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在這個小房間裡等了多久，總感覺時間過得特別慢，這房間沒有窗戶，只有一張凳子，兩把把椅子，一張桌子。還有兩個攝像頭。

  這時鐵門打開了，我轉頭過去，看見一位女獄警，一位男獄警，動作乾淨利落，開門進門鎖門顯得十分的乾淨利落。

  「劉金峰，今後的在獄代號是9528，聽明白沒有」女獄警坐下來後第一句話。

  我眼睛不敢正視他們，我感覺有點頭暈，精神萎靡地說道：「我好餓，也好渴」

  「請回答我們的問題」這句話明顯是男獄警說的。

  「什麼問題，我剛剛沒有聽清楚」

  女獄警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劉金峰，今後的在獄代號是9528，聽明白沒有」

  我想趕緊問吧，問完搞點吃的過來，我回答道：

  「聽明白了」

  「請把頭抬起來」男獄警說道。

  我將頭抬起，心想豁出去了，假裝精神地坐得筆直。

  女獄警看著我的眼睛說道：「一個月後家屬可以探望，每周星期有一次通電話，通電話時間不得超過30分鐘，而且每周必須接受思想道德教育、及參加獄中勞動、配合管理、爭取早日回歸社會，聽明白嗎」

  「聽明白了」

  我仍然疲倦不堪地回答她，儘管她是女獄警，我也無暇顧及她的容顏，她長的漂亮是很後來才發現的。此時我只想快點結束，快點吃到飯。

  「聽明白了就在這簽名，按手印」

  「好」

  一張A4紙推到我面前，男獄警指了指需要簽名的地方。

  心想這下完了吧，該吃點東西了吧，人要是餓到了極限時候，其他一切都是浮雲。我的肚子滾燙得厲害，像是腸胃在內部自燃，以提供身體熱量，我忍不住了又問道：

  「我很餓了，你們這有飯吃嗎？」

  「想吃飯，就好好改造，早日出去，吃飯就自由了，在這裡晚飯是6點鐘」女獄警掃了一眼腕錶說道。

  我有氣無力地說道：「好」

  男獄警說：「你現在跟我來」

  我有些不情願但又不得不執行著，我見獄警起身，我也起身。全程銬著手銬，跟在男獄警身後，這讓我想起小時候放牛時候的模樣。

  男獄警帶我來到一個叫理髮室的地方，他說道：

  「接下來就是理髮，理完髮就更換獄衣」

  我說：「哦，好」

  一個身穿淺藍色制服的老頭，胸前圍著一條圍裙，示意我坐下，他在我的頭髮上簡單地噴了點水就開始，啟動手中的電動理髮器，兩名獄警別著警棍在旁邊站著等候。

  電動理髮器在我耳邊噠噠噠作響，聽聲音有異樣，應該是有些年頭了這個理髮器。

  理髮室里沒有鏡子，地面零零碎碎有些發碎。我看不清楚自己被理成什麼樣子，理髮師傅一直沉默不語。我開口問師傅：

  「這裡沒有鏡子的嗎？」

  「不要亂說話」

  男獄警嚴肅地說道。

  我整個人都被震懾到一般，看來不是一般的嚴格啊，小屋子的空氣開始凝固了起來。

  整個不過不到5分鐘，我總感覺熬上了3個小時。我的餘光可見到，往日的瀟灑長發從肩膀，胸前一把一把滑落。

  可以想像到現在的髮型就是短髮，就是寸頭，一切都從頭來過吧。

  理髮之後沒有水沖，理髮師傅說道：

  「好了」

  這是他全場唯一一句話，如果他不說，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特殊人群。

  兩位獄警又將我領到另外一處小房子，這個小房子外面也用鐵闌珊隔了一道門，從鐵闌珊的矩形口子可以看見裡面有一位身身穿淺藍色制服的女獄警。

  這時我才注意到牆壁的一側寫「物料領取處」

  兩套獄服，一個塑料盆子， 一條毛巾，一個牙刷，一塊肥皂，一個口杯，一雙拖鞋、還有一張蓆子、一隻桶。這是我領到的所有物品。

  這時我又想問有沒有吃的，實在太餓了，我感覺下一秒就要暈倒在地……但我還是強忍住飢餓感，疲勞感……我將永遠記住這種感覺。

  又到了簽字環節，這張A4紙寫著，個人物品領取，明細與標價。

  心想，哦原來還是明碼標價的。

  盆子30元、毛巾20、牙刷15、肥皂10、口杯15、拖鞋20、蓆子70、一隻桶30。我心想這是天價也沒有辦法了。

  窗口裡的獄警說道：

  「這些物品不是免費的，到時候可以通過勞動報酬來抵消，明白嗎？」

  我說道：「明白」

  「明白就在這簽名」

  我剛剛簽完字。

  外面的兩位獄警說道：「帶上你的個人物品，這邊走」

  我於是抱著著一堆物品跟著獄警身後走，獄警一前一後，我夾在中間走。

  我來到了一個門牌上寫著308的房間。

  男獄警將鐵門上到方形格子拉開，刷！的一聲。拉開這個鐵皮之後，露出一個按密碼的地方，但同時也有一個鑰匙孔。獄警將一根粗大的鑰匙插進這個含有彈力蓋子的鑰匙孔。咔嚓咔嚓擰幾下，門被推開那一刻的情形我被眼前一幕震驚住了。

  牢房裡左右兩排各排8張單人架床，分上下鋪那種。一個30平左右的地方就要關押32個人。

  我從此就是這32分之一。

  我不禁想起老教員的那句話「連呼吸的地方都沒有。每逢我翻身都得預先警告旁邊的人。」

  裡面的人一個個理著超短超短的寸頭，各種年齡層次有都，清一色全是男人，穿著統一的深藍色棉料囚服，不知道用「囚服」這個詞是否恰當，但古代就是囚犯統一服裝的意思。

  男獄警拿起身後鐵棒，在一場木床邊沿處，咚咚咚敲了兩下，示意大家看過來，說道：「這位是新來的9528，大家相互關心互助，不得打架鬥毆，一旦發現將立即加重刑罰及罰款處理，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長官」室內齊聲且洪亮地回應道。

  「0633」

  「到」

  「你來安排9528一張床鋪」

  「收到，長官！」

  「9528，這邊請，這個上鋪是你的」

  我看著這一波騷操作目瞪口呆，是不是在拍戲啊，心裡想。

  獄警用警棍戳戳我的背後說道：「9528，聽明白0633說的沒有」

  我這時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漫長的飢餓感真讓人遲鈍。

  「收到了，長官」

  男獄警走進監房巡視一周，用警棍指了指，靠裡面的床鋪說道：

  「這床鋪是誰的，為什麼不疊好？」

  「報告長官，我的，我剛剛去拉粑粑了」一個瘦弱的男子似乎帶著調皮的語調說道。

  獄警說：「給我立馬疊好它，否則依法處罰」

  「收到，長官，保證完成任務」瘦弱男子依然是調皮地說道。

  瘦弱男子側身穿過人群，來到他的床邊上，慢吞吞地疊上被子。

  門口站著的女獄警，表情嚴肅，單手靠背，站姿穩健，估摸也有1米7多，一間屋子的男人沒有一個敢看向她，她用犀利的眼神掃射著整個房間，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將監房的空氣都壓成餅乾。

  但他矯健的身姿，還是吸引住了我，上身穿著淺藍色制服，制服別在腰間，上身優美的 曲線線條，我死死控制住將要想歪掉的思想閥門……就在我打量她的時候，她迅速拔出別在腰間的警棍指著我說道：

  「9528，看什麼？把頭扭裡面去」

  聲音頓挫有力，猛烈剛毅。

  我什麼也不想，疲軟不堪地說道：

  「報告長官，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吃點東西」

  屋子裡瞬間哄然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聲瀰漫整個屋子，一群男人像是看郭德綱相聲一樣樂滋滋地看著我。

  女獄警咚咚咚敲了幾下鐵門說道：

  「請耐心等候」

  眾人瞬間有安靜下來。

  男獄警手執警棍，慢慢悠悠地走我面前，死死盯著我。我以為他要說點什麼，他就是越走越近，眼睛都快要貼到我眉弓，表情僵硬如鐵，看了我幾秒。然後才徑直走了出去。

  鐵門這時嘭一聲巨響被關上了，這時我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個男獄警的眼神是警告。想到這我有些不寒而慄。

  我提著一堆東西擺在自己的床鋪上，不知道接下來幹嘛。我發現監房裡面有隻有兩個蹲坑廁所，心想這麼多人，才兩個蹲坑……

  「你好大哥，請問這裡可以晾衣服的嗎？」我問剛剛安排床位的0633。

  0633說道：「還涼什麼衣服啊，有人幫你涼的，有專門的地方的」

  我說：「哦，這樣的啊，謝謝啊」蹲班房之後我發現自己特別有禮貌，我是不是想用「禮貌」的交易獄友的「保護」，我並不清楚自己的內心是怎麼想的。

  我又有問道：「什麼時候有飯吃我一天不知吃東西了」

  「這個時候沒有飯吃，要等晚飯鈴聲響起才有飯吃」

  「哦，我好餓，一天沒吃東西了」

  0633鑽到他的床鋪，從被子下面翻出一塊沙琪瑪，金燦燦的沙琪瑪亮如黃金一般出現在我眼前，我直勾勾地盯著它。我猜想0633肯定是要贊助我一塊沙琪瑪了。

  0633走到我面前說道：

  「現在給你一塊沙琪瑪，你先吃，到時候你給我買3塊，OK？」

  我連忙使勁點頭地說：

  「好，好，我太餓了，要餓死了」

  我接過沙琪瑪，用最快的速度將其拆開，那個甜味及那個香味簡直可以媲美山珍海味，皇宮佛跳牆。我一口兩口地將沙琪瑪幹完。

  沙琪瑪正在口中咀嚼攪動時，啦啦啦啦啦啦鈴聲響起。

  獄友們紛紛從床上跳躍起來，我疑惑地看著他們。

  0633說道：「這是晚飯鈴聲，開飯啦。」

  我說：「去哪裡吃？」

  「當然是在這裡吃啦，你還想去哪裡吃，回家吃啊」

  「哦」

  我心想，我草，我剛剛吃了你這個高利貸沙琪瑪，你就來飯吃，真他媽的虧大了。

  聽到外面有鐺鐺鐺的聲音，像是開門聲，等了半天還沒有等到我們這裡。才想起我們這裡是308，前面有7間班房在排隊……

  獄友們紛紛席地而坐拿出自己的碗在等候著，我猛然想起，我的碗呢？我的碗在哪裡？

  我連忙問坐在旁邊的一位胖子獄友：

  「老兄，我沒碗嗎」

  「你別慌，你新來的等下份飯的會給你的」

  這時我才收回緊張的心情，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說道：

  「哦，這樣，謝謝啊」

  「別老說謝謝！煩」

  「哦」

  第一天就被胖子獄友教育了一番。

  我繼續跟胖子聊天：

  「老兄，怎麼稱呼啊？我叫劉金峰」

  「阿光，鍾承光」

  「你好，光哥」

  「哎呀！別叫我光哥啦，我不配」

  看得出這位阿光心情不佳，我說：

  「好的！光哥，多多指教」

  「被搞幾年啊？」

  「一年半」

  「我草，一年半啊，我三年啊，還有2年半，我草」

  這個脾氣暴躁的胖子也不是不能聊天，還是蠻健談的嘛。

  這時咔咔咔咔，班房鐵門被緩緩打開，一個推著鐵桶穿著白色廚師服的工作人員說道：

  「報人數」

  0633說：「呃，滿員，32人」

  咣當一個大鐵盆被扔到地上，一勺兩勺三勺，廚工打了三大勺菜裝到盆子裡。

  咣當又扔下一個鐵盆，一勺兩勺三勺四勺五勺，鐵盆的飯被堆成山一樣高。

  阿光說道：「廚工啊，來一副新飯碗啊，這裡來了個新人」

  廚工說道：「等一下，等一下，我拿來了5套全分了，今兒來那麼多人」

  阿光轉頭跟我說道：

  「你等一下，這個飯菜夠吃的，飯管飽，菜可能少點」

  「白飯任吃嗎？」

  「白飯任吃，我們國家還是有這個實力，哈哈」

  阿光接著說道：「0633是宿舍長，他管事的，有事情也可以跟他反饋」

  「好的，收到」

  我感覺現在的神經沒有那麼緊張了，放鬆了許多，或許這個世界沒有我想像中那麼恐怖。

  這時候班房鐵門再次關上，這道門估計是有些年份了，關門時發出刺耳的聲音，搞得我全身一陣雞皮疙瘩。

  獄友們在0633的分發下，陸陸續續吃上了晚餐，有的獄友年紀比較大，行動緩慢，胃口小，自然打得飯菜也少。

  像胖子光這樣的獄友有三個，他們的飯成山那麼高，菜是固定一勺。0633當然還是記得我的，他說道：

  「你的餐具來了再給你打」

  我點頭示意，我看著獄友們席地而坐，嘴巴吧唧吧唧地吃著碗中的白菜燉豆腐，白米飯也吃得格外香。我不禁感慨，人類為什麼要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吃飯呢？這種高深的哲學問題，我是想不通的。

  年輕的獄友都紛紛吃飽了，我的碗筷還沒送上來，我的內心開始問候，廚工的祖宗十八代，怎麼那麼久呢。

  說時快，那時遲班房鐵門上的口子被打開了，廚工將一套碗筷遞進來說道：「開飯啦！」

  我欣喜若狂，小頭餓極了的小豬，嗡嗡嗡地嘟著嘴巴往裝有飯菜的鐵盆邊上去。

  0633說：「餓壞了吧，小兄弟，來來來，多搞點」

  我看著自己的碗被白花花的米飯壓成一座小山峰，小山峰上淋上一勺白菜豆腐。

  啊！不得不感慨，這是我吃過這世界上最好吃的白菜燉豆腐了。

  我邊吃邊想，人在極端飢餓時，吃什麼都是香餑餑。

  「誰還要加飯，過來咯，有多啊有多啊，菜也有」

  胖子光動作靈敏得像個武林高手，快步疾風從人群中穿梭而來。又再一次滿載而歸。

  短暫的其樂融融的班房氛圍讓我產生了錯覺，我以為這是常態，實則，危險往往總會蘊藏在這種其樂融融中……班房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