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熱氣稍散時。
村子裡的婦人紛紛走出家門,嘮嗑的嘮嗑,做活的做活。
有人去收自己晾曬的衣物,然後驚呼起來。
「天殺的!誰偷了我家男人的衣服!」
「我家孩子的衣服也被偷了!」
「咱們村子遭賊了!大傢伙快看看還少什麼東西了沒!」
「我放在籬笆上的剪子不見了!天殺的,連剪子也偷!」
……
郊外村子喧鬧起來的時候,葉清溪已經帶著昭昭走出了十里地。
原先身上穿著的破衣爛衫已經換成了短褐上衣,下面是寬大的褲子,腳登一雙布鞋。
頭上戴著個蓑帽。
臉上黑乎乎的。
打眼一看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農人。
昭昭也作同樣的打扮,只是沒戴蓑帽,但長發被剪的極短,只在頭頂綁了個沖天辮。
一張小臉同樣黑乎乎的。
任誰看到都會以為是個農家皮小子。
兩人偷了人家的衣服,自然不敢再等人同行,只怕被認出衣服,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好在這時候進城的人也不多,兩人順暢無阻的走到了城門口。
城門口有兩個守門的小兵。
此時只有零星幾個人進出,兩人懶洋洋的靠在城牆上,並沒有看進出的人。
昭昭卻很緊張,攥緊了葉清溪的手:「娘……」
葉清溪回握她,低聲安撫:「沒事,他們不會查問的,咱們不要露怯,好好走過去就行。」
她牽著昭昭,一步步靠近城門。
距離越近,兩人越緊張。
好在那兩個守城門的並沒注意他們,依舊是那副懶散樣子。
兩人得以順利進城。
「娘!我們進來了!」
進城後,沉默的走出一段距離後,昭昭終於忍不住興奮的低聲說道。
葉清溪也很高興,抬頭望向周雲觀的方向:「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兩人走到周雲觀時已經是傍晚了。
周雲觀觀門大開,來往的香客依舊不少。
葉清溪牽著昭昭走進去。
看著面前的眾多香客,正不知該如何找觀主的時候,旁邊有道木然的聲音道:「跟我過來吧。」
葉清溪看過去,見是個穿著玄色衣裙的丫頭,身子單薄如紙片,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看起來很是有些詭異。
昭昭下意識的抱住了葉清溪的胳膊,往她身後縮了縮。
葉清溪卻很高興,她認得眼前的人是那日跟在觀主身邊的丫頭。
連忙應了聲,牽著昭昭跟在那丫頭身後。
不多時便到了地方。
謝琉璃坐在桌案後,烏髮披散,裊裊青煙飄過她的眉眼。
好似那端坐高台上的神像。
她抬眸看過來,聲音淡淡的:「你們吃了很多苦啊。」
昭昭看呆了。
葉清溪的心仿佛被什麼撞了下,不自覺跪下來,眼中包含熱淚:「觀主……求您救救我們母女!」
謝琉璃微微抬手,便有一股無形之力將葉清溪托舉起來,她道:「進來坐下說話。」
葉清溪十分震驚,看向謝琉璃的目光更加敬畏,連忙點頭,一手擦眼淚,一手牽著昭昭走進去,在謝琉璃面前的蒲團上坐下。
謝琉璃為她倒了杯水,推過去:「想好了嗎?」
葉清溪趕忙點頭:「想好了,只是不知要怎麼跟您做交易?」
謝琉璃道:「很簡單,將你十年的壽命給我,我便能替你正名,護你和你女兒周全,將來還給你一份不錯的差事。」
葉清溪現在對謝琉璃已經十分信服了,聞言想也沒想便點頭道:「我願意,您儘管拿去好了。」
坐在她旁邊的昭昭忽然開口道:「觀主娘娘,您可不可以拿我的壽命,我的壽命比娘親多……」
她磕頭道:「我不想讓娘親減壽……」
「昭昭……」
葉清溪眼睛一熱,將她攬到懷裡,對謝琉璃道:「小孩子說話不作數的,您別聽她的。」
謝琉璃看向她懷裡的小姑娘,神情似乎柔和了一些:「這是你娘的因果,你替不了她的,不過她的壽數不算短,少十年也還好,你別擔心。」
旁邊素鵝也看的姨母心大盛,走過來伸手道:「昭昭放心,你的觀主娘娘從來不騙人,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來,姐姐帶你出去先吃點東西,然後把傷口包紮一下。」
葉清溪感激的看了眼素鵝,將懷裡的女兒抱起來,囑咐道:「去吧,娘一會兒就過來。」
昭昭懂事的點點頭,牽過素鵝的手出去了。
葉清溪看著女兒出去才轉過神,閉上眼睛道:「觀主,您動手吧。」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謝琉璃也沒解釋,微微傾身,抬手虛虛地覆在葉清溪額頭上。
便有一團柔光從她眉心飛出,漂浮在謝琉璃掌心,最後沒進去消失不見。
而葉清溪只覺得一陣沒來由的心慌,本就在勉勵支撐的身子更加無力虛弱,瞬間萎靡在地。
謝琉璃望著她道:「你的身子本就虛弱,又猛然間少了十年壽命,是會更加難受,不過無妨,在這裡修養些日子便會好的。」
她微抬手,便有股力量將葉清溪扶坐起來,她道:「桌案上有點心茶水,你先吃一些攢攢力氣,你身上的傷要清洗包紮,需要體力。」
「多,多謝您。」
葉清溪趴在桌子上緩了一會兒,才撐著身子坐起來,去拿面前放著的點心。
待她吃完,恢復一些力氣後,素鵝和昌平走了進來。
「昭昭身上的傷已經包紮好,又吃了點東西睡下了。」素鵝走過來解釋道,「接下來該你了。」
昌平是幫著素鵝一道清洗包紮的,多少也知道一些葉清溪的事情,她心中十分同情,便也過來幫忙。
周雲觀罕見地忙碌起來。
周雲觀觀主見了一對兒農人父子的消息也已經傳到了謝周生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