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由工會小禮堂改成的會議室。
中間是臨時拼好的橢圓形會議桌，
以圓桌為中心，後面還有四圈人。
周嫿進來的時候，圓桌中心的人只到了一半，圓桌外圍的人幾乎全部都到滿了。
看來領導還沒來。
於芳拉著周嫿繞到了靠窗的最後一排，找了個不太顯眼的位置，
「你看見人了沒？」
周嫿伸著脖子望了一圈，但一無所獲，「沒有。」
「那等會吧，她只要想把那份不合格的資料交上來，肯定是會到會議現場的。」
恰逢這時，從禮堂的前門進來一個身形消瘦的中年人。
於主任抬頭看了一眼，小聲高告訴周嫿，
「走在最前面的這就是汪書記。」
周嫿點點頭，捕捉痕跡地抬頭望了一眼以後的頂頭上司。
不同於她在黑省見過的那位市長，今天這位是個略微乾瘦的中年人，穿著普通的襯衫黑布褲子，但舉手投足間都是威嚴。
是了。
京市無小官。
「不好意思各位，我來遲了。」
汪書記邁步進來，一邊笑呵呵地落座，一邊解釋遲到的原因，
「出門前愛人跟我說，做了豬肉大蔥餃子，讓我吃了再走，我當時就想啊，豬肉難得，得吃一口，結果我一問，咱們黑省那邊的豬瘟已經控制住了，全國的價格戰還沒打上去就恢復了平穩！」
跟著汪書記身邊的人立馬恭敬的回到，「聽說是有人下黑省幫扶的時候解決了大問題。」
汪書記聽了點點頭，落座，也示意在座的人都坐下來，
他笑呵呵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後排第三個位置上，
年輕女同志是個生面孔，其他人都認認真真的在聽，唯有她低著頭在記錄什麼。
汪書記再一仔細端詳，嘿，好像就是那位即將到崗的新秘書。
在喬老爺子家裡見過這位新秘書的畢業照，長得確實一眼就能認出來。
瞧瞧，都是一樣的年紀，他的閨女兒子看上去還要比這女同志大上幾歲。
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
前不久還因為職位調動，閨女要去鄉下任職跟自己耍脾氣呢。
把他最喜歡的一套茶具都給摔了，說他堂堂一個二把手，竟然連孩子的工作都幫不上忙，讓她飽嘗夫妻分別的苦。
只知道一味埋怨，
汪書記當時什麼也沒說，隱忍不發，
只是冷眼看著這個已經出嫁的閨女把家裡砸了一通，子不教父之過，能變成現在這樣，也是他年輕的時候寵溺過度。
這苦他該吃！
只是這茬苦吃過了，以後他也就不必事事替她憂心。
哎，體面地跟孩子分離，是每一對父母必生的功課。
周嫿敏銳地感受到了坐在最主位汪書記微不可查的一聲嘆息，她還想琢磨，
就聽到坐在主位上的汪書記發言，
「這位幫扶的大學生我也聽說過了，還跟我的老領導談論起來，說江山只有人才出，只是沒想到老領導也認識這位大學生，還很賞識。」
「能得到老領導交口稱讚的，我就更加好奇了，讓人把這位大學生的檔案調出來了差了差。」
汪書記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初，輕笑著道，
「原來這位技術員在讀大學之前就已經聲名遠播了，怪我孤陋寡聞，這樣的人才到現在才發現，無巧不成書，我的領導向我介紹了她，我的另一位秘書也跟她是前同事。」
前同事？
周嫿將自己在北大荒時候的人琢磨了一遍，覺得唯有那位滬市的知青張莉有可能。
她往汪書記左右兩邊看了幾眼，
果然看到盤著髮髻，一絲不苟的張莉坐在汪書記身後側。
周嫿內心平靜的聽著汪書記把自己小小的功績大大的輸出，就有一種開家長會，自己躲在角落裡聽老師表揚自己的情緒在。
竊喜得很。
嘿嘿！
只是這竊喜勁兒還沒緩過來，下一秒汪書記就說到了重點。
「就在開會前，我下面的人收到了這位功臣親筆寫下來的總結經驗，咱們今天都在場，那我就念一念！」
周嫿心頭一震，一口大氣提起來，笑意也僵在了臉上。
但這抹尷尬的笑意被汪書記迅速地捕捉到了，心中還隱隱得意，到底是年輕人，夸一夸就樂成這樣。
他就知道，帶下屬就好比帶孩子，得夸！
所以，他這麼好，一定是家裡那個逆女不對！
……
汪書記得意過後，讓張莉把那封總結的報導拿上來。
只是身邊的人半天沒有動作。
張莉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手裡的信，輕輕搖頭。
「交上來的人拿錯了！」
汪書記一愣，就要往那封信上看過去，這時候周嫿終於坐不住了，主動站起來，
「書記，您好！」
汪書記一臉欣賞地看著這個未來的秘書，「小周啊，你幹得很好，站起來是有什麼事嗎？」
周嫿笑笑，
「是這樣，我這邊整理了一份重新做過的總結報告，本來也是要交上去的，現在就先遞交上來吧。」
說完，還衝張莉眨眨眼，
「那正好，你就給大傢伙讀一讀最新的總結報告，讓咱們這些老土的群眾也長長見識。」
既然是自己讀，那也就用不著看手裡的報告了，
她站起來，麻煩前面的人幫自己遞給主位上的汪書記。
然後就開始了自己的脫稿演講。
……
站在門口看熱鬧的陸寶看到這一幕，氣得牙齦痒痒，
「哥，你不是說已經將那份有問題的報告給了汪書記身邊的人嗎，為什麼汪書記沒有看到？」
陸天明也恨，「我確實交給了汪書記的警衛員，但，我也不知道汪書記身邊的秘書弄錯了呀。」
那份報告的前半部分沒有問題，只是在後半部分強調了思想偏移，要是讓汪書記看到，周嫿別說在農業局待不下去。
怕是在京市都待不下去。
可惜今天這麼好的機會，居然錯過了。
陸寶咬著牙，仇恨讓她面部表情更加扭曲，
「哥，我怎麼聽到外面的人說以後周嫿要做他的秘書？」
陸天明搖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你不是說她是被開除了嗎？」
陸寶恨得面紅耳赤，「所以，她要交接工作其實是升職？
她怎麼還沒去死，她為什麼還能升職，怎麼次次她都能逃出生天。
陸天明也無可奈何，事情他都幫著做了很多次了，可惜就是弄不到這個周嫿。
也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