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領頭點了點頭,指向自己的傷腿,「沒辦法啊,上面都這麼說了,我們肯定只能照辦。顧公子,你看我這腿還是壞的呢……唉…….」
顧危掩住眼裡的冷冽,勾唇輕笑,「謝謝沈領頭提醒,不知何時開始流放?」
沈領頭看了看日頭,「我儘量拖延一下時間,下午吧?」
顧危點點頭,等沈領頭走後,立刻喊出了各家各戶的家主和謝菱,說了這個消息。
謝菱皺緊眉頭,「怎麼會這樣?莫非有變?」
顧危點頭,「等到要流放的時候就知道了。」
謝菱目光冷冽,「我們跑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
吳大強重複了一遍,「什麼,跑?謝妹子,我沒聽錯吧。」
謝菱冷聲道:「沒聽錯,就是跑。這麼急急忙忙流放一定有詐!直接跑!」
這些人家流放前全都是在朝廷中任職的,從小接受的就是忠君愛國的思想。
流放這麼久,根本沒人往逃跑那方面想。
因此謝菱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顧危挑眉,謝菱為他提出了新的思路!
對啊,逃跑!
他是當將軍太久了,思路被限制了,都沒想到逃跑!
謝菱雙手環胸,靜靜等待這幾家的答案。
不過兩三分鐘,吳大強率先點頭,「我家聽謝妹子的!決定跟著顧家跑!」
剩下的人家也陸陸續續點頭。
他們剛剛愣住不是在猶豫,而是被驚呆了,需要緩緩!
他們當然要跟著顧家走了,要是沒有謝菱,說不定他們早就在水患中喪命了。
別說是逃跑,就算是要造反,他們也義無反顧跟著!
至於北江狗皇帝,誰想效忠誰去效忠!
石家家主石華面容堅毅,「我石家人全都受過謝姑娘的恩惠,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石家也跟著!」
其他人家也紛紛表忠心。
謝菱唇角輕勾。
她當初沒看錯人,這幾家全都是有情有義的勇敢之輩!也不愚忠!
目光望向躺在地上受傷的人,繼續道:「眼下許多人都還受傷著,等大家的傷勢恢復了,我們就跑!
現在還有力氣的人聽我指揮,快去砍樹製作板車,讓受傷的人躺上去!不然流放之路太難走!」
話音一落,男人們全都跑去砍樹,石華一馬當先跑在最前面,他擅長木工,可以做示範,提升速度。
謝菱剛說完話,袖子就被緊緊扯住。
陸玲瓏皺著一張小臉,可憐巴巴地問:「你們要走了嗎?」
謝菱點點頭,「對,我們是流放犯人,要繼續流放了。」
陸玲瓏撇起嘴,一下就哭了。
她不想和謝菱她們分開,她還不容易才交到這麼多朋友,她不想分開嗚嗚嗚嗚…….
謝菱拍了拍她肩膀,像哄小孩一樣溫聲說道:「以後還有機會,我後面還要去給你叔叔看腿呀,不哭了。」
高婉華,吳正清也走了過來,三個小姑娘傷心的抱成一團哭。
陸玲瓏抽抽噎噎的,從兜里摸出一張紙,「這是我家地址,等到了魏昭,記得來我家玩。一定要來哦!」
另一邊,陸無忌正和顧危說著話。
他是一國儲君,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
這些天,估計皇宮朝廷都要鬧翻天了。
說好的查皇叔的事情也沒查好。
陸無忌想想就頭疼,揉了揉眉心。
抬眼看見自家妹妹哭得這麼慘,陸無忌心裡也生出些許離別情緒。
他自出生就是太子,身份尊貴,誰見他不是畢恭畢敬?
他這輩子從未體驗過這麼真切的人間煙火。
大家一起幹活,一起吃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誰也沒有心眼,每個人都是那麼淳樸真誠。
在青山這幾天,真就像桃花源一樣美好純真。
他這輩子都沒這麼舒服過。
陸無忌回神,拍了拍顧危肩膀,和他握拳,「顧危,人間難得一知己,不管日後如何,你都是我的好友。」
顧危勾唇,雙手成拳和陸無忌碰在一起。
「顧危亦然。」
說完話,陸無忌朝謝菱走去。
謝菱知道他要說什麼,直言道:「陸公子,你是要說你叔叔的事情嗎?」
陸無忌點頭。
「等我們到了嶺南安定下來,我就順著玲瓏給的地址去魏昭國找你們,頂多幾月。」
陸無忌眼裡滿是驚喜,「那真是太感謝姑娘了!」
謝菱搖頭,「沒事,舉手之勞罷了。我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先失陪了。」
陸無忌點頭,等謝菱轉身,突然道:「謝姑娘,儘管你很厲害很強大。但我一直覺得你帶給我的感覺和玲瓏一樣,仿佛我妹妹一樣。讓我忍不住想要保護你,這樣說可能有點冒犯了,希望你別介意。」
謝菱轉身,彎眸笑開。
「不冒犯,其實我看陸公子也有一種兄長的感覺。可能是緣分吧?」
陸無忌眼睛亮起,「那真是我的榮幸了。」
謝菱微笑,轉身去找倩娘和江晚宜了。
她們兩個運氣都好,沒怎麼受傷。
看見謝菱來了,兩人急急忙忙說:「謝姑娘你們去哪,能不能帶上我們?」
謝菱抬手,「別急,先聽我說。」
兩人乖乖住嘴。
謝菱簡要說了一下,他們是流放犯人,馬上要繼續流放去嶺南的事情。
不過沒說他們打算逃跑,想看看兩人的反應。
兩人想都沒想,直接說:「我們願意跟著你走,流放也不怕!」
謝菱面容冰冷,「流放不是這麼簡單的,千里迢迢,氣候惡劣,嶺南又是蠻荒之地,很苦!」
江晚宜眼神堅定,「我不怕!謝姑娘,我曾經跟著我家夫君跑商,走南闖北哪裡都去過,並不是膽小的女郎!
而且我會做船!白家的造船術,亡夫教過我!聽說嶺南靠海,必定必定會用到船隻。」
說到這,江晚宜目光有些驕傲,「晚娘的造船技術,不輸於任何一個男兒!甚至比亡夫還厲害!姑娘,讓我跟著你們吧!」
倩娘也急急的說:「謝姑娘,我會調香,我祖上是下唐的調香世家,家道中落才來到北江!嶺南多瘴氣,聞後輕則不適,重則死亡,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調出緩解瘴氣的香!」
江晚宜和倩娘都是不甘於平凡的女子。
她們有抱負,有雄心壯志,也渴望像男子一樣建功立業。
她們這麼想跟著謝菱,最主要還是謝菱身上那股不輸於男兒的韌勁兒,衝勁兒,讓她們看到了,原來女子也可以這麼厲害,完全不輸男兒!
兩人現在緊張的盯著謝菱的臉,等待著她的回答。
謝菱沒想到江晚宜和倩娘都這麼厲害。
特別是倩娘,竟然是調香世家出來的!
古代高級的調香術法據說不止可以治病殺人,甚至還可以致幻,很是神奇。
男尊女卑的朝代,女子無才便是德。
婦女學習文化知識的權利與機會被剝奪,江晚宜和倩娘還能這麼清醒自立,實在難得!
就憑這點,她也得帶她們走!
謝菱點點頭,「行,趕緊去收拾東西吧,下午就要走了。」
直到最後,謝菱還是沒有說出他們打算逃跑的事情。
她始終留了一份心眼。
謝菱轉身,又去交代了一些事情。
至於昀川,交給書劍她很放心。
大伙兒都在緊鑼密鼓地忙活。
不一會兒,五六輛嶄新的板車就製作出來了。
因為是趕時間做的,所以有些粗糙,邊邊角角的毛刺都沒處理好。
但誰也沒嫌棄,趕緊將受傷的人全都搬了上去。
還多了兩輛板車,眾人用來裝物資,堆滿了大米白面和水桶。
一切弄得差不多,石少文趕緊跑去菜地里,將他家種的菜全部拔了出來,整整齊齊的放在板車上。
全部弄好,沈領頭也來催促了。
他身後還跟了兩個全身黑甲的士兵,看上去凶神惡煞,十分冷酷。
顧危幾乎一下就看出了他們眼中的殺意。
沈領頭介紹了一下,「這是朝廷派來監督流放犯人的黑甲衛,他們要跟著我們流放到嶺南。」
顧危站在眾人身前,迎上那兩個士兵的目光。
一場目光的交鋒。
那兩個士兵先敗下陣來,移開目光。
顧危曾經可是身經百戰的將軍,眼裡凝結的殺意和身上自帶的威嚴自然不是兩個士兵可比的。
除了陸無忌兩兄妹,一行人下山。
魏昭方向在另一邊,陸無忌陸玲瓏要去山的北面。
看見一行人離他們越來越遠,陸玲瓏又沒骨氣的哭得稀里嘩啦。
陸無忌眼裡也滿是凝重。
再見了我的好友,祝你們一路順風。
他倒是不擔心顧危他們的安危,他相信他們的實力。
直到顧危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里再也看不見,陸無忌才提起陸玲瓏衣領,沉聲說:「走了。你要是跟去,說不定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陸玲瓏撇著嘴點頭。
「好。」
路上,沈領頭看見顧家多了兩個女人和三個小孩,眼一斜,頭一扭。假裝不知道,裝得一臉茫然。
泥石流後的青山,滿目瘡痍,充斥著絕望的哭喊聲,屍體隨處可見。
一行人行走在崎嶇的山路間,心裡都沉甸甸的。
顧危心裡冷笑,朝廷有人手派士兵來監視他,卻沒人手處理水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更加堅定了逃跑的決心。
狗皇帝,誰愛效忠你就去效忠吧,反正他們不幹了!
這麼昏庸黑暗的朝廷,他們不屑!
還沒走到山腳,遠遠的就看見了趾高氣昂的陳家,身後還站著一隊身著黑甲的冷酷士兵。
陳家人一個個恨不得把下巴抬到天上去!
王家,李家雞犬升天,也和陳家一個鳥樣。
氣焰甚至比陳家還要囂張一些。
顧家倒還好,但一個個眼裡也有些幸災樂禍。
看吧,我們旁支離開了顧家,照樣可以過得好好的!
甚至比沒斷親的時候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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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菱一眼就看見了顧時雨。
她怎麼還沒死?
劉柔菡戰鬥力不行啊。
劉菡要是知道,肯定要叫冤。
她怕浪費了神女給的藥丸,只敢在萬無一失的時候才放入菜里。
可顧時雨這個人很謹慎,她根本找不到機會!
顧危他們一走過去,陳家這幾家立刻露出嘲諷的眼神。
特別是王家李家的媳婦,鼻孔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尖酸刻薄的指指點點,好發泄前不久在謝菱手裡受的氣。
見身後的人蠢蠢欲動,謝菱抬手止住,目光冷然,暗示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沉聲靜氣,也是要鍛鍊的一個重要技能。
要是被一群小丑說兩句就跳腳,那她怕是早就被氣死了。
沈領頭見人齊了,點點頭,「那我們直接開始走嘍?前面的陸路因為山體塌方不通了,我們只能走水路,越過清河過濟州。」
沈領頭說完話,裴氏目光一亮。
要經過清河?她母家就在清河!
顧危察覺到裴氏的情緒,低聲說:「母親,到時候我偷偷帶你去看外祖父外祖母。」
裴氏眼泛淚光,「好!」
一行人開始上路。
山下的水沒有完全乾涸,差不多到膝蓋的位置。
謝菱給眾人發了膠鞋,大伙兒都提前穿著的,入水前掀開褲腿就行了,不會沾到污水,也不引人注目。
陳家和那群士兵就不行了,只能踏著污水前行。
沈領頭在前面大聲說:「大家堅持堅持,再走二十里就能走到平地了!最遲後日,我們一定能到碼頭。」
謝菱打量渾濁不堪的污水。
經過這麼多天的發酵,裡面什麼髒東西都有,不知藏了多少細菌,雙腳沾上肯定會真菌感染。
謝菱眯了眯眼,悄然灑了一些毒粉進去。
毒粉迅速擴散開來,流動在水裡,根本看不出來。
謝菱看向自己掌心,悄然使用風系異能,將陳家人掀翻在了水裡。
那幾家人本就站得近,你推我我推你,全都倒在了水裡,一片慌張的叫喊聲。
劉柔菡見所有人都在掙扎,一個箭步衝去顧時雨身邊,將她的頭死死往水裡按!
呵,雖然暫時弄不死顧時雨,但讓她吃吃苦頭是可以的。
顧時雨喝了一大口污水,嗆個半死。
餘光看見是劉柔菡,使勁抬頭抓住劉柔菡衣袖,將她絆入水裡,兩人狗咬狗似的扭打在一起。
等所有人爬起來的時候,全身都已經濕透了。
臉上頭髮上全是污水,風吹過不是一般的臭。
黑甲衛也好不到哪裡去。
狼狽不堪,哪裡還有剛剛囂張的氣度?
所有人疑惑,明明這水這麼淺,可他們就是起不來!
真是奇了怪了!
王家媳婦一下指向謝菱,「是他們!我們全都摔倒了,為什麼他們全都好好的!」
謝菱冷笑,「官差們也都好好的,你怎麼不說她們?你們自己鼻孔朝天不正眼看路,摔倒了關我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