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媽!是我來了。」秦楊紅著眼眶,聲音嘶啞。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母女倆抱頭痛哭。
蘇如把秦楊拉進門,隨手關上,怕被誰瞧見不好,也不知道他們這裡允許不允許人來探望。
姜麗哭了片刻,看見蘇如,有點詫異,但能在聚成縣陪著女兒來這裡的,一定是她的大學同學蘇如。
「你就是蘇如吧!謝謝你帶揚揚來看我們。謝謝!太謝謝了!要沒有你幫助,揚揚根本不可能找到這裡來。」姜麗一激動,眼淚就止不住地流。
姜麗今年大約四十多歲,五十歲不到,可頭髮已經白了一多半,身上瘦的根本沒啥肉,風大些,都能把人刮跑。
可見在這個地方過的是有多苦,蘇如搖頭嘆氣,放下了肩膀上背著的包。
秦楊一心都撲在父母身上,見到媽沒見到爸,很是緊張:「媽!爸呢?」 ✩
「揚揚!我在裡屋呢!」說話的聲音十分虛弱,像是久病初愈。
「爸!你怎麼了?」
秦楊聽出來了不對勁,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裡屋,秦北淮也是瘦嘎嘎的身上沒有二兩肉,高燒後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疲倦,說話根本沒有中氣,幾乎是用氣音,還是拼盡了全力才能說出一句的那種。
看的秦楊實在心疼,蹲在床前一個勁兒「嗚嗚嗚」地哭,一個勁兒地自責:「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爸!媽!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就不該多嘴在外頭胡說八道。」
「不關你的事,揚揚!你不要自責。」秦北淮倒是看的開,伸出瘦的皮包骨頭的手,拉起地上的女兒,「咱們家的事就算那畜生不說,最後還得被人挖出來。」
姜麗也站邊上勸女兒:「揚揚!你別難過,爸媽都沒事,你也要好好的,別為這事耿耿於懷。」
蘇如也不知道能說什麼,看他們一家三口都在難過,再看看鍋里空空的,灶膛沒有一絲溫度,猜出來早上根本沒做飯。
她把旅行包里的東西都拿了出來,趁他們不注意,還多加了些份量。來一趟不容易,秦楊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
能多給點就多給點吧,兩個老人家省著吃,估計能熬一段時間了。不但米麵都加了量,連肉也加了一刀,油換成了五斤裝的。
姜麗哭了一會兒想起來還沒給蘇如燒點水喝,出來就見桌上放了一堆的東西。
頓時就愣住了,傻傻地望著蘇如:「孩子!你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過來?路上有人看到嗎?」
屋裡的秦楊聽見了她老媽的問話,起身出來,正好見蘇如掏出旅行包里最後一包掛麵,拿出來,放在桌上。
笑著跟她老媽解釋:「阿姨!沒人看見,這包就我自己一個人抱著來的,連秦楊我都沒敢讓她拿。您和叔都收好了,東西不多,就是個心意。」
秦楊感動地一把抱住蘇如,什麼都沒說,就是哭,跟昨天見到她時的場面一模一樣。
拍拍她的背,蘇如安慰她:「你別這樣,總是哭,讓叔叔阿姨看了心裡更難過。秦楊!咱們是大學同學,又在一起住了好幾年,我能幫你的也就這些了。」
姜麗也一直在流眼淚,這位叫蘇如的女同學,以前一直聽女兒提起。說她成績很好,為了照顧父母,放棄了在海城的工作機會,回了老家聚成縣聚洲公社衛生所上班。
當時她還覺得惋惜,感覺這孩子太實誠了,老家的條件哪裡有海城好。到了此刻再看,海城未必有她老家好,這種時候,什麼都沒有比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強。
人說福禍相依,各有天命,以前她還不信,如今是徹底相信了。
「謝謝!」秦楊哽咽著,擦乾臉上的淚,看著姜麗,「媽!都收起來吧!大恩不言謝,咱們都記著蘇如的好就夠了。」
「誒!」姜麗的聲音嘶啞的說不出話,轉身把一個木頭箱子打開,把東西一樣一樣放了進去,「家裡是真的一粒糧食都沒有了,我們剛來,掙的工分不多,分到手的糧食根本不夠吃。
你爸淋了雨,發高燒,我不敢離開,沒有出工,在家裡守著,連點米湯都沒辦法給他煮。」
「那趕緊給叔叔煮點粥喝。」
蘇如捲起袖子,要幫忙洗鍋,慌的姜麗趕緊自己來。
「孩子!你坐著,我來,我來就好。」
「那我幫您燒火。」小時候沒少幫老媽燒火,對於這種燒柴的土灶,她很熟練,「阿姨!您別發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照顧好叔叔。
秦楊下基層了,來了我們公社衛生所,離你們也近一些,有時間了還可以來看看你們。」
裡屋,秦楊正把自己的工作調動告訴了秦北淮,他聽了,沒有說什麼。
沉默了片刻,安慰女兒:「也好,離那個畜生遠點,安全。」
女兒會下基層,一定是被那個畜生纏的沒辦法。他們夫妻倆走了,兒子也走了,留女兒一個在海城,不受人欺負才怪。
走了好,走了就不用擔心了。本來他和妻子還一直擔心女兒在海城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難處。
到了聚成縣的聚洲公社,有她的大學同學在,至少人身安全不會有問題。更不會遭人毒手,出了啥一輩子後悔不已的事。
「是!我也這麼想。」秦楊雖然不哭了,但眼睛紅的厲害,低著頭,不敢讓爸爸看見,「咱們離的近,以後我也可以時常找機會來看望你們。」
「能不來就別來,這地方太偏僻,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不安全。」秦北淮交代女兒,「以後在衛生所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我看你這同學人不錯,是個值得交往的人。
錦上添花不為好,雪中送炭才是情,能在你困難的時候拉你一把,那都是值得交往的君子。」
「是!我來這裡就是投奔她來的。」秦楊也不隱瞞自己的目的,「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就覺得她人很不錯,不會因為誰家裡條件優渥就巴結誰,也不會因為誰是農村出來的就瞧不起誰。
她就是她,很不一樣。我在海城人民醫院真的待不下去,每天見到那個畜生,就恨不得弄死他,可是我沒那個本事,只能走的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不敢說畜生對她糾纏不清,怕氣壞了老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