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海洋來到楊三江的辦公室門前，伸手敲了敲房門，裡面傳出一聲很不耐煩的聲音：「誰呀！敲什麼敲，門沒關！進來！」
推開門進去，就見楊三江跟個無頭蒼蠅似地亂轉，回頭見到顧海洋，吃了一驚，擰眉沉思了片刻，像是從記憶深處終於翻出這麼一個人來。
「嘿！你小子從哪兒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怎麼找到這裡來了？」楊三江終於想起顧海洋是誰了。
就是那個初中三年一直把作業免費送給他抄的人，別人想抄他的作業多少得給點回報。
不是送從家裡帶來的菜就是打飯的時候把飯分他一些，只有他不一樣，他想抄作業，顧海洋總是無條件免費給他。 ✰
班裡人都說是他的拳頭硬，把顧海洋給打怕了，其實沒有，他根本沒打過他，恐嚇倒是有過。
「來請你吃飯。」顧海洋隨意地往沙發上一坐，「聽說你成了主任，難得我有時間回來，想替你慶祝慶祝，要不要把棉紡廠的那批人都喊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怎麼樣？」
顧海洋記得棉紡廠當時有男男女女八九個人跟他同班，就是不知道眼下都怎麼樣了，一個個幹什麼工作。
「算了吧！他們都瞧不上我的做派，早不跟我來往了。」楊三江也坐了下來，自嘲一笑，感興趣地望著顧海洋，「倒是你，找我到底有啥事？不會是單純來請我吃飯的吧？」
打從初中畢業，同學們一個個都進了廠里上班，他也進去了，但卻不好好干，整天搞小動作。
氣的領導是一次次點名批評，同學們被家裡的父母教育，不讓他們跟他來往，漸漸地，大家的關係就淡了。
如果真的讓他去喊他們來聚聚，估計沒誰會樂意來，說起來就丟臉，還是不要喊的好。
「也是，也不是。」顧海洋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盯著楊三江看了足足有一分鐘，才從口袋裡掏出兩包煙來丟給他，意味深長地說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楊三江！咱們雖然是初中的同學，到底也是同學，你可得看清楚目前的形勢呀！
可別被人給利用了還以為自己做出了啥特別的成績呢？我問你，我們村的工作組是不是你委派的？你都跟他們交代了什麼？」
「你們村的工作組？哪個村？」楊三江真的沒想起來顧海洋是哪個村的人。
「就蘇衛良那個村的。」
顧海洋絲毫不隱瞞，他今天來就是要想方設法讓楊三江別把蘇衛良那麼個小人放在身邊，說不定哪天被害死了都不知道。
「哦！那個村的人不是我委派的，是副主任姚小兵挑選的人，我沒交代他們什麼。」楊三江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看的顧海洋直想揍人。
「楊三江！咱人混蛋不要緊，講義氣也不要緊，關鍵是得聰明。」顧海洋目光灼灼地盯著眼前的人看，看的楊三江心底直發毛。
「我怎麼不聰明了？」楊三江難得地沒有生氣，很是和藹地問。
瞪了眼他，顧海洋分析給他聽：「人是副主任選派的沒錯，你簽字了嗎？同意了嗎？」
「我簽字了，也同意了，怎麼了嗎？」對於顧海洋，楊三江還是很佩服的，不為別的，就因為他聰明。
當年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顧海洋願意把作業免費無償給他抄，如今他知道了，也許就是看中了他講義氣的品德。
可這會子是怎麼回事？怎麼一上來就罵他是傻子？他看起來有那麼傻？
「還怎麼了嗎？你自己好好想想怎麼了？」
顧海洋雙手緊握，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盯著楊三江看，仿佛他要想不明白，就得一拳打死他。
楊三江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明白有啥問題，本來委員會的事都是他出面拍板的，他很享受那種權力至上，金口玉言的感覺呢，怎麼就錯了？
「想不出來問題出在了哪裡？」
楊三江點頭，很是疑惑：「我覺得沒問題呀，怎麼就不對了？」
冷冷地看了眼楊三江，顧海洋壓低了聲音，幾乎耳語般跟他解釋：「表面上看是沒有問題的，真正的問題出在那三個人身上，他們一直無緣無故針對我老丈人一家。
我問你，這是你授意的還是誰安排的？還有，那三個人要是鬧出人命，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你坐上委員會主任的位置是你的能耐，可你也得有本事把控住全盤，別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一旦出了事，首當其衝就是你這個主任。人員不是你選定的沒錯，可白紙黑字是你簽的名。
楊三江！別以為踏入了官場你就可以高枕無憂，這裡頭的水深著呢，稍不留神就會把自己給淹死。」
被他這麼一說，楊三江瞬間明白了過來，臉上神色一凜，脫口就問：「你老丈人一家都叫什麼名字？昨晚蘇衛良家的村子是出事了，養豬的劉老頭被人砍死了。
本來這應該不屬於工作組的事，偏偏那人是工作組強硬派過去的。老劉頭的家裡人鬧了起來，說是工作組害死了他。
我一上午都在為這事煩惱，不知道該怎麼辦，公安找不會出兇手，家屬認定是工作組的人幹的，要將他交給公安，老劉頭不會就是你老丈人吧？」
「不是，我老丈人姓蘇，叫蘇大強，村裡的會計。你就是個傻子，這種事你煩惱個屁，直接把工作組的三個人都交給公安審問不就得了。」
楊三江微愣，感覺這樣做會很沒面子：「這樣不好吧？那豈不是讓我的威嚴掃地？」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顧海洋繼續壓低聲音交代楊三江，「眼下別管你那點可笑的啥威嚴了，人不是你挑選的，把所有的責任推給挑選人的人去負責。
你就跟來調查的人說，你只是簽了個字，其餘的你一概不知。」
「這樣不行吧？我雖然跟副主任不對付，可他的表姑父到底是我們的頂頭上司。要是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他，那我成什麼人了？」
瞅著楊三江那副「勞資義薄雲天」的傻樣，顧海洋不由得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楊三江！你果然是個大傻子，天下沒有比你更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