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縣城內。
街道整齊乾淨,雖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但並未失去秩序,一切都井然有序,沒有普通市井的爭吵打鬧,亂作一團。
王守義虎視眈眈,目光如劍,視線又往牆根胡同等地掃去。
常守軍屯管轄的地界,流民已經肆虐。
街道上聚著一堆堆沒有存糧的百姓,破衣爛裳,對著常守軍屯的方向哭喊磕頭,求著軍屯施捨一些存糧。
嶺南的冬天冰冷刺骨,大多數百姓都在家裡貓冬,所以秋收的水稻極其重要。
可蝗災過後,寸米無收,城裡米價攀升,已經賣到了兩百文一斤。
那些家裡存糧少的百姓,已經開始餓肚子,更別說能度過這個冬天。
王守義不是不知道城裡的狀況,只是在裝昏。
那些百姓死就死了,配吃他的一粒米?
朝廷都管不了,他一個小小的軍屯將軍怎麼管得了?
他可不是活菩薩。
可王守義走了一條街,竟然一個流民的影子都沒看到!
甚至消瘦,面如菜色的人都很少!
全都滿面紅光,一看就知道吃得很好!
思南縣,是真的在救助流民?
王守義越想心裡越憤怒,這些救助流民的糧食,肯定都是偷他的!
幾千個士兵走在街上,人高馬大,殺氣騰騰,街道上的百姓全都行注目禮,縮在攤子後,或站在樓閣上悄悄看,眼神帶著幾分懼怕。
這個年代,民怕官,自然也怕兵。
可看見走在最前面那抹綠色的倩影,所有人都安心下來。
這些日子,雖然無人宣傳,但小縣城本就瞞不住事。
這可是第一次聽說女人當官,幾乎所有人都在偷偷議論這個新上任的謝主薄。
說她改革軍政,重修軍營,提出救助流民,還有勞什子工分制
據說那工分制現在只是在鄉下做實驗,不久也會用到縣城裡。
對此,幾家歡喜幾家愁,有期待的,也有不贊同想要遷出思南縣的。
很快,一行人就走到了縣衙門口。
顧危一身鴨青色直裾廣袖長袍,站於台階前,頭戴玉冠,長發如瀑,宛如青竹般明朗,端的是君子如玉。
一片枯黃的梧桐葉落在他白皙的指間,他唇角輕勾,將其拂去,才淡然走上前,「王將軍已經革去官職,我便不稱呼你為將軍了,稱一句王大人,可行?」
王守義雖然已經革去官職,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他還是將軍。
顧危此番話,直接將遮羞布撕開,狠狠的打了王守義的臉。
王守義正欲發怒,對上顧危宛如薄刃一般冷冽的眼睛,硬生生將嘴裡的話咽下去。
他遇人無數,可像眼前青年一般鋒利的人,幾乎沒有。
光是氣勢,就令他折服下來。
要知道他可是武將啊,竟然被一個文官給震懾住。
王守義心想,這周縣令定然是修煉了什麼妖魔功夫。
「哼,本將軍軍庫失竊,那賊人往思南縣跑了,周大人不給我一個交代嗎?」
就在此時,一個士兵走上前,朗聲道:「報謝主薄,我們剛剛大致搜查了一下思南縣城境內,未發現可疑人員和任何糧草。」
思南縣城城區面積小。
謝菱進門的時候派了五百個士兵去查,不一會兒,就全城搜查完畢。
王守義心裡冷笑。
「呵,賊喊捉賊當然捉不到。」
面色卻平靜道:「既如此,可否讓我的士兵們自行搜查周邊村落,也免得浪費思南的兵力。」
王守義的計劃是在晚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將周時璟及親人全部軟禁。
到時候,整個思南,以及思南的儲備軍庫便全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思南治理得這麼好,他也眼紅。
天下日後必將大亂,思南便是他的第一箭。
謝菱聞言,走上前和顧危商量了一番。
小半晌,顧危點頭,「可以。但必須有我下屬陪同。」
王守義略一挑眉,同意了。
顧危拍了拍風間青璃的肩膀,「你隨王大人他們去吧,他們對思南的地形不太熟悉。」
王守義看著稚嫩的風間青璃,心裡更是一陣冷嘲熱諷。
派這麼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過來?
這周時瑾,心真的大。
風間青璃半垂著腦袋,盡心扮演一個乖乖少年的形象。
「王大人,那我們走吧,思南叢林多,入夜了猛獸多。」
王守義抬手:「慢著,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萬一那賊人潛伏在縣令府呢?」
顧危抬手,笑如清風,「王大人儘管查。」
王守義帶著一百個人,將縣令府翻了個底朝天,將縣令府的構造全部了解清楚,才帶著人出來。
一行人抬腳往城外走去。
顧危和謝菱二人對視一眼,眼裡皆是意味深長。
王守義待會兒就會知道風間青璃的厲害,那可是個吃肉不吐骨頭的小腹黑。
顧危:「那邊準備好了?」
謝菱點點頭,杏眼閃過幾分狡黠,「不能親眼看見王守義崩潰的臉色,我還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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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城,搜查了思南附近的村落後,天色漸暗。
眼見著離縣城越來越遠,王守義跟一旁的孫秋寒使了個眼色。
孫秋寒是知道王守義計劃的,咬了咬牙,走上前,正欲一個手刀將其敲暈時,風間青璃卻突然蹲下,讓他撲了個空。
風間青璃捧起一抹土。
「你們看,這土裡有細微的金粉,那賊人肯定往這條路走過!金粉呈斜線狀,今日吹的是北風,那賊人定往靈山去了。」
士兵們全都湊過來。
風間青璃在廣袖的遮掩下,悄悄將指甲里的金粉往土裡抖落。
「王大人,要不帶士兵去靈山看看?」
聽到靈山兩個字,王守義額角一跳,心裡微沉,「不了,天色已晚,所有人就地紮營,這是軍令!」
說著,他靠近風間青璃,手裡短刃正欲刺出。
風間青璃一個靈敏轉身,指向遠處的百姓。
「你們看,那群人背的是什麼?」
不遠處,一群穿著補丁衣服的百姓正往這邊走來,每人背著一袋米,眯著眼,甚至還能看見他們兜里閃著光的黃金。
士兵們全都沸騰了。
他們的軍餉!一定是他們的軍餉!
糧食在前,所有人都暫時將王守義的囑咐拋在了腦後。
那一群百姓原本在一棵大槐樹後,又垂著頭背東西,沒看見這麼多士兵。
待轉過槐樹,看清這麼多士兵後,拔腿就想跑。
幾個暴脾氣的士兵快速跑過去,厲聲問道:「把你們背上的米糧放下,你們從哪裡拿來的!」
這幾個泥腿子百姓哪裡見過這麼多兵老爺,當即便腿軟跪下來,「大人大人,我們沒偷沒搶,這些東西就是我們的!」
「笑話,看看你們身上的補丁衣服,哪來這麼多糧食和黃金?再不說實話,老子把你們全宰了!」
那士兵長刀砸在地上,嚇得這群百姓瑟瑟發抖,屁滾尿流。
「我們本是附近山村的村民,最近發蝗災,縣裡雖然布粥,但清湯寡水的,我們就想著去山裡打點野味……」
士兵咬了咬牙,「給老子說重點!」
百姓一哆嗦,快速道:「昨日下大雨,把靈山一個山洞衝垮了,裡面全是黃金,還有許多我們沒見過的寶貝,玉佩,綾羅綢緞啥的……」
這下,士兵們懵了,他們只丟了黃金和軍餉,那些東西怎麼回事?
王守義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雙手雙腳止不住的顫抖,幾乎要暈過去,氣若遊絲憋出一句話:「去靈山,速速去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