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菱往後退了一步,發現退無可退,倉皇抬頭,正對上顧危沉沉的黑眸,落了月色,清冷萬分。
他開口。
「阿菱,為什麼總是不信我呢?你是不是覺得,我和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一樣?覺得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古代男人?」
謝菱愣住了,「我沒.好吧,對不起,我只是覺得,把她收下,是最好的權宜之計,我以為,你會更加顧全大局.」
頭頂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
「阿菱。回家吧。」
顧危說完,便放開了謝菱,一個人走在前面。
謝菱追上去,和他並肩走,彎下腰,小心翼翼去看他的臉。
「你生氣了?」
顧危沒說話。
「真生氣了?」
顧危停住腳步,突然抬手輕輕彈了彈她腦門,微微抿著的唇,帶著幾分稚氣,髮帶被風捲起,像個賭氣的少年。
謝菱眨了眨眼。
顧危真生氣了,怎麼辦?
她這兩輩子還沒哄過男人呢。
想著想著,謝菱突然想起一個事情。
豆蔻!
豆蔻還在那裡,她得回去!
雖然表面高冷,但時刻關注著某人的顧危開口。
「放心,我安排了人,等下會有人送她過來安頓。」
說完這句話,顧危又閉上了嘴。
謝菱跟在他身後,臉皺成了小苦瓜。
———
另一邊。
一個衙役走上前,來到豆蔻身側。
「姑娘,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府里安頓。」
「這位大哥,你等我一下。」
說完這句話,豆蔻三步並做兩步來到濃煙身側,半蹲下去,冷冷盯著她看。
濃煙不知道這面黃肌瘦的小屁孩為何突然來自己身側,眼神還這麼恐怖,理了理裙擺,冷聲道:「幹嘛?」
豆蔻突然伸手,捏住了她嬌美的臉,使勁揉了兩下。
濃煙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驚訝得甚至忘了反抗。
怎麼,怎麼會有人這樣對她?!
豆蔻面容稚嫩,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冰冷。
「你覺得你很好看?很美?你個老妖婆,連大人十分之一的美貌都不如。」
「我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你若是再這樣,惹我的大人生氣,我一定親手殺了你。」
濃煙又氣又好笑,深深呼吸了一下,胸膛上下起伏,瞪大眼,「你誰啊,哪裡來的髒小孩,還要殺我?誰給你的膽量?」
她想掙脫豆蔻的手,可她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力氣哪裡比得過天天干農活的豆蔻,一點都動不了,漲紅了臉,氣得全身發抖也無可奈何。
任由豆蔻將她的嫩白的臉捏出了一個個紅痕。
濃煙原本只是氣,可看著遠處轎子邊,自己帶來的「丫鬟」「小廝」一個個冷眼旁觀,根本沒有來幫忙的意思,心裡委屈翻湧上來,眼淚大滴大滴的掉落,整張臉皺在一起,儀態全無。
「你以為我想當別人侍妾,你以為我想來思南?你個小屁孩,哪裡懂那麼多的身不由己。
你們所有人都護著她,我只是一個被威脅的苦命人,我要是不這樣,我,還有我在意的人都會死!」
她這番話說得斷斷續續。
轎子邊的丫鬟小廝終於反應過來,急急忙忙跑回來想堵她的嘴。
一個小廝狠狠推開豆蔻。
豆蔻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本身也只是一個小女孩。
看見濃煙哭得稀里嘩啦,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捕捉到濃煙話語裡微妙的嫉妒,她立刻反唇相譏。
「我就護著她怎麼了?我又不認識你。」
但是濃煙已經沒有機會回應她了,這些丫鬟小廝不敢打她的臉,就死死掐她的身體。
但她倔強的咬著唇,死死摳住地面,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那邊的衙役大哥還要回家睡覺呢,遠遠喊了一句,「小姑娘,我們得走了。」
豆蔻跟在衙役身後,走進綠葉青翠的梧桐巷子。
來到府門口,秋月已經等待多時,披著白毛披風,手裡提著一盞馬燈。
她如今管理這麼大一個宅子,已經褪去當初流放時的怯弱,眉宇沉穩大氣,淡定的從衙役手裡接過豆蔻,拍了拍她單薄的肩膀。
「姑娘,天兒冷,怎麼穿那麼點衣服?」
豆蔻吞吞吐吐地說:「家裡只有這個。」
秋月心裡閃過疼惜,看她這膽小怯弱的樣子,仿佛就在看當時的自己。
將她帶到東廂房門口,語氣溫柔。
「以後你就住裡面,明日我會帶你去裁衣,今日先暫時穿著我的。走,姐姐帶你去膳房燒熱水沐浴。」
「謝謝姐姐,我想問一下,大人住哪裡?我明天想去謝謝她。」
秋月更喜歡她了。
還是個知恩圖報的小姑娘呢。
「明日我帶你去。以後你就跟著我做事,平日裡打掃一下院子,處理一下雜事之類的。」
豆蔻點點頭,眉宇帶著幾分羞澀。
「姐姐,我什麼都會,你儘管吩咐我就好了。」
兩個小姑娘一邊燒熱水一邊聊天,相見恨晚,嘰嘰喳喳聊到大半夜。
在這間隙,秋月還給豆蔻煮了一碗麵,直把小姑娘感動得眼淚汪汪。
第二日,謝菱醒來時,顧危已經走了。
窗外天色未明,月亮尚掛,空中浮動著冰冷的霧氣。
謝菱看著已經冷掉的床鋪,揉了揉眉心。
昨日二人回來都沒說話。
顧危真生氣了,怎麼辦?
向來淡定沉著的謝菱,罕見的露出了惱怒無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