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開

  劉金峰父親死後,他比以往都要沉默了許多。我現在回憶我這個20年前就認識的老朋友。

  我跟劉金峰是小學同學,也是初中同學。在他的教導下我學會了打飛機,他既是我的同學又是我的老師。準確地說我的生理衛生課老師。

  他個子不高,現在看來還是個矮子,162cm左右,他踮起腳尖來頂多也就到我耳根。但一點也不影響他具有劃時代先進思想。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能就弄到一些不可描述的小說,那時候我處在血氣方剛的發育期,對性充滿幻想與憧憬。

  即使他學習很差,我們好幾個同學都願意拜他為師。他會的東西很多,關於荷爾蒙的東西。

  我們倆都生活在三叉村。村里離鎮上很遠要走20公里山路才能到,好在有水路,如果搭船到鎮上,順水而行兩個小時就到了。

  我們家離江邊不遠大約走過5分鐘的路就到了,那條通往鎮上的大河,像個半彎的手臂繞著村莊半圈,我們的村地理位置有點像現在的蜜雪冰城的地理位置,總在街角轉彎處出現。

  我家門口不遠處有條小溪,小溪從山那邊的水庫流下,彎彎曲曲,蔓延在稻田間,從三叉村小學貫穿而過,一直延伸到大河,我跟劉金峰學會游泳的地方就是這條小溪。每每放學或者星期天,我們會在這條小溪光著腚,嬉戲上半天。

  這條小溪簡直就是我們的童年樂園,現在回憶起仍然飄著童年獨有清香。清澈見底的流水,小溪里有螃蟹、有小蝦、有水草、有色彩斑斕的鬥魚、有泥鰍、有黃鱔。不多,但有。

  我在17歲那年過完年不久,年初八就離開了三叉村。

  出發前我用母親的諾基亞5230撥打過劉金峰的電話。電話一直處在無人接聽中……我想進劉金峰所在的燈具廠。

  出發前我跟劉金峰在鎮上的粉店了解過東莞的情況,讓我對東莞充滿幻想。

  劉金峰大年初三那天,約我到鎮上吃粉。他一大早就來到我家門外,那時候我還在被窩裡,天氣冷得很。一大早就聽到屋外隆隆響起的摩托車聲。我一聽這個聲音有些熟悉,應該就是劉金峰今年新買的本田125。滴滴幾聲摩托車喇叭聲將我從床上彈起。我穿上衣服,鞋子還沒來得及換,睡眼惺忪地打開窗戶,看見劉金峰像個休閒大佛一樣,躺臥在他那輛嶄新的125摩托車上。

  「等我一會,我刷個牙」

  「莫刷啦,我兩天都沒刷了」

  我一臉鄙視地說:「你是個狠人吶,牛逼,等下口臭你別跟我說話」

  他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利索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綠箭口香糖。

  像是在炫耀一般說道:

  「有這玩意省得刷牙」

  我沒有理會他,我就換上鞋襪,穿上外套,走出房間,來到了洗手間去刷牙洗臉去了。

  當我洗完漱之後,我跟母親簡單地打聲招呼就出門了,我邁步走出門口時,耳邊傳來母親的絮絮叨叨聲,她在廚房忙活早飯,大概是叫我們先吃上早餐再出去玩耍。

  臥躺在125摩托上的李金峰,一個腰馬合一從摩托車上跳下來,轉身又一個大跨步跨上摩托車,這個動作很像金庸武俠里的俠客上馬,他瀟灑拉風上車動作,搭配上他身穿的中長款皮衣,簡直就是個未來戰士,但不知道車技怎麼樣。

  他大手向天空一划,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說:「上車,去鎮上吃粉去」

  我假惺惺地問:「吃粉,吃什麼粉?」

  「扣肉粉、豬腳粉都可以,我請。」

  「看來去東莞混得還可以啊,這麼慷慨解囊請我吃粉。」

  「我進的這個廠很大,有來自全國各地的靚仔靚女500號人,妹子多。」

  「是不是打算泡一個……」

  「快上車,邊走邊聊。」

  「你的拉風皮衣被你的屁股壓皺了。」

  劉金峰將屁股撅起,右手抓住摩托車牛頭,左手將皮衣從屁股底下拉出。

  我一手搭在劉金峰右邊肩膀,一個大胯步坐上了的125摩托車。劉金峰沒有戴頭盔的習慣,一路80碼呼呼直衝,我坐在車後,一手插兜里,一手搭在劉金峰的肩上。

  由於冷風呼呼直吹,也沒有頭盔,耳朵只能聽到噓噓悶響和摩托車噠噠噠聲,一說話風就灌進嘴裡,直到胃裡,像冬天生吞冰塊一樣。

  搭在肩上手被冷風凍得失去知覺。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10分鐘後我們來到了鎮上的粉店。這10分鐘顯得無比的漫長。

  這家粉店從它被熏得起蠟的天花板可以判斷得出有些年頭了,胖胖的老闆娘正在忙活,一條粗壯的手臂不停地抖動著炒鍋,一隻手正抓起一把豆芽,扭頭問走在前面的劉金峰,老闆要吃點什麼。

  「來兩碗扣肉粉。」

  「我要豬腳粉。」

  「那就來兩碗豬腳+扣肉粉吧。」

  「一大早吃的真油膩,不愧是峰哥啊。」

  「又不是天天這樣吃,天天這樣吃誰受得了啊。」

  我倒了兩杯茶水。

  「喝什麼茶,來喝飲料。」

  劉金峰轉身拉開冰箱拿出兩罐裝王老吉。順手就拉開易拉罐,咔一聲,在一清早的粉店裡顯得特別清脆。

  「喝就喝,來走一個。」

  兩瓶王老吉碰撞出一聲低沉的悶響,像極了我們之後的人生。

  劉金峰說:「聽說你讀完這個學期不讀高中了麼?」

  「是的,不讀了,成績不好,讀了也是考不上大學的。」

  「多讀點書好,最少你得念完高中吧,有個高中學歷好很多的。我都很後悔初二輟學。」

  「你那是逼不得已的,如果你父親不出意外的,你應該還在讀書。」

  「也許吧。」

  說完他立馬轉移話題說:「我在的那個廠還招人你去不去?」

  「我還沒滿18歲,進不了廠吧。」

  「容易的,借我哥的身份證給你用一下,明年就18歲了。」

  「這樣行嗎?」

  「查得不嚴。」

  「是不是要會查暫住證,要罰款什麼的。」

  「這個放心,問題不大的。」

  「好!我回去跟我母親商量下,如果沒問題我就跟你去東莞上班去,在家裡待著也不是個辦法,反正也不讀書了。」

  劉金峰說:「我哥叫劉金文,到時候你就用我哥的名字,約等於我就是你弟弟。」

  「什麼約等於,我就是你哥哥。」

  「好好好,這個早餐哥哥請弟弟。」

  「我囊中羞澀啊,哪裡帶有錢。」

  「你看你,開玩笑跟較真都分不清,哎呦,情商堪憂啊。出社會混兩年就好了。」

  「難怪你現在變化挺大的。」

  劉金峰說:「我現在變得比以前更沉默了。」

  「是因為你父親的事麼?」

  「是吧,但是都過去了,只是不想說話而已。」

  「出了社會之後,人變的太沉默會不會被人欺負麼?」

  「我只是話少了而已,並不是失去交際能力。」

  這邊我們聊著閒天,那邊那邊老闆娘端上兩碗份量巨大的粉,一塊二指厚的五花扣肉,肥瘦相間,足足有四層肉,這算是上等五花肉了,在加上一塊三指大豬蹄,豬蹄呈紅橙色,皮肉相間,從兩塊肉間隙里,露出條狀型的沙河粉,滿滿一碗湯汁快要溢出,湯汁中漂著星星朵朵油花與幾顆零星的蔥花。

  老闆娘說:「要辣椒自己加。」

  年份已久的桌子上除了放置一壺茶以外還放著一罐醃製辣椒,這種辣椒酸脆爽口,吃粉絕配,一口泡酸辣椒一口豬腳,Q彈的肉質在口腔里盤旋,肥而不膩,肉的鮮香味,辣椒的酸味與辣交織碰撞。要是陳曉卿或是蔡瀾碰上這一口都要直跺腳,原地走不動了。定要吃上一碗方能解嘴饞。

  劉金峰說:「在東莞根本沒法吃上這麼好吃的粉。」

  這句話被老闆娘聽到了,老闆娘不僅手臂粗壯,聲線也粗壯,用渾厚且卡油的嗓音說:「外面當然沒有我們這裡的好吃啊,你想想我們用的是什麼粉,你想想我們用的都是新鮮的肉料,外面用的都是凍貨,哎呀,有的人還從廣東開車過來吃我這個粉呢。」

  聽聲音可以想像老闆娘那張傲嬌的臉…

  我說:「是的,你們這個粉確實好吃,從小吃到大。」

  這話將老娘的興致推至高峰。

  老闆娘接著說:「我們都是做老熟客,回頭客,要不然我們都不會開20年這麼久,20年啊。」

  邊說邊作出V字手勢與我對視了三秒,眼神里一股打勝仗一般得堅定。我想應該有20年之久了,我不用考究,老闆娘的眼神就是答案了……這時她人已經到了廚房備餐檯,準備炒下一位食客的餐。

  一陣巨大的「嗦」一聲,從劉金峰口中發出,他用筷子夾起一戳河粉,河粉掛汁,濃郁的湯汁程亮程亮滲透每一片薄粉。劉金峰的動作嫻熟又敏捷將粉送進嘴裡,鯨魚吞食一般,爽滑細膩質感描寫在他的攪動的腮幫上。

  「吃粉就要大口大口的吃,並且要吃出聲響,味蕾才被徹底挑動。」

  「我母親講在家可以隨意一點,出門在外要有吃相。」

  「出了社會你就知道,有錢,愛怎麼吃就怎麼吃,沒有那麼多講究的。」

  「峰哥說的有道理。」

  劉金峰說:「我跟你說說我廠里情況吧,兩班倒,操他媽的,要上夜班,不過夜班自由很多,沒有領導巡邏。幹活的間隙可以睡上一兩個小時。」

  「夜班上幾個小時?」

  「都是12小時,8點對8點。中間有30分鐘吃飯時間,吃飯要輪流吃的。」

  「什麼叫輪流吃。」

  「就是產線不能停,你跟你組上的人分批去飯堂就餐,半小時內回來替換下一批人,去第一批比好,菜新鮮熱辣。去第二批的時候總感覺這是上一批人吃剩的,菜色都是黑黑的,沒啥食慾。有時候我經常就去去旁邊炒個米粉再來支啤酒。」

  「那樣夠時間不?」

  「剛剛好夠,叫老闆炒快一點。當然啤酒有時候沒喝完開工時間就到了,我經常提著半瓶啤酒去打卡。」

  「那一天要打幾次卡?」

  「你數數,早上8:00打一次,中午12:00點打一次下班吃飯卡,12:30打一次,這次吃完飯打上班卡。下午4點半打一次下班吃晚飯卡,下午5點再打一次飯後上班卡,直到晚上8點打下班卡,這是上白班的啊。多少次啦?」

  「臥槽一天5~6次啊。」

  「對啊,晚班好一點沒那麼多,晚班只在凌晨12點吃一次飯。吃飯之後連續幹這個時間比較漫長,經常打瞌睡,累得很。」

  「那要是上長白班就好了吧。」

  劉金峰說:「那有啊,他媽的像他們坐辦公室的就是咯,天天上白班,又不用加班的,8個小時就是爽啊,一個一個穿的身光頸靚,光吃飯不幹事,坐在電腦前一天到晚不知道幹嘛的。所以說我勸你讀完高中先嘛,到時候混個辦公室坐坐多爽啊。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辦公室裡面的那個四川妹子。」

  我說:「家裡條件不允許啊,再說現在成績也不咋地好啊,算了,跟你出去上班算了。到時候我也買部諾基亞。對咯你這台手機叫什麼型號。」

  劉金峰得意的把玩起桌面上的手機說:

  「這台是今年的新款3230,有點重,你拿一下。」

  我拿起劉金峰的諾基亞手機說:

  「確實有點重,不過有手感,要多少錢?」

  「在東莞厚街那邊的旗艦店買,1980塊,送了兩塊原裝電池……」

  我驚嘆不已,心想要是我擁有一台手機就好啦。

  「借我掛下我的Q,我跟我的好友,留個言先。」

  劉金峰爽快地答應。

  這時我們倆的粉都已經吃光見底,連湯都喝完,不得不得說,這個湯真是讓人回味無窮。

  我登上了QQ,找到同班同學李慕蘭,給她留言說:「hi,李蘭我下學期不讀了。你要好好的,考個好大學。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劉金峰湊過來看我寫什麼說道:

  「哇,李慕蘭,好文藝的名字,是你女票啊?」

  「也不算是。」

  「怎麼不算是,還沒告白嗎?」

  「我們學校禁止談戀愛的,如果被發現會被開除並通知家長的,學校抓得很嚴。」

  「怕個錘子,喜歡就上嘛,女人出了社會就不是你的了。」

  「那又能怎麼樣,我像你那麼瀟灑就好啦。」

  「要不,你開我摩托車去,去找她,我這台車還沒坐過女人呢!」

  我頓時就無比衝動,馬上就想開摩托車去她家找她。

  我說:「我想想。這個時候李慕蘭應該在家,不過她兩個姐姐應該也在家,她父母爺爺奶奶也在家,一大家子人在家我怎麼好意思去她家呢,再說我們還是高中生。」

  「理由真多,要是我今晚的房間都已經開好咯,還等什麼。」

  我不得不佩服劉金峰在情場上如魚得水的狀態。

  「你是不是在廠里也泡有妞了。」

  「當然有,何止泡有。」

  他欲言又止,笑淫淫的模樣在他一頭長髮半遮掩的臉上露出。

  我們吃完粉,在粉店裡聊了很久,劉金峰告訴我,他在的廠是在東莞厚街寶屯工業區旺旺達燈具廠,他在廠里開注塑機,這個工作不難學個把禮拜就能上手,月薪也有1200塊,包吃住相當可觀了。

  在2004年的春天的一個早上,清晰地記得我背起行李踏上前往東莞的班車的那天早上。

  班車9點鐘在村口集中出發。母親早早就準備好一大桌早飯。一大早我就聽到母親在客廳喊我:「阿明,快起床,早飯做好了,吃飽飯先再收拾行李。」

  「行李收拾好了,我沒什麼胃口。」

  母親說:「怎麼會沒胃口,吃就有胃口了,來。」

  「好,我知道了。」

  我拖著懶洋洋的腳步來到廚房。

  「劉金峰的廠是真的假的,不要被他騙去搞傳銷啊?你進了傳銷窩我跟你爸都沒辦法救你。」

  看得出母親擔心極了。

  「放心,劉金峰的叔叔在廠里做管理的。再說我們村好幾個人都在那裡上班。」

  「有誰?」

  「好像是有王深、李小明、村口的文蘭、隔壁村還有兩個夫妻我不認識的,一會集中在村口上車。」

  「那我先給你三百塊錢,你省著花,如果不夠再打電話給我們,我們寄給你。」

  「三百夠了的,廠里包吃住的。」

  「噢!車費要多少啊?」

  「昨天我問了,直達廠門口要120。」

  「車費真是夠貴的,去一趟都花了半頭豬的錢。」

  說著母親又給我遞來一張百元大鈔。我猶豫要不要拿。

  「拿著,車費那麼貴,還要買生活用品,出門出外要花銷很多的,我知道的。」

  我沉默地再收下母親的一百塊。

  我們正吃幾口這個時候,父親走進來廚房,父親說:

  「阿明今天出發啊?」

  「是的。」

  自從上次父親決定讓我休學之後,我跟父親原本就話不多的情況,更是雪上加霜。

  「去哪裡的廠?」

  「東莞。」

  父親看看了母親說道:

  「給路費阿明沒?」

  母親說:「早就給了,還等你。」

  父親勃然大怒說道:

  「我就問下,得罪你了啊。」

  面對喜怒無常的父親我已經司空見慣,此刻空氣都結冰似的,凝固起來了。

  「到了給我打電話,打去村口上的藥房,我到那邊接聽。」

  「嗯。」

  我心想母親有有手機啊,莫名其妙的。

  我繼續吃著早飯,慢吞吞地夾著菜,母親說:「劉金峰也是今天下去嗎?」

  「是的。」

  「那你不叫他過來一起吃早餐?」

  「人家家裡也做了啊,他也不會來的。」

  「叫一聲嘛!」

  父親說:「怎麼有你這麼笨的,全村最沒腦子的,人家帶你去混工,你都不叫人家過來吃個飯的。」

  「哎呀,叫叫叫叫你怎麼不叫呢?」

  「頂嘴是不是?說你還有理?」

  我沉默片刻。

  母親說:「叫一聲人家意思是禮貌上客套上,懂了嗎?人家不一定會來是這樣。」

  「得了得了,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我說著不敢與他們對視。

  「多吃點啊,去東莞很遠的,在車上要待上好幾個鍾呢。」

  「飽了。」

  我吃完早飯,提著行李出門,母親也吃飽了,說要幫我提行李。

  「不用沒啥行李的。」

  母親又往屋跑,手裡拿著一包不知道什麼東西來的說道:「拿一包這個龍眼乾在路上吃。」

  我說:「得了,不拿了,留你們吃得了。」

  母親說:「哎呀沒多少的,拿拿拿。」

  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包龍眼乾塞進我的行李袋裡。我看著有些不耐煩,但沒說什麼。

  「去跟你爸說一聲。」

  我轉頭就走到廚房跟父親說:

  「爸!我出門了。」

  父親正在吃著飯夾著菜往嘴裡送說:

  「嗯,順利!」

  就這樣我出門了。剛剛走沒幾步母親又跑出來說:

  「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邊說邊將紅包塞給我。

  我拿過紅包說:「得啦。」

  母親說:「順利,去吧。」

  我走出家門的小路拐彎處,我聽到父親的聲音。

  「等我一下。」

  我停住了腳說:

  「車來了,要開車了。」

  父親帶著怒氣地說:

  「等一下又怎麼樣。」

  我於是停下來等他,父親慢吞吞地走出門,來到我面前說:

  「車在哪裡?」

  「車在村口。」

  「走正好我要去村口,一起走。」

  父親跟在我身後,沉默不語,從家走到村口只要5分鐘不到。我只聽到兩個男人的腳步聲、稻田裡露珠滴落的音,遠處狗吠聲,我們就這樣一路沉默地走到汽車旁。

  我到時汽車旁已經站滿人,有的在抽菸,有的在相互寒暄著什麼,一邊叼著煙的司機說:

  「將行李放下面,將行李放下面。」

  父親拿過我的行李,將它塞進車子最底層。他拿出一個紅包塞給我說:

  「順利。」

  我接過紅包:

  「嗯,好。」

  這時我走上了車,劉金峰已經在車的最後排跟我打招呼,示意我他旁邊有座位。車窗一層霧水朦朧,我隱約能看見父親依然還站在放行李一側的路旁,跟村里人寒暄著什麼,抽著煙。

  我就這樣結束了所有的求學生涯,離開我從來沒有離開過的村莊——三叉村。

  2004年大年初八跟著劉金峰坐上去東莞的大巴車,開始一段漫長的打工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