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引起朝臣們關注議論的李遙,此時正站在城樓上,遙看著天邊的落日。
李修策馬過來,上得城樓,走到他身後。
李遙沒有回身,似乎知道是他,問道:「今日難得清閒,監軍怎麼不在房中休息。」
他的聲音微啞又低沉,聽起來卻意外的舒服。
李修沉默了下道:「張猛帶出去的三千將士回來了一個。」
「哦?」
李遙轉過身。
他的身量不是很高,比李修矮大半個頭。
但身姿挺拔,五官也是極為端正俊秀的。
細眉大眼。
鼻子挺翹,嘴唇微紅,即使皮膚粗糙發黑,也還是俊秀的可以稱的上一句秀麗。
他對有人平安回來的事情,微有訝異:「他能死裡逃生,當真是不容易,可曾安頓好了嗎,傷的重不重?」
李修看看她道:「當時他裝死躺在死人堆里,身上只是被扎了幾下,傷情倒是不重,現在軍醫已經替他上過藥,包紮妥當了,他說有要事要向你稟告。」
李遙點點頭:「我去瞧瞧。」
李修應了聲看著他離開。
李遙去了醫房。
這兩日沒有再交戰,醫房裡傷患不多。
只躺了幾個重症。
軍醫正要出去收撿晾曬的草藥,見李遙過來,忙低頭行禮道:「將軍。」
李遙點點頭:「聽說張將軍帶出去的人回來了一個,我過來看看。」
軍醫忙將李遙引到帳後,對躺在上面的士兵道:「快醒醒,將軍來看你了。」
那名士兵身上頭上裹著紗布,原本窩在床上昏昏欲睡,聽見軍醫的話,猛然清醒過來,撐著身子要坐起來。
李遙趕緊上前扶他,安撫道:「莫要激動,你現在已經安全回來了,身體要緊。」
士兵眼含熱淚的看著他:「將軍!」
李遙看看一旁的軍醫:「我要問他一些事,你先去忙。」
軍醫應了聲,轉身出去。
李遙問士兵:「聽說你有事要跟我說,是什麼事?」
士兵飽含淚水的眼睛充滿憤恨:「將軍,張將軍中計,三千將士身死,全是李修的毒計,您千萬不要被他給蒙蔽了,更不能信任他!」
李遙皺起了眉:「張將軍中計?這其中有什麼內情,你快快說來。」
士兵道:「張將軍當日並未打算深入,有個斥候回來稟報說前方奔逃的敵軍疲軟,適合一舉殲滅,張將軍聽後這才率領三千兄弟衝上去,哪裡知道,竟中了敵軍埋伏,我們全軍覆沒!」
他回憶起當日種種,攥著拳頭,憤憤道:「全軍誰不知道,張將軍與李修不和,那名斥候必定是李修派來害張將軍的。
為了害張將軍,竟不惜殺害三千將士,此心之毒,簡直人神共憤。
李將軍,你是張將軍的部下,千萬不要被李修那個惡賊蒙蔽了啊!」
「竟有這樣的事!」士兵字字泣血,李遙神情凝重驚愕,「你放心,此事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待朝廷派來新的統帥,我必會將此事原原本本上報統帥知曉,為張將軍和三千將士討回公道!」
士兵感激涕零。
他回來後聽說小李將軍跟李修通力合作,配合默契接連打了兩場勝仗。
原本還擔心他已經被李修蒙蔽,恐怕不會替死去的將士主持公道。
只是他咽不下這樣天大的血仇,這才冒險找他說出來。
還好,小李將軍並沒有辜負他。
士兵紅著眼眶,想要下床拜謝他。
李遙連忙扶住他:「你身上還有傷,莫要如此,快躺下。」
士兵了了一樁心事,流著眼淚在李遙的攙扶下依言躺下。
然而,下一刻,他忽覺脖子一涼。
緊接著便是水倒灌進腔子裡的窒息感。
血紅的顏色噴灑在他面前的李小將軍身上。
士兵痛苦的捂住自己被切斷了喉管的脖子,瞪著眼前的人,想開口問些什麼,發出的聲音卻只有嗬嗬之聲。
「那名斥候不是李修派去的,你誤會他了。」
李小將軍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而後反轉手中的匕首往自己肩膀上刺了一刀。
憤怒的叫道:「你竟然敢刺殺我!」
他這一聲又急又怒,仿佛遭遇了背叛。
士兵此時已經明白了一切。
可卻是為時已晚。
他積蓄著最後一點力量,朝李遙飛撲過去。
李遙身手矯健往後跳開,他便立刻撲在地上,再沒了動靜。
軍醫已經從外面沖了進來,正好目睹士兵撲向李遙的一幕。
塵埃落定後,他才回過神,驚聲問:「將軍,他,他………」
李遙捂著自己的肩膀,沉聲道:「他趁我扶他之時突然發難,下手狠毒,明顯是要置我於死地。」
此時外面又衝進來許多人,聞言既憤怒又震驚:「他九死一生回來,為什麼要這樣做!」
軍醫已經扶著李遙出來,將袍袖拉起,露出翻卷帶血的傷口。
早有人碰了熱水紗布過來。
李遙任由軍醫替自己清洗包紮上藥。
眸色沉沉道:「三千將士無一生還,偏他一人回來,且一回來就要刺殺我,想來早已投靠了敵軍。」
眾將聽後深以為然,又是一陣後怕。
「還好將軍機敏,沒被他得手。」
「也是我等太過大意,這麼大的破綻我等竟無一人發覺,任由將軍獨自一人過來見他。」
李遙道:「都是自家的生死兄弟,誰能想到他竟包藏禍心,往後多注意些就是了。」
眾將連忙應聲,出門就加強了警戒。
如今李遙就是他們的主心骨,是萬不能出岔子的。
李遙包紮好傷口,由兩個小兵跟隨在身邊回自己房間。
不妨李修等在外面。
他看了眼他胳膊上的纏著的繃帶道:「某可否與將軍同行?」
李遙頷首,讓身後的兩個小兵退下,兩人一起往前走。
待到人少的時候,李遙問:「監軍可是有話想對我說?」
李修道:「那名逃回來兵士看我的眼神是恨不能將我生吞活剝,他想見將軍恐怕要向你告我的罪。」
李遙挑了下眉:「監軍多慮了,那不過是個奸細刺客,不懂得掩飾罷了,如今他已經被我殺了,監軍何必再提此事。」
他看向他,意味深長道:「張猛已死,再沒人掣肘,對你對軍情都有好處,監軍能做上都督之位,必定聰慧過人,有時候裝聾作啞比耳聰目明強。」
李修沉默了,半晌才點頭笑道:「李將軍所言甚是。」
將前段時間看到李遙親手殺了一名斥候的事情深深埋藏在心底,再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