香谷離浮塵派這般近嗎？前世的時候，沉香谷還是籍籍無名的小門小派，她從未關注過。
回頭看向炎璽，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炎璽搖頭：「我不清楚。」他去過許多地方，但對八大仙門毫無興趣，自然都略過了。
琉璃不意外，以他的性子，恐怕連黑暗勢力都不在乎，更何況修真仙門。
「抱歉，我們並沒有看到門派標識，不知道這裡是貴派的屬地，無心冒犯。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離開。」說完，抱著長耳正準備上馬車。
那幾個女子終於反應過來：「站住，你們傷了人就想走嗎？」本想指著她，想到方才的事又很快把手收了回去。
琉璃頓住，回頭看她：「你想如何？」
明明她沒有什麼表情，可那幾個女子就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有人壯著膽子道：「這是我們沉香谷地界，你們不請自入，在這裡傷了人，定是居心叵測，跟我們回門派治罪。」
她聲音有些抖，眸中閃過心虛，其實這裡並非沉香谷，不過是距離沉香谷不遠的一處普通山谷。
琉璃看出她的心虛，並未拆穿她。倒是佩服她的勇氣，以炎璽的脾性，她若這麼說，他就真的會居心叵測了。
果然，她回頭便看到炎璽臉色黑了，身上升起一股威壓，她默默嘆了口氣，走過去拉住他的衣袖。以他的身份，她並不想他被這些人影響心情，不過幾個小姑娘罷了。
琉璃朝他搖了搖頭，炎璽看著她的手不語，但身上的氣勢還是慢慢收斂了。
琉璃鬆了口氣，她雖然不怕得罪沉香谷，但眼下各大仙門正在商量合作對敵，若真鬧開，於修真界並不是什麼好事。
她看了看幾人，將目光落在香冪身上，見她一直看著炎璽，大眼微冷：「這位姑娘，是非對錯，你應該很清楚。我這裡有極品復原丹和斷續膏，只要一日之內服用，她的手幾日便可復原。但她對我無理在先，理應她先跟我道歉，姑娘以為如何？」
聽到她的話，那個捂著手正哭的女子驚喜不已，卻又很快質疑道：「你說有就有，我們怎麼相信你復原丹可是七級丹藥，更何況是極品復原丹，根本就沒人練得出來。」
香冪也懷疑地看著她。
琉璃也不氣，從空間裡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丹藥，上面七道金色丹紋赫然入目。
香冪大驚，半晌才恢復正常，看向斷指的女子：「師妹，跟這位姑娘道歉。」
那女子有些委屈，但更知道手指的重要性，朝琉璃行了一禮：「姑娘，對不起，是我冒犯了。」
琉璃嗯了一聲，也不多糾結，直接將丹藥和一瓶膏藥遞給那個女子，那女子連忙收起緊緊抓住。
琉璃拉著炎璽的衣袖就走，路過香冪身邊時，香冪微微側身擋住二人去路，一雙美眸一眨不眨地看著炎璽，臉上端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不知兩位道友是哪派弟子？」
琉璃大眼眯起，放開炎璽的手：「小門小派，不好掛在嘴邊。」
說完，繞過香冪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掌門師伯，原諒她。
炎璽看著琉璃，見她背影中多了幾分氣呼呼的樣子，嘴角緩緩勾起，跟著上了馬車。從頭到尾，沒看香冪一眼。
只天馬展翅飛上了天空，琉璃坐在馬車中，聽到下方傳來幾聲驚嘆。
「你們看到沒，他笑了。」
「他笑起來真好看。」
「大師姐，他一定是對你笑的。」
香冪卻柳眉微蹙，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完全視若無睹，眼底難去失望：「走吧，此去九星門路途遙遠，我們該趕路了。」
馬車中，琉璃斜睨著炎璽口中揶揄：「我家大師兄真是魅力無邊，連修真界第一美人都看你看得入迷。出門時，師姐說，香冪不僅貌美，天資也極為過人，大師兄要不要考慮看看？」
炎璽深眸對上她的：「論天資，誰能比得過我家小師妹。」
琉璃心中一跳，莫名的煩躁似乎瞬間少了些。她瞪了他一眼，低頭看著長耳和旁邊孵蛋的炎龍，低頭不語。
炎璽勾唇，哄道：「彆氣，我家小師妹比她好看多了，該她氣才是。」
琉璃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抬頭看向他：「你哄小姑娘呢。」這實在不像他會說的話。
炎璽寵溺一笑：「你不就是小姑娘嗎。」她兩世加起來總共也不過一百多歲，於他來說，真是該捧在手心裡寵的小姑娘。
琉璃心中微動，四目相對，她驀然轉開臉，背過身去，抬手撫住自己明顯快了幾分的心跳。
炎璽看著她的背影，無聲笑了，抬手放在頸後，倒在舒服的馬車上，看著窗外掠過的白雲，嘴角翹起愉悅的弧度。
之後，兩人沒再說過一句話，琉璃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兩人一人一邊，看著窗外的夕陽。
長耳和炎龍來回看看兩人，暗自嘆了口氣，琉璃小姑娘怕是要被大魔王叼回窩裡了。
天色將黑時，馬車落在一座燈火璀璨的城鎮前。琉璃抱起長耳，炎龍自覺地帶著紅蛋飛到她袖間。炎璽收起馬車，兩人並肩進了城。
城中，人山人海，好不熱鬧。
看到兩人，一個清貴似謫仙，一個絕美似仙子，實在太過出眾。人群一陣騷動，無數驚嘆和讚美聲響起，不少人朝著這邊圍了過來，甚至還有不少年輕男女朝兩人拋手絹和花枝的。
兩人皆沒理會。炎璽神色淡淡，負手前行，不著痕跡地護著身後之人。琉璃跟在他身後，感覺到他的維護，心中柔暖，緊了緊懷中的長耳，快步跟上他。
街上熱鬧的人聲和吆喝聲傳進琉璃袖間，炎龍好奇地探出小腦袋，朝四周看了看，發現全是人頭後，又興致缺缺地縮了回去。
人群中，正驚艷盯著琉璃看的一個黑衣男子不經意低頭，驀然睜大眼，激動地拉了拉身邊的人。
「大哥，快看！」
他喊大哥的人正望著炎璽的背影，思索著什麼，聽到喊聲，隨口道：「什麼？」
黑衣男子再看向琉璃時，已經不見方才的東西，但他自信絕對不會看錯，當即湊近大哥耳邊耳語了一陣。
那大哥震驚地看向琉璃的衣袖：「你沒看錯？」
「大哥，你的蛟龍我看過無數次了，是不是龍還認不出來嗎？」他越說越激動，「大哥，真龍啊，上古神獸，比蛟龍厲害了不知多少。再加上咱們那東西，定會更加厲害。」
黑衣人面上狂喜，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們稱霸一方的樣子。
那位大哥也是難掩興奮，但很快冷靜了幾分：「這二人的身份恐怕不簡單。」
他仔細打量二人，琉璃一看修為便不高，懷中的狐狸還是殘的，倒是炎璽，看起來修為與他相差無多，但那身氣勢，不像是普通人。
黑衣男子也知道其中厲害，但上古神獸的誘惑實在太大，他忍不住道：「大哥，這樣的事情咱們幹了不知多少次，小心點兒，不會有問題的。再說，大不了咱們不惹這兩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它帶走。」
那大哥面色凝了凝，到底是沒有忍住，略一咬牙：「這樣的氣運說不得這輩子都不會有第二次，走。」兩人悄然跟上了琉璃二人。
炎璽和琉璃察覺到身後的異樣，都沒在意，穿過人群，走進一家看起來頗為豪華的客棧。
黑衣人二人站在街角，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知算計著什麼。
炎璽要了一個單獨的院子，小二領著他們過去。小院很安靜，琉璃看了看左右兩間屋子，抱著長耳毫不猶豫地走向了右邊，關上了門，從頭到尾沒看炎璽一眼。
炎璽輕笑，一路沒跟他說一句話，現在還落荒而逃，可不像她往日的模樣。可這樣的她，卻讓他滿心都是喜悅。
他沒有追上去，他不急，還有無數的歲月等著他去填滿彼此的記憶。
琉璃關上門，阻斷了背後懾人的目光，鬆了口氣。她將長耳放在桌上，又將炎龍從袖子裡取出來，重新將它和紅蛋放在盒子裡。
她趴在桌上，看著兩小隻加一個蛋，咬唇道：「你們說，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惹得她心煩意亂。
兩小隻相視一眼，同時朝她點頭，連紅蛋都搖了搖，也像是在點頭一般。
琉璃看著好笑，來回戳了戳兩獸一蛋：「你們明白我在說什麼嗎？就使勁點頭。」
兩小隻同時翻了個白眼：大魔王打你的主意，打了幾千年了，只有你不知道。
琉璃自然是不知道它們的心思，撐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炎璽低醇的聲音：「琉璃。」
琉璃好不容易平靜的心驀然一跳，每次他喊她的名字，都讓她心底麻麻的。
簡直就是禍水！
琉璃撇了撇嘴，趴了回去：「幹嘛？」
「可要出去看燈會？」
「不去！」回答得毫不猶豫，說完才反應過來，「燈會？」
炎璽沉沉一笑：「嗯，燈會。今日是城主女兒的生辰，她喜歡熱鬧，城主便為她舉辦了盛大的燈會。」頓了頓，他又說道，「比裴城的那次還大些。」
琉璃想了想，難怪方才街上那麼多人，還大多都著了盛裝。
突然想起前世的時候，一年中秋，聽說山下不遠的鎮上有燈會，兮彥拉著她去看。
臨出門，一個外出歷練的弟子出了事，她連忙趕去。兮彥便獨自去了燈會，帶回來據他說燈會上最好看的一盞燈送給她。
琉璃還記得，她當時提著那盞怎麼看都丑得不行的燈一度懷疑他的審美與常人不同。
不過，不論如何，那是她收到的第一盞燈，歡喜地掛在了窗台上。結果第二天一早起來，燈已然散架，只好扔了。她現在還記得兮彥臉上的失望，哄了好久才鬨笑了。
回憶太過美好，琉璃忍不住笑了出來。
見她不說話，炎璽又繼續道：「聽說，除了燈會，還有很多特色吃食。上次在裴城，你沒吃上便被擄走了，這次可要去？」
琉璃拉開門，瞪著他：「你都這麼說了，我能不去嗎！」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心機。
炎璽愉悅地笑了：「今晚我請客，你想吃什麼買什麼都行。」
琉璃揚起小脖子：「你是大師兄，本來就該你請客。」
長耳也想去，卻在對上炎璽陰沉的目光時，乖巧地自覺留下保護炎龍和紅蛋了。
炎璽帶著琉璃出了門，街上人很多，兩人被撞來撞去。不少公子小姐偷偷打量他們，今夜燈會，大多是年輕人，明目張胆看著他們的目光更多，男的看琉璃，女的看炎璽。
兩人沒走多久，一個長得頗為好看的女子擋在面前，一雙秋水般的美眸瑩瑩看著炎璽：「這位公子，奴家霜雪，敢問公子姓名，家住何處，可有婚配？」
此言一出，周圍不少姑娘鄙夷地看了霜雪一眼，再滿眼期待地看著炎璽。
琉璃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炎璽沒看那女子，只回頭看著琉璃，見她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揶揄地笑看著自己，眸色微沉。一個用力，將她拉到前面。
「問她。」
瞬間，所有目光都匯聚到了琉璃身上。
琉璃怔了怔，見那叫霜雪的姑娘瞪著她，回頭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自己招的蜂引的蝶，自己解決！
炎璽挑眉，瞥了瞥周圍痴然看著琉璃的那些男子：誰招的多還不一定呢，都交給你了。
琉璃抿唇，瞪了他一眼，這才看向霜雪，大眼轉了轉：「這位姑娘，我大師兄家裡已經養了一個了，長得好看又可愛，世間獨一無二，因為顧著即將出生的孩子才沒法出來。」作為世間獨一無二的龍，炎龍可不正在家裡孵蛋嘛。
聞言，周圍所有女子的目光變成了惋惜，這麼好看的人竟然已經有妻子，連孩子都有了，再好看也是別人家的。
男子們的目光卻更亮了幾分，原來他們不是夫妻，只是師兄妹。
有男子高聲問道：「那姑娘你呢？」
那人剛說完，便察覺到一陣寒意，他打了個寒顫，茫然地看向四周，對上炎璽黑沉的目光時，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求生欲。他連忙後退幾步，躲進了人群中。直到隔了老遠，那種可怕的窒息感才淡去了些。
他剛鬆了口氣，突然發覺手腕有些痛意，抬手一看，手腕上一道細長的傷口，正慢慢沁出血珠。若是再深一些，他的手就廢了。
男子大驚，他驚惶地看了人群中的炎璽一眼，再看了看周圍毫無所覺的其他人，握著手腕飛快跑了。
只是師兄妹？騙鬼去吧。
琉璃笑道：「我家自然也有一個，只是比較害羞，害怕人多，索性就讓它留在客棧了。」
周圍滿是嘆息，原來都是有主的了。
琉璃朝炎璽眨眨眼，看著她臉上難得的調皮，炎璽嘴角彎起，站在她身後護著她繼續往前走。遇到故意朝他們擠的人，炎璽沉眉，一個眼神過去，對方頓時被嚇得再不敢靠近，看得琉璃一陣好笑。
即便如此，情況也沒好上多少，炎璽索性牽住琉璃的手，小心在前面擋著人群。他的手掌很大，整個包裹住她的，琉璃看著他的背影，手指動了動，終究沒有掙開。
街上很熱鬧，滿街都是各種燈籠，還有不少雜耍戲劇，琉璃看得興致盎然。兩人邊走邊看，一直走到美食街。
街道很長，一眼望不到頭。街上人聲鼎沸，到處都是吆喝聲，比裴城的燈會確實熱鬧了不知多少。
食物濃郁的香味飄來，兩人還沒用晚膳，聞到味道，琉璃只覺得自己能吃完整頭牛。
上次在裴城，兩人身無分文，看得到吃不到，這次，索性從第一個攤子開始吃。家裡還有兩小隻，又想著給門派的師兄師姐們也帶些，琉璃幾乎是走到哪裡買到哪裡，數量還不少。
負責給錢的炎璽也不討價還價，說多少給多少，只多不少，遇到琉璃喜歡的，他更是大方，兩人長相出眾，很快，便成了整條街上最受歡迎的客人。
琉璃愛笑，又長得討喜，不少老闆看到她都多送不少吃食。琉璃總是欣然接受，趁他們不注意，將銀子放進他們口袋中。
今日的炎璽身上，多了些壓迫感，琉璃原本有些彆扭，見這世間第一高手一路默默跟在她身後付錢，又忍不住好笑，那點彆扭也就慢慢消失了。
她拉著炎璽坐到小攤上，一人一份小混沌和甜湯，吃得心滿意足。炎璽身上散發著某種氣勢，周圍的人雖然對兩人頗為好奇，卻不敢上前打擾。琉璃自然發現了，並未阻止。
兩人逛了近一個時辰，才走完了整條街。
在街道盡頭，炎璽突然停住看向某處。
琉璃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街邊有個賣魚的攤子，無人問津。攤子上只有一口缸，裡面只有一條形狀奇特的魚。
「咦？」
琉璃有些驚喜，拉著炎璽走過去，她果然沒看錯，缸里是一種極為難得的靈魚，只生活在東海深處，極難捕捉。
這魚所含靈氣不多，勝在味道鮮美，魚肉自帶甘甜。前世的時候，她對吃食沒多少執念，直到兮彥帶了一條回來，她嘗過之後便念念不忘。後來，兮彥常常不遠萬里跑到東海去給她捕魚。
不過，這一世她吃了谷底的靈魚之後，對這種魚也就沒有多少執念了。
炎璽問賣魚的老翁：「怎麼賣？」
那老翁掀了掀眼皮，打量了兩人一眼，又耷了回去：「五十高級靈石。」
琉璃驚訝：「這麼貴？！」即便這魚不普通，也不值那麼多。她看出老人是築基期修士，在凡人的街上賣靈魚，還賣這麼貴，難怪無人問津。
老翁幽幽道：「小姑娘，這魚啊，就是這麼貴。嫌貴就別吃。」
琉璃咬牙，嗨呀，這麼傲嬌，她還真不吃了。她正想說什麼，炎璽卻先開口：「我給你一百高級靈石，你現在將一半做成魚脯，一半留著。」說完，直接從空間裡取出靈石給他。
琉璃偷偷撓了炎璽一下：「你太敗家了。」雖然他們不缺，但這樣明目張胆地被人占便宜，一點不符合她前世浮塵派大管家的身份。
炎璽輕笑：「這個魚好吃。」
只要是她喜歡的，便是無價。
知道攔不住他，琉璃也不再阻止。上次吃這種魚，還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她也有些懷念。
賣魚老翁看到生意做成，瞬間喜笑顏開：「喲，小伙子，你還知道魚脯，看來是行家。這魚啊就得做成魚脯最好吃，再配上老人家我的祖傳秘方，你們這些靈石絕對花得值。」
說完，他麻溜地收起靈石，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套刀具和鍋爐。一陣刀光劍影，魚分成了兩半，一半被切成厚薄均勻的魚片，一半完整的肉用寒屬性靈氣包裹著。
在爐中扔進一塊火石，鍋中放好油，賣魚老翁將魚片放進去，滋滋地響，琉璃聞到了魚肉的香味。他又從空間裡取出一個瓶子，將裡面的粉末倒進去，一股奇特地香味瞬間瀰漫開來，不少人被香味吸引圍了過來。火焰驟然變大，片刻後，鍋飛了起來，魚片也飛了起來，引來一陣驚呼。
賣魚老翁取出一個盤子，魚片便落在了盤中，整整齊齊。他將盤子遞給炎璽，笑道：「小伙子，盤子就不收你錢了。」
離得近，香味更是了不得，琉璃鼻子微動，大眼眨了眨，這手藝比魚值錢。
炎璽滿意一笑，將魚脯收了起來。又從空間裡取出一個玉盤，將剩下的一半魚肉放在其中，一起收了起來。
原本有不少人想打魚脯的主意，注意到炎璽的動作，便知道他是傳說中厲害的修士，再不敢招惹。
沒有理會其他人，炎璽拉著琉璃走出美食街。身後立即有人問那賣魚老翁，可還有魚賣。
琉璃聽到那漁翁興奮的聲音：「沒咯，這是最後一條，以後也不賣咯。」一百高級靈石，他可以安穩過完下半輩子了。
兩人沒走多久，便走到穿城而過的河邊，河上面不少小船畫舫來回穿梭。走到人少處，炎璽拂袖，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出現在河邊。他拉著她走進船艙，琉璃將蝶影燈取出來掛在船艙中，坐到桌邊。
炎璽將老翁做的魚脯放在桌上，又將裝生魚肉的玉盤取了出來，抬起手，掌心出現金色火焰。他抬手從玉盤上慢慢拂過，滋滋聲響起，魚肉的香味傳來，原本玉白色的生魚肉表面被火焰烤成了紅色的熟肉，紅白相間，甚是好看。
幾道靈力划過，魚肉被均勻切成塊。炎璽取出蘸料放在桌上，擺上玉筷，笑道：「嘗嘗。」
琉璃動了動鼻子，這才拿起筷子，夾起炎璽用神級火焰做的烤魚肉，蘸了醬料，放進口中。
待嘗出味道，享受地眯起了眼，生魚肉的嫩滑清甜加上熟魚肉的香味，再配上略帶酸味的蘸醬，簡直不要更美味，她又迫不及待地吃了兩塊。
炎璽看著她笑得溫柔，指著魚脯：「再嘗嘗這個，那老人的做法很地道。」
琉璃夾起一塊嘗了嘗，睜大眼：「外焦里嫩，好吃。」
炎璽嘴角彎起：「更喜歡哪個？」
她來回嘗了嘗，指著炎璽的半熟的魚肉笑彎了眼：「這個，比生的魚片更好吃。你從哪裡學來這種做法的？」
見她喜歡，炎璽臉上笑意更深：「在海外一處島上學來的。待回了谷，給你烤靈魚吃。」
琉璃一邊吃一邊點頭：「你怎麼知道那個老人會做魚？」
炎璽莞爾：「他身上有魚脯的味道。」
琉璃恍然，給他夾了一些放進碗中，感慨道：「這個味道，一百靈石一點也不貴。」
炎璽沉沉笑了。
兩人合力吃完了整條魚，琉璃吃了多半，有些撐，走路都有些難受。炎璽看著好笑，拉著她的手，運起靈力，給她運轉推拿了一陣，才好受些。
兩人重新回到岸上，人比剛才更多了些。兩人如街上許多凡人一般，手牽手看著街上的各種燈籠，千奇百怪，應有盡有，比上一次裴城的燈會熱鬧了不知多少。
有炎璽牽著，琉璃索性只看燈不看路，寶物她見多了，倒沒有多稀罕，頂多是新奇。
「炎璽，你去過那麼多地方，除了裴城那次，可看過別的燈會？」
「沒有。」倒是親手做過一盞燈送人，卻散架了。炎璽眼中浮起深邃的笑意。
「嗯，待以後我尋到兮彥，就一起去看更好看的燈會，吃更好吃的美食。」
炎璽神色微動：「若尋不到呢？」
琉璃毫不猶豫：「一定會尋到的，我知道，他還活著。」大眼中的光比頭上掛著的燈籠更加明亮，這才是她去九星門真正的目的。
兩人走了許久，琉璃突然停了下來。
炎璽打量四周，不少人手裡都提著燈籠。
炎璽明白了：「想要？」
琉璃點頭：「我想要那個。」
炎璽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前方便是整條街上最為熱鬧之處，圍了不少人。中間放著好些高架子，上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每一個燈籠下方，都掛著一張紙條。
琉璃指的，是最高處的兩個，一個狐狸燈，一個龍燈。
「帶回去送給長耳和炎龍，它們肯定很高興。」琉璃無奈，「不過，話本上說，人間的燈會，猜出燈謎才能得到燈籠。」
她極少出門，他也不曾參加過燈會，最有效的方法只能是搶，可兩個修真界的滿級修士去搶兩個登錄，她又丟不起這個人。
炎璽笑了：「總要試試才知道。」拉著她走了進去，人群自動讓開。
琉璃看了一圈，架子下已有不少人在看紙條上的字，不時有人答出答案，得到對應的燈籠，引得一片掌聲和叫好聲。
炎璽將答題的銀子交給老闆，老闆呆呆地接過銀子，看著兩人出眾的姿容半晌才反應過來。
噢喲，仙人啊！
狐狸燈和龍燈在人群深處，裡面人有些多，炎璽便讓琉璃站在一邊等他，自己走了進去。
琉璃走到旁邊，這裡的燈都是些普通的燈，答題的人也寥寥無幾。她隨手拿起一張紙條，每個字都認識，合起來卻不知道在說什麼。連續好幾個都是猜人名地名的，她只看了一眼，便走開了。
直到走到角落，才終於在看到一張猜物的。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層浪，入竹萬竿斜。」是風，這麼簡單。難怪燈籠又普通又小，還留在這裡恐怕是因為沒人看得上吧。
琉璃卻歡喜一笑，取下紙條正欲回頭尋炎璽，一陣風吹來，面前的燈籠晃了晃，竟掉了下去。
她驚呼一聲，連忙抬手去接，燈籠另一邊的人快她一步先將燈籠接在手中。
那人抬起頭來，四目相對，對方驚艷地睜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