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救人

  今日朝會看似是他壓過了朝臣,權柄更加穩固,似乎到了無可撼動的地步。

  實則不然。

  他能壓倒朝臣,是陛下想讓他壓倒朝臣。

  等到陛下不想那日,他的路恐怕也就走到了盡頭。

  肇慶慘叫了一會兒,倒是把陳知遠從昏迷中吵得醒了過來。

  他看著剛才還在對他施加刑罰的人,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痛嚎。

  而前面還坐了一個陌生的小子。

  那小子十分年輕,穿著深色內監長衣,斯文又俊秀,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知遠立刻就想到了他的身份,憤恨地叫道:「李修,你們又想耍什麼花招。」

  李修抬起眼皮:「陳公醒了。問陳公一個問題,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陳知遠帶著憤恨冷笑幾聲:「怎麼,九千歲還能放過老夫不成?」

  李修道:「自然,你想求死,那是再容易不過,以你的身子骨,三道刑你都走不完就會交代在這裡,我也好向陛下交差。

  只可惜你不是罪人,我偏不想讓你死。」

  陳知遠愣住了:「因為我不是罪人,你就不想讓我死?」

  這是一個殘害忠良,惡貫滿盈的奸宦能說出來的話嗎?

  「不好聽的話憋在心裡就行了,不要說出來,惡貫滿盈的奸宦當久了,可是聽不得這種話的。」李修陰陽怪氣地說。

  這是內監的習性,李修也免不了俗,雖是真心救人,但姿態高高在上,說話也是尖酸刻薄:「今日你的那些學生們將我好一通罵,我可全算在了你頭上,你若是不想被生生折磨死,那就閉上嘴,聽我的話行事。」

  陳知遠臉色憋得通紅,莫名其妙有種被小輩訓話的羞恥氣憤。

  其實剛才對他行刑的人年紀也不比他大。

  他心中只會覺得這是一群敗壞江山的奸佞之徒,滿腔的憤恨與淒涼。

  哪裡來的這種羞恥與無關痛癢的氣憤。

  他自己也不清楚,這李修「教訓」了他幾句,他對他的憤恨竟然減輕不少。

  李修繼續道:「我現在正在對你嚴刑逼供,待會兒你就會被我生生打死,再然後會有一具身形與你相當,但面目模糊的屍體被留下,至於你,會被全須全尾的送出詔獄,但日後世上再無陳知遠此人,你不能回家鄉,只能改名換姓留在我為你安排的地方。

  陳公若是能接受,我就按計劃進行,不能接受,那就死吧。」

  陳知遠:………

  他還能說什麼。

  「老夫接受。」陳知遠有些憋屈的說道。

  李修點點頭,站起來走過去解開綁縛在陳知遠身上的鐵鎖。

  鐵鎖一打開,沒了支撐,陳知遠受了刑的身體就無力地往前栽去。

  李修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將他帶到桌邊坐下,倒了杯水遞過去。

  陳知遠顫巍巍地捧著茶碗咕咚咕咚喝完,整個人仿佛新生一般,喘著粗氣道:「多謝你。」

  李修臉上有了點笑容。

  得人真心感謝,任誰的心情都不會差。

  他好脾氣得讓陳知遠多喘了一會兒,自己走到角落打開了一口中等大小的木箱,將裡頭的東西提出來扔到你扈慶身邊。

  扈慶還在慘叫,不過沒耽擱他做事。

  隨手將東西提起來,手腳麻利地綁到刑架上。

  這才看清,那東西是個人。

  穿著破破爛爛的囚衣,沾滿了鮮血,頭髮也是灰白的,只是面目已經被抽爛了,看不清真實面容。

  瞧起來已經沒氣了。

  兩人行雲流水的配合,看得陳知遠一愣一愣的。

  「這人是個老淫賊,姦污了不少幼童,你別不知好歹,又來怪罪我家督主。」

  扈慶看陳知遠愣愣地看著他和那個被綁縛起來的死人,以為他又在心裡怪罪李修,沒好氣地解釋了一句。

  李修也沒在意,這麼多年過來,他也不是沒有做過惡,雖是迫不得已,但手上也是染了鮮血的。

  現在能得人感激是好,被人誤解責罵,也沒什麼。

  他要是在意這個,那也活不到現在,早就被人的吐沫星子給淹死了。

  「陳公進來躺著吧。」李修指了下打開的木箱,「不要發出聲響,不然本督先將你碎屍萬段!」

  「………」

  陳知遠感激的話忽然就如鯁在喉,顫顫巍巍地走過去,抬腿跨了進去。

  還是說道:「多謝小友。」

  「啪」

  箱蓋落下。

  陳知遠簡直想罵人,無禮,好生無禮!

  怪不得能被人誤解成這樣。

  一切準備妥當,李修便讓人進來收屍。

  「老頭就是沒用,不經打,才挨了幾下,竟就撐不住了。」

  扈慶罵罵咧咧:「老子還沒活動開筋骨呢!」

  李修從袖筒中掏出一方潔白的帕子,一邊擦著手指,一邊往外走:「先將人扔到牢里,待本督回稟了陛下了再做處置。」

  下面的人立刻應聲:「是,督主!」

  李修並沒有管裝著陳知遠的箱子。

  因為太顯眼了。

  扈慶來做也稍顯注目。

  交給下面信得過的小內監來做最合適。

  詔獄的人雖說都是以他馬首是瞻,但也不能全無顧忌。

  想踩著他爬上去的人也不少。

  那個敢越過他,直接朝陛下傳遞信息的檔頭就是其中之一。

  看來,這些人也是該好好處置一番了。

  李修站在詔獄門口召來經常服侍他的小內監,附耳吩咐了幾句。

  小內監便立刻出去了。

  李修在詔獄坐了半個時辰,那小內監匆匆回來,回稟道:「督主,事情已經辦妥。」

  李修微微頷首,這才起身回到皇宮,跪伏在皇帝面前,惶惶然的請罪:「陛下,奴才有罪,奴才深恨那陳知遠誹謗陛下,下手沒了分寸,竟將他失手打死,還請陛下降罪!」

  皇帝盤腿坐在榻上,正在跟一個妃子下棋,聞言也沒看他,隨口道:「此事朕早已知曉。」

  李修愣住了。

  皇帝瞥他一眼:「你這東廠的廠督是怎麼當的,下面的人竟能逾矩至此,跑到朕這裡告你的黑狀?」

  李修氣憤又委屈:「奴才近來忙著為陛下解憂,不想竟叫宵小鑽了空子!」

  皇帝顧著看棋盤:「行了,下去處置吧,別在朕這裡礙事。」

  李修躬身退了出來。

  直起身時候,眼神變得兇狠。

  他故意讓小內監將他打死陳知遠,並打算瞞報的事情告訴了那個末流的檔頭。

  他果然耐不住就告到了皇帝這裡。

  以為能將他拉下馬。

  殊不知,皇帝雖是喜好制衡之術,卻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充當他手中棋子的。

  這點道行,也敢存害他的心?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