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天，琉璃在濃郁的藥香味中醒來，耳邊是清脆的鳥鳴聲。
她睜開眼，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起床推開窗戶，明媚的陽光照進來。谷里百花齊放，彩蝶飛舞，蜜蜂采蜜忙。迎面而來的晨風中蘊著花香，深呼吸一口，只覺得心都亮了不少。
湖邊傳來晴空的聲音：「小師妹醒啦。」
琉璃尋聲看去，見他正坐在湖邊釣魚。琉璃歪頭，她記得這湖裡的靈魚可都精得很，從來不會主動吃魚餌。前世門裡的弟子也沒少折騰，卻從沒釣上來一條。莫不是過了三千年，魚也變傻了？
「晴空師兄早，你在釣魚嗎？」
晴空訕笑：「是啊，小師妹，這個魚可好吃了，修士吃了可以提升不少靈力，普通人吃了更是可以強身健體，增長壽命。等我釣到魚，給你熬湯喝。」
他自然不會說，他不知嘗試了多少次，還從來沒有釣上來過。
琉璃笑眯了眼：「好。」
晴空順勢收拾魚竿：「快下來吃飯吧。」
琉璃下了樓，發現屋中又堆了不少東西，奇怪道：「這是什麼？」
晴空嘿嘿一笑：「其它幾大仙門送來的賀禮，掌門說了，都給你。」
……
琉璃訝異，現在門派之間已經這麼和諧了嗎？
而且，誰說掌門是守財奴，明明很喜歡送人禮物嘛。
她不知道的是，忘衍此時正捂著胸口，摩挲前日打碎的寶瓶碎片，心那個疼啊。
琉璃將禮物都收進空間裡，看向桌上放著豐盛的早膳，用一個小陣法溫著，轉頭看向晴空。
「這是四師姐做的，她回洞裡煉丹去了。」晴空坐到她身邊，陪她一起吃飯：「小師妹，咱們忘憂谷的弟子每天都要開爐煉丹，陪你吃了早膳我也去煉丹了。你自己找地方玩，等我練完再回來陪你。」
琉璃咬著香軟的包子一怔，原來他是特意等她吃飯嗎。
她點了點頭，大眼轉了轉：「晴空師兄，我也想煉丹。」她來這裡，是為了歸塵丹，可現在世間還沒有藥神，歸塵丹只能靠她自己。
她並不認為，沒有靈力就不能煉丹。
晴空動作一僵，他就知道她會這麼說。二師兄四師姐跑得快，留下他當壞人，就是不忍心親口告訴她，她不能修煉就沒法煉丹。
「咳，小師妹，其實咱們忘憂谷不會煉丹也沒關係，你看大師兄就不會。」
琉璃微微歪著頭，大眼眨了眨：「可是，大師兄很能打，我不能打啊。」至少，現在不能。
……
晴空發現自己竟無法反駁，想了想，覺得讓她親自嘗試了，自然就放棄了。
他從空間取出兩本《千草集》《煉丹初學典籍》，突然想起來：「小師妹可識字？」
琉璃點頭：「識得的。」
晴空將書遞給琉璃：「這是忘憂谷弟子初學煉丹時必看的書。要煉丹，首先要識得藥材，熟知藥材特性，煉丹時才能最好地發揮藥材的效用。這本初學典籍詳細說明了煉丹的步奏和需要注意的地方，你看看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或者師兄師姐都可以。」
琉璃使勁點頭，這個她倒是不擔心。前世她看過不少煉丹的書，雖沒親手煉過，但方法都是知道的。
晴空又道：「每個弟子都可以去邢老那裡領取一個丹爐，和一些低級的藥材。如果要用更高等級的藥材或者別的東西，就只能用貢獻分換了。」
晴空又給她簡單說了浮塵派的規矩，每個弟子除了修煉都有自己擅長的，煉丹，煉器，制符，用練得的丹藥符篆換取貢獻分，又用貢獻分換取需要的材料。用材料練出的丹藥越高級，越多，貢獻分也就更多。門派寶庫里什麼都有，只要你有足夠的積分。
琉璃一怔，沒想到她當初定下的規矩居然沿用至今。突然想起來，前世她被雷劈的時候，貢獻分可是門派第一的。她一直攢著想換寶庫里最貴的那把神劍送人的，結果還沒來得及，就被雷劈死了，真是浪費啊！
也不知道那把劍還在不在。
晴空以為她是擔心，嘿嘿一笑：「放心，你師兄我雖然比不上其他師兄師姐，但也是有不少積分的，想要什麼師兄說。」
琉璃笑道：「好。」
晴空看著她笑得彎彎的眼睛就覺得心情極好，更是心疼，這麼可愛的小師妹，怎麼就不能修煉呢。
兩人吃了飯，晴空回洞裡煉藥去了，走之前怕她煉不出丹藥傷心，又強調了一遍：「小師妹，即時煉不成丹藥也沒關係，以後你想要什麼丹藥，師兄就給你煉。」
他只以為琉璃不能修煉，所以，並沒有告訴琉璃，忘憂谷的弟子是需要先修得靈力，懂得控火，之後才開始學習煉丹。
晴空走後，琉璃把院裡的花圃鬆了鬆土，從空間裡取出勿虛給的靈果種子，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她關上門，看了看四周，沿著記憶中忘憂谷的山路朝主峰下的百寶庫走去。
忘憂谷到主峰的路不近，好在琉璃這兩年雖不能修煉，體力上倒是鍛鍊得不錯。她走了半個時辰，來到一座大殿門口。
門口一個守門的弟子好奇地看著她，猜測道：「你是……忘憂谷的琉璃小師妹？」
琉璃笑道：「師兄好，我找邢老。」
剛說完，邢老就從大殿走了出來，看見她和藹笑道：「小琉璃怎麼過來了？」
琉璃笑得更燦爛：「邢老好，我想來領一個丹爐和一些低級的藥材。」
邢老一怔：「你是要煉丹？」
「是啊，我是忘憂谷弟子嘛，師兄說忘憂谷的弟子都可以領丹爐丹藥的。」
邢老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也沒多說：「跟我進來吧。」
看著琉璃跟著邢老進了大殿，守門的弟子撓頭，不是說忘憂谷的小師妹經脈不通，不能修煉嗎。
邢老帶著琉璃走進藥材寶庫，各種珍貴的上好藥材堆積如山，更有不少珍稀的極品藥草，藥香濃郁。琉璃心中嘖嘖感嘆，不愧是現如今最有錢的修仙門派，家底比她當家的時候不知豐厚了多少倍。
兩人走到最裡面的一間大屋子，邢老打開門，裡面放了許多高及屋頂的架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丹爐，每一個都跟她差不多高。
邢老說道：「所有丹爐都在這裡了，你自己去挑一個吧。修仙講求緣分，丹爐對煉丹師來說是很重要的。卻不是等級越高越好，合適才最重要，一切遵從自己的心意。」
琉璃點頭，走了進去。她走過一個又一個架子，腳步不停，不管是華麗的，還是破舊的，她都不曾多看一眼。一直走到最裡面，在最後一個架子的角落停了下來。
「邢老，我選這個。」琉璃指著角落裡那個不知放了多少年，已經生鏽，滿是灰塵的丹爐說道。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邢老目光一閃：「這個丹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鏽跡斑斑的，你怎麼選這個？」
琉璃歪著頭天真地笑道：「因為這個最小啊，其它的都比我高，就只有這個比我矮。太高了我夠不著。」
……
邢老仔細打量她，沒看出什麼。他點了點頭，將丹爐取下來，手撫過上面的花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交給了琉璃：「丹爐是藥師最親密的夥伴，一定要珍惜，知道嗎。」
琉璃點頭，抬手直接將丹爐放進了空間裡。
隨後邢老又給她取了些最初級的藥材，煉製最簡單的補血丹的藥材，再給了她一些初級的靈火，琉璃喜滋滋地回了谷。
百寶庫門口，邢老一直看著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琉璃回到谷里，已經有谷里的弟子到處晃悠，想來是已經煉完丹藥了。
將晴空給她的書拿出來翻了翻，見煉丹的方法跟以前沒什麼不同，又收了起來。至於藥草，她雖認不全，但基礎的這些還是難不住她。
琉璃想了想，將丹爐放在院子裡空曠的地方，除去表面的灰塵，露出黑中透著赤紅色的爐身。她之所以選這個，倒不全是因為它小，而是這個丹爐給她一陣奇怪的感覺。
琉璃上輩子見過無數的寶物，她覺得奇怪的，都不是凡物。
她取出一份藥材放進爐中，又從空間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瓶子，上面寫著靈火二字。
靈火是煉器煉丹必不可少的。天地間有許多天生天養的靈火，因生成的環境不同，各自的屬性也不同。但凡是天地自成的靈火，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十分稀少，每一朵都是人們爭相追逐的天材地寶。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普通的靈火，是用奇特的方法製得，就像她手中這個。
琉璃將靈火扔進丹爐中，等了半晌，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她往爐中看了看，靈火只有一簇小火苗，連爐頂都燒不到。
……
沒有靈力，連火都燃不起來嗎？煉丹需要靈力，是因為靈火只有吸收靈力才能燃起來，藥師通過控制靈力來控制火的大小。越高級的藥師，能越精準地控火，才能更好地發揮藥效，煉成的丹藥品級也更高。
靈力嗎？
琉璃大眼轉了轉，從空間裡取出昨日同門送的禮物，裡面有不少靈石。她用靈石在丹爐周圍擺了一個小小的聚靈陣，陣心正是那朵靈火火苗。
在聚靈陣擺成的瞬間，一股靈力旋渦湧進丹爐，火苗突然猛烈竄起，溫度急劇升高，藥材發出滋滋滋的聲音。琉璃嚇了一跳，立即將靈石拿開，火小了下去。
就這麼一會兒，藥材已經被燒得太過，成了無用的乾草。
琉璃卻大眼晶亮，第一次雖然失敗了，但卻證明了不能修煉靈力也有煉丹的可能。
琉璃又扔了一份藥材進去，這一次，她將聚靈陣放得遠了一些，小心注意著藥材的變化，適時拿開靈石，火小了又放回去。就這樣小心翼翼半個時辰，丹爐里的藥材漸漸融化成了藥液，漸漸升起一股藥香。
琉璃臉上滿是喜意，她只覺得上輩子練成再厲害的功法也沒現在這麼激動。
凝丹的時候需要更多的靈力，也是最複雜最危險的時候。她將聚靈陣又靠近了一些，藥香越來越濃，琉璃的目光越來越亮。
就在藥液開始減少，丹藥雛形形成的時候，琉璃敏感地察覺到丹爐里出現一陣熱量波動。那股熱量像是突然出現的一般，在她反應過來時，已驟然變得熾烈。
琉璃以最快地速度收起聚靈陣的靈石，朝後退去。
「砰！」
剛退到角落，只聽丹爐中劇烈的爆炸聲響起，琉璃被震得跌坐在地上。
只聽嗖嗖嗖幾聲，在谷中晃悠的弟子出現在了琉璃巨外，趴在柵欄外，好奇地看著院子裡被炸出的大坑，一個黑紅色的丹爐正歪倒在坑底，旁邊撒著一些黑乎乎的藥渣。
弟子們瞬間明白，這是小師妹煉丹炸爐了。
弟子們看著小師妹睜大眼驚魂未定地看著丹爐，小臉呆呆地，茫然無助，簡直可愛到不行！相互看了看，傳音交流著。
「小師妹好可愛！」
「小師妹昨天才拜師，怎麼今天就開始煉藥了？」
「咦，不是說小師妹經脈不通不能修煉嘛。」
忘憂谷的弟子們想不通，但卻不妨礙他們下結論，小師妹是不能煉丹的，當即無比心疼地看著琉璃。
「小師妹，別傷心，炸爐很正常。就像他，剛入門的時候，天天炸爐，到現在有時還炸呢。」一個男弟子指著他身邊的胖子說道。
那胖子怒瞪了他一眼，咬牙卻沒反駁：「是的是的，小師妹，我們炸爐都是常有的事兒。」
有弟子想了想說道：「小師妹，煉不了丹沒關係，煉丹多無聊啊，又枯燥又乏味，還不如看話本有意思。」說著，就從空間裡取出幾本他珍藏的話本放到琉璃身邊。
「小師妹想要什麼丹藥，師兄們幫你煉。」
其他弟子立刻效仿，為了哄小師妹開心，空間裡的寶貝一件接一件往外掏。不一會兒，琉璃面前就放了不少各種各樣的丹藥，藥材，話本，零食，甚至還有不少哄小孩子開心的玩具。
此時，琉璃已回過神來，就在方才，她已經想明白了她為何會失敗。只有靈力是不行的，煉丹師掌握木火屬性，準確才能感知靈火和藥材的變化，差之毫厘，就是方才的結果。看來，果然不能修煉就不能煉丹。
想到這裡，琉璃一陣難過，嘴角傷心地癟起，委屈地抱住雙腿。
聞訊趕來的勿虛看到這一幕，那個心痛得喲，趕走看熱鬧的弟子，他蹲到琉璃面前，胖胖的手拍拍琉璃的頭。
琉璃更委屈了：「師父，我不能煉丹，對不對？」
勿虛胖臉滿是著急，小聲哄著：「小徒弟，不哭，不能煉丹只是暫時的。師父昨天查看古籍，已經找到歸塵丹的資料，師父一定能煉出歸塵丹治好你的。」
琉璃抬頭看他眼中的閃爍，就知道他是哄她的，心中一暖，看著身邊堆滿的禮物，心中的失落突然就淡去了。
她什麼時候也這麼矯情了，才回來第一天，才失敗第一次，有什麼好難過的。
琉璃朝勿虛燦爛一笑：「嗯，我不哭，我相信師父。」
勿虛鬆了口氣，把她扶了起來，看著地上炸開的丹爐，有些詫異，卻不想再提起煉丹的事情讓小徒弟傷心，並沒深究。
他想了想，從空間裡取出一本很厚的書，封面已經泛黃，想來已經有些年頭了，上面寫著《萬草綱目》。勿虛將書遞給琉璃：「小徒弟，這裡面詳細記載了世間所有的藥材，你好好收著，都背下來。等以後能煉丹了，一定能成為很厲害的煉丹師。」
琉璃點頭，接過書。
勿虛再囑咐了一些話，又從空間裡取出不少丹藥和小玩意送給琉璃，才匆匆走了。雖然不放心，但他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歸塵丹的藥方才是。想了想，又轉道去了晴空的住處，交代他照顧琉璃，才放心地回了洞府。
他來得匆忙，走得也匆忙，並沒有注意到，丹爐旁黑乎乎的藥渣下，是幾顆半成的丹藥。
琉璃看著勿虛的背影，低頭看著手裡的書，心中再次震動。
前世她是翻看過《萬草綱目》的，這是修真界最詳細的藥材資料，也是浮塵派煉丹術立於修真界第一的根本。她的師父就這樣給她了呢。
琉璃看著懷裡的書，又看了看地上各種各樣的禮物，忍不住笑了。
浮塵派的人，還是一樣的可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