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朗日。
冷了一冬，難得回暖。
京城西市明德坊，那廢棄了二十多年之久的周雲觀舊址，這會兒人頭攢動正熱鬧著。
有許多工匠在這裡做工。
叮鈴哐啷的聲響引得不少人過來圍觀。
有好事的趁著一個工匠抱著木料過來，忙問：「哎，小哥，誰叫你們來這裡做工的？」
工匠道：「一個姑娘。」
好事的咋舌：「姑娘？哪家的姑娘這麼不怕死，竟然敢在這裡動土？你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竟然也敢接這活！」
另有一工匠擦著汗走過來哼笑道：「這周雲觀都已經廢棄二十多年了，再大的坎也該過去了，只要銀子到了有什麼不能動土的，我就問你，一天給你五十兩，你干不干？」
「一日五十兩！」這下連周圍的其他看客也咋舌不已。
京城雖富，卻也不是人人都能一日掙來五十兩的。
這恐怕是哪家的貴女的手筆。
只是不知道修起來要做什麼。
還做道觀麼？
那不是扯嘛！
京城可是寸土寸金，這地方能荒廢二十幾年無人敢買敢動，那是有緣由的。
說出來嚇死個人！
京城本地人都知道，這周雲觀是先皇后常住的地方。
先皇后母族通敵叛國，被皇帝誅了九族，自己也被焚而亡。
之後，與她有關的一切都成為了禁忌。
這周雲觀也迅速冷清下來，最後荒廢直至今日。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貴女膽子這麼大，竟敢動這塊地方，也不怕牽連家族。
看客們議論紛紛，又引來了更多的人。
因此，這道觀還未修起就先引得許多人的關注。
東廠情報最是靈通，道觀重修的當日下午，便有番子過來探看了。
只是一連探看多日，連道觀主人的面都沒見到過。
好在這周雲觀並不是被外力毀壞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好好的，連端坐在高台上的三清神像也只是落了些灰土。
只要修補一下年久失修的地方就行了。
因此半個月後，這道觀便煥然一新。
不僅還做道觀，連道觀名字也還叫做周雲觀。
修好的這一日，有不少人過來圍觀，想看看那道觀主人到底是誰。
然而卻只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丫頭。
這丫頭一身素衣，表情的聲音都是木木的，指使著工人將正堂里的三清神像往後挪了挪，最前面換成了一座女神像，有信奉此神的立刻便認出來，叫道：「是后土娘娘！」
然而卻無人敢進去上香。
木然的丫頭也不關心香火問題，瞅著后土娘娘的金身擺放端正後，給工人們結了銀錢，自行轉進後堂，扶了一個姑娘出來。
那姑娘一身玄黑衣裙，帷幕掩身，看不到面貌。
她走到后土娘娘神像前，拜了三拜，上了三炷香。
那個一身素衣的丫頭也跟著她拜了三拜，上了三炷香。
做完這一切，那姑娘便坐到了一旁的桌案後，丫頭則站在她身邊，像是在等香客進來。
「這姑娘就是修繕周雲觀的主人吧。」
「怎麼穿戴的這樣古怪，大白日藏頭露尾的，這是做何？」
「應該是害怕被人發現身份，事後算帳吧。」
「一頂帷幕能擋住什麼？東廠的人一來，別說她這帷幕，祖宗十八代都能給她扒的清清楚楚！」
「既然害怕又何必要碰，真是怪哉。」
………
眾人圍在門口竊竊私語，好一會兒才有一人走了進去。
那人長得眉清目秀，一雙眼睛黑亮，穿一身普通天青色長袍，斯斯文文的看起來像個讀書人。
然而，從他踏出人群的那一步起，四周的看客就仿佛被禁了聲，而後瞬間做鳥獸散去。
那人卻恍若未覺，走進去在玄衣姑娘那裡請了三炷香，給后土娘娘上過香之後，才又走回姑娘身前笑道：「不知此道觀可能求卦問卜？」
「不可。」
姑娘開口了，聲音從帷幕中飄出來，跟她身邊的丫頭如出一轍的木然。
那人奇怪道：「那姑娘建這道觀是做何用處？難不成只是為了展示后土娘娘的金身？
恕在下直言，這地方可不尋常，如果不能求卦問卜，過不了兩日這地方就又該荒廢，姑娘這銀子白使不說，恐怕還要惹上一身官司呢。」
姑娘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因果循環，萬法自然，我只做交易，不講過去未來，未來如何全靠世人自己選擇，我不擾人因果。」
「做交易？」那人挑眉，「這倒是新奇，不知姑娘要販賣什麼？」
姑娘道：「無論什麼我都可以販賣，但能從我這裡拿到什麼，要看給我的東西有什麼價值。」
「什麼都能販賣？」那人哼笑一聲：「那在下要無雙神力，姑娘可能給？」
姑娘帷幕動了動道：「不能。你現在還沒我要的東西。」
那人哼笑道：「姑娘怎知我沒有？在下雖不才，卻也有幾分本事，無論是文玩字畫，奇珍異寶，還是奇人異事，姑娘說的出，在下就能拿得出，如此還是沒有姑娘要的嗎？」
姑娘還是不急不躁：「我要的是嗓音，你給不了。」
「裝神弄鬼！」
那人神色陡然變的凌厲，動作快如閃電，朝著姑娘面部抓去，口中喝道。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