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基層就好好干，不要掛念我和你媽，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秦北淮打從見到了女兒，一顆懸著的心就落地了。
女兒好好的，他就什麼都不怕，來了聚成縣，估計那畜生再能耐也不可能追過來。
大家不在一起，沒有天天見面，也許一段時間就都淡忘了，女兒也算是逃過一劫。
沒多大會兒，外屋就飄出了米粥的清香，秦北淮的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羞的他滿臉不自在。
在女兒面前呢，怎麼能「咕嚕嚕」地直叫喚，感覺自己的肚子太不爭氣了。
知道他餓了，秦楊起身出去：「爸！我去給您弄點粥來喝。」
「誒！」秦北淮答應著，沒有推辭。
他是真的餓了，很餓，知道家裡沒有糧食，夫妻倆都在極力忍耐著，誰也不提吃飯不吃飯的事。
就喝水，光喝水，用水來填飽肚子。
他是個大學老師，教數學的，姜麗是他同事，也是位大學老師，教政治的。兩人因為停課，都閒賦在家。
沒想到忽然就被人舉報說有海外關係，一大群人衝進他家裡，去書房一通翻找，拿到證據，把他們夫妻二人看押了起來。
沒兩天就送來了這裡，當時離開家匆匆忙忙的，什麼都沒帶，兩手空空來了這兒。現掙工分現吃飯，沒有工分就沒飯吃，只能挨餓。
他淋雨發燒，夫妻倆都非常絕望，要不是女兒來了，他們都想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可惡的世界算了。
實在是活不下去了，疾病，飢餓，繁重的體力勞動，每一樣都能輕而易舉地擊垮他們。
雖然也擔心遠在海城的女兒，可一旦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他們就什麼都顧不上了。
想著自己心底曾有過的打算，再看小心翼翼捧著一大碗粥進來的女兒，秦北淮覺得他他還是太懦弱了。
不像女兒那麼堅強，一個人敢來投奔同學，敢來這裡看他們。
往後他要好好活著，再苦再難再累，也不能輕言放棄，不然怎麼對得起可憐的女兒？
「爸！您腸胃弱，需要補充水份，先喝點米湯，裡頭擱了蘇如帶來的糖和鹽巴。」秦楊一邊說，一邊攪拌碗裡的米湯，讓它儘快冷卻，「等會兒再給您喝粥。」
「誒！」
秦北淮點點頭，眼眶有酸澀，哆嗦著手，接過熱氣騰騰的米湯，一口一口地喝著。
熱熱的米湯順著喉嚨滑落到胃裡，整個人都熱乎了起來，不像之前那般渾身冰冷，毫無生氣。
屋外，蘇如借著旅行袋的掩護，從空間裡拿了一包白糖出來，遞給姜麗：「阿姨！這個您收著，剛才忘記拿給您了。」
打開報紙一看是雪白雪白的白砂糖，姜麗的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她點點頭，沒說什麼，把東西收進了木箱子裡。
已經收了這孩子一整箱的東西了，也不在乎多一斤白糖。
稀飯煮熟，蘇如拿碗給姜麗打了一碗，端到她手上：「阿姨！萬事都不要想，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只有您好了，秦楊和叔叔才能好。」
「是！」
姜麗自然知道這些，女兒沒來之前，她和老秦都心照不宣地決定了，就這麼相對而坐，困死在裡屋算了。
實在是這日子都不是人過的，太難了。他們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農場，每天還要拼命地勞作，才能換來一點點米湯稀粥。
一天不出去就沒有吃喝，病了也沒有地方去看醫生，只能等死，太讓人絕望了。
好在女兒來了，讓她又看到了希望。孩子在身邊，多少是個念想，她和老秦不能出事，會對不起孩子。
「蘇如！謝謝你！」姜麗捧起碗，開始喝粥，哪怕沒有菜，她也喝的十分香甜，臉上有了一絲笑意，「別擔心！以後阿姨會好好地努力活著。」
看她一直喝白粥，蘇如自來熟地起身打開木箱，拿出白糖，舀了一勺倒進姜麗面前的粥碗。
「阿姨！適當地補充點糖粉，對人的身體有好處，別捨不得，該吃就要吃。」
不顧姜麗的錯愕，蘇如攪拌了幾下加了糖的粥，又把那包糖重新放回了木箱，蓋好蓋子。
回頭笑著說道：「我媽也跟您一樣節約，我常常告訴她，這個年頭，沒有比有一個好身體更讓人嚮往的事了。
身體好，才能應付繁重的勞作，才能掙到工分。要是身體不好，不但掙的工分少，而且還會被人瞧不上，動不動就被人陰陽怪氣地刺激幾句，弄的自己一天都沒個好心情。」
裡屋的秦楊正好走出來，也勸慰姜麗：「媽！蘇如說的沒錯，往後我有工資，有補貼，您和我爸該吃吃，該喝喝，只要你們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誒！媽知道了！」
看了看女兒和蘇如，姜麗低頭開始喝著甜甜的粥，心裡也暖暖的，很熨帖。
中午飯，蘇如和秦楊也是喝粥，她不喜歡喝甜粥，就拌了點鹽巴。秦楊也知道這個時候的糖精貴，也捨不得吃，學著蘇如的樣子拌成鹽粥喝。
大家都吃完，姜麗洗碗洗鍋，收拾灶台。
蘇如和秦楊陪著秦北淮說話，喝了一碗米湯，一碗粥下肚，他臉上的氣色已經好多了，說話也稍微有了點力氣。
聽說蘇如家裡有九個娃娃，秦北淮羨慕的不得了，他也是個很喜歡孩子的人。當初姜麗懷了前面兩個都沒留住，到了第三胎才生下女兒秦楊，夫妻倆高興的不得了。
後面又生了兒子，自覺兒女雙全，更是幸福感滿滿。讓女兒跟那畜生交往也是想早點抱外孫，誰知道會出這樣的事。
聽女兒一直說著蘇如家裡幾個孩子的乖巧伶俐，秦北淮十分嚮往，聽著聽著，他便慢慢的睡了過去。
蘇如拉了拉秦楊，讓她去外間，別打擾了她老爸午睡。望著枯瘦如柴的爸爸，秦楊的眼眶又紅了。
她小小聲地問蘇如：「要是你今天沒帶我來，我爸爸還能扛的過去嗎？」
這話問的蘇如心裡一「咯噔」，扭頭看了看眼眶深凹的秦北淮，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家裡沒有一粒米，還高燒剛退，沒有出工就沒有糧食，他們能不能撐過這段最艱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