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土人西遷

  第286章 土人西遷

  鳳兒只覺得噁心!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今天特意跑這一趟是做什麼。

  是為了讓昔日的敵人跪在地上求饒嗎?

  是向曾經看不起自己的人證明自己現在過得很好嗎?

  還是想要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交代?

  看著一個勁兒討好自己的錢家老爺,鳳兒忽然覺得自己還真像是一個一時得志的小人。

  城主面對曾經侮辱自己的人的時候,是怎麼做的呢?

  她的世界很大,似乎從來都沒容下過那些糟心的事情。

  徐德遠曾經鄙夷她,可最後暴斃而亡。

  二房瞧不起她,可如今二房全部都低聲下氣的繞著她轉。

  城主似乎從來不會被這起子小人困住,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

  城主的眼睛裡,只有天下大勢和百姓民生。

  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勇者。

  這一刻,鳳兒似乎放下了,好像心裡在慢慢跟自己和解。

  她如今變得很強大,強大到無需向任何人證明自己的強大。

  那個在錢家為奴為婢的人是她。

  那個膽小謹慎保守欺辱的是她。

  現在這個強大自信的也是她。

  過去的鳳兒不會死,不會消失,只會化作鋼筋鐵骨,變成一個更強大的她!

  漸漸的,她竟然看錢家這對夫妻也沒那麼討厭了。

  這一刻,鳳兒好像跟從前的自己和解了。

  她居高臨下的望著錢家夫婦兩人:「你們背著錢珍娘收受巨額賄賂,證據確鑿,很快就會判決。準備準備,後半輩子就留在礦山挖一輩子礦吧。」

  錢夫人登時差點背過氣去,錢老爺也震驚,兩個人又哭又罵,鳳兒卻起身,對兩人的咒罵充耳不聞。

  隨後她走到那衙役身邊,笑著說道:「我沒違規吧。離開之前還要簽字是吧,冊子呢,我來簽字。」

  那衙役看著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本來以為似鳳兒姑娘這等位高權重的女子,深夜來探監,要麼這錢家人是她的親人,要麼就是仇人。

  剛才那情況,肯定兩家是仇人啊。

  可鳳兒姑娘竟也沒交代幾句,是不是要磋磨一下錢家夫妻,竟然就這麼走了?

  難為他心潮澎湃,甚至想了無數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他甚至在天人交戰,要麼鳳兒姑娘提出超過他本份的事情,他該怎麼做?

  結果人家揮一揮衣袖,竟然一個眼神都沒給就這麼走了。

  不知為何,鳳兒離去的腳步還算是輕快。

  她給錢家夫妻設了這麼大個套,按照金州府的法律條文,貪污這麼大數目的,錢家夫妻這輩子翻身無望,真說不準要去礦山那邊下一輩子苦力。

  錢家夫妻知道她和珍娘都做了這麼大的官,眼看榮華富貴在即,偏半分便宜和好處都占不到,這比殺了夫妻兩還難受。

  她鳳兒還需要落井下石嗎?

  如今她已經是位高權重,她一個眼神、一個舉動,討厭什麼人,喜歡什麼人,底下那有眼力勁的人自然會幫著她去辦。

  就如這次的大牛。

  錢家夫妻被送進礦山以後,這輩子怕是都沒什麼好日子過,更別提手下人會見風使舵的幫著她踩他們一腳。

  這就是權勢的滋味啊。

  鳳兒此刻也明白了,為什麼有時候城主想要懲罰一個人,並不需要開口說明,或是將他打入大牢。

  她只需要冷落著這個人,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去辦。

  雖說金州府和大周朝不同,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所處的地方依然是群狼環伺啊。

  金州府有人歡喜有人愁。

  錢家夫妻哭嚎著上路,一直不停地咒罵錢珍娘和鳳兒,出城那天更是罵得天崩地裂人盡皆知。

  不過這也變相的為錢珍娘洗脫了受賄嫌疑。

  眾人提起這件事來,只會罵錢珍娘的舅父舅母,反而嘆息錢珍娘可憐。

  而趙喬年和鳳兒都是一臉喜色。

  因為他們兩人都通過了吏員考核,並且進入了徐家班子推薦的後備役中。

  今年吏員考核改革,各個部長手裡都有一個入仕名額,只要非親屬和利益關係,便可推薦入仕,不必像其他考生一樣按照成績高低來選崗位。

  這前途,是可見的光明。

  兩個奮戰半年的人,早已在備考和等待中生出了不一樣的革命情感,因此成績公布那天,兩個人早早的就在府衙最近、視野最好的茶樓上碰面。

  兩人一見,發現對方皆是容光滿面,隨後不約而同開口道:「考上了?」

  兩人相視一笑。

  「咱們努力了這麼久,總算是不負眾望。」齊二笑眯眯的拍著趙喬年的肩膀,「也恭喜趙大哥了。以後咱們就是同僚了。」

  趙喬年卻笑得意味深長,「聽說昨晚城主找你談過話了?」

  齊二一愣,「趙大哥還真是耳目靈敏。你不會在府衙也有眼線吧?」

  「府衙的守衛就跟鐵桶一樣,我如何能安插眼線,齊二妹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趙喬年微微一笑,眼中卻有一抹意氣風發。

  這茶樓人多眼雜,有不少等候成績的考生,嘰嘰喳喳的議論著成績和排名。

  趙喬年只好壓低聲音說道:「不瞞你說,這件事是城主漏的口風。」

  齊二立刻抓住了趙喬年說話的關鍵點,「城主也單獨召見你了?」

  趙喬年似乎一掃這幾個月的抑鬱,臉上難掩得意,「還行吧。城主重情重義,怎麼也不會忘了當年一起掙第一桶金的兄弟!」

  齊二登時眉開眼笑,「快說說,城主給你安排什麼事情了?城主親自召見,那可不得了,一定給趙大哥留了好位置吧?」

  趙喬年本不是多話的人,可跟齊二,那是一個戰壕的戰友,自然也不願瞞著:「監察部的部長…不是剛死了嗎?」

  齊二眼睛瞪得老大,隨後倒抽一口涼氣,「檢察部部長?」

  趙喬年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先別聲張。」

  「我知道,我知道。」齊二似乎也很激動,「趙大哥,我真為你感到開心。那檢察部部長的位置可謂是位高權重,擁有督查百官的職權,而且城主直接管理,任何事情直接報告城主,可謂是凌駕於所有部門之上!由此可見,城主是信得過你的!」

  齊二為人做事向來圓滑,即使驟然聽聞趙喬年身居高位,心中那是有嫉妒、有羨慕、有討好,卻也能立刻把話說得滴水不漏。

  趙喬年身處如此關鍵的崗位,齊二幾乎是立刻就想著以後一定得和趙喬年打好交道!

  「這一切的權力都是城主給的,城主信得過我,我自然要全心全意的為城主辦差。這件事還沒有正式落實,你我二人知道就好。」

  不得不說,趙喬年變得更謹慎了。

  這回到徐振英身邊的半年多,他拼了老命的跟著學習班學習,又見證了一起來的兄弟們離開,熬過了這漫長的等待,今日塵埃落地,如何叫他心裡不歡喜。

  只不過如今的趙喬年早已不是曾經那個班頭。

  他也只在齊二跟前流露出了這一點點的口風。

  他今天一直琢磨著城主的話,徐振英可不會輕易露口風,她說什麼做什麼,由不得人不深思。

  臨走之前,徐振英讓他好好查查胡維留下的爛攤子,說什麼雖然人死如燈滅,但是她總覺得胡維監察這一塊工作沒做好,還讓在交接的時候一定謹慎謹慎再謹慎。

  →

  這不得不讓趙喬年回去碾轉反覆了一個晚上。

  憑藉趙喬年敏銳的政治嗅覺,他總覺得胡維的死有些蹊蹺。

  昨晚徐振英的話究竟是敲打還是指示?

  趙喬年沒想到,這還沒有走馬上任呢,他就得開始揣測上頭的心思。

  「城主叫你過去,想必也給你安排了事情吧?」

  而齊二也笑著說道:「既然趙大哥對我推心置腹,我也不瞞您。昨夜城主叫我過去,有意讓我接手鳳兒的位置。以後說不準商務部那攤子的事情,就得落到我一個人頭上了!」

  趙喬年眉梢一抬,「那鳳兒呢?」

  「聽說要和徐大公子北上。」

  「北上?」

  齊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件事還是秘密,只有幾個人知道。我琢磨著北面也需要咱們的人手,城主是要提前布置吧。」

  趙喬年不由感慨:「城主果然是做一步想十步。我瞧著金州府被城主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們安居樂業,說不定哪天這天下就真的換了個主人了!」

  齊二不語,若有所思。

  而金州府這幾天發生了許多大事,先是吏員考核,就已經讓百姓們忙活一陣,緊接著又是徐振英封王,自立為昭王,暫以金州府為首都,經濟和文化中心都集中在金州府一帶。

  徐振英並沒有舉行封禪大典,只簡單的貼了張告示告知天下。底下的人全都官升一級,初步形成中央-府城-縣城-村鎮的四級政權雛形。

  吏員們喜形於色,明顯幹勁兒更足了。

  雖說上面的意思是一切從簡,但是底下的老百姓們倒是自己慶祝了一番。

  這一段時間,整個金州府街上到處都是喜氣洋洋,許多人貼上了昭王的紅色小象、或是換上紅色旌旗、或是捆上紅色綢緞,猶如一片紅色的汪洋大海。

  他們為城主高興,也為自己高興。

  這已經稱王,那稱帝還會遠嗎?

  西南地區自然是一片喜氣洋洋,其中也包括遠在黔州的土人們。

  他們爭相歌頌昭王的功德,甚至還有人做了徐振英的木雕小象供奉在家中。

  自從徐振英來了黔州,他們日子過得一日比一日好,以前還過著刀耕火種的生活,可如今家家戶戶房子蓋起來了,村里也有路了,到年底還能打一兩件首飾了,這幸福日子全是昭王帶來的!

  土人們載歌載舞,拿出好酒好肉,好似在過年一般喜慶。

  漢人土人之間早已破冰,他們的歌舞慶典甚至還邀請了當地不少漢人觀禮,一片喜氣洋洋。

  而府衙內,徐音希召集了所有土人代表參會,這次會議很是隆重,不僅請了各族土司、長老、祭祀,甚至還有在黔州府求學的土人學生們。

  此刻不同於外面的慶祝氛圍,他們各個一臉凝重,要麼是陷入沉思,要麼一臉不贊同,要麼高聲談論,一時之間,整個府衙內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徐音希說得有些口乾舌燥,讓秘書去給所有人續茶倒水,她自己也急吼吼的喝了一杯水才緩解。

  她放下茶杯那瞬間,便提高聲音說道:「我看要不這件事先不急,你們把消息帶回去,看看大家的意見。有人願意留下,肯定有人願意走,願意西遷的,我們有很多利好的政策扶持,那邊是廣袤的平原,無論你是種地,還是做買賣,都要比在山裡方便得多。就看大家有沒有膽量搬遷!」

  「這可不是膽量不膽量的問題,我們祖祖輩輩就住在山裡,這全家人都習慣了,猛地讓我們搬到一無所知的西面去,更何況那邊曾是舟山王的地盤,還有瘟疫呢!」

  「瘟疫不怕,反正你們都接種過牛痘疫苗。據劉將軍他們發回來的戰報,先鋒部隊中沒有一人感染天花,足以證明醫學院的牛痘疫苗是有效的!至於誰的地盤,你們就更是說笑了,昭王殿下的實力有目共睹,別說現在那地方已經被我們打下來了,那就是我們的地盤。說不準將來舟山王的地盤也全是我們殿下的!」

  「可到底故土難離…我們在山裡生活了幾百年……」

  「習慣是可以改的嘛。這山裡的生活有什麼好留戀的,吃水、種地、交通、發展都不便利,你們現在根本就體會不到,因為山地地形複雜,修建水泥路的成本更高,現在殿下坐擁八座府城,你們看著吧,很快各個府城的水泥路都會修起來,各個地方的交通都會變得非常便利。只咱們黔州府,山多路多、下雨多、洪澇多、泥石流多!到時候交通建設肯定是最緩慢的,也是成本最高的!等再過個幾年,你們就會發現黔州府又變成發展速度最慢的了!為什麼你們土人幾百年的生活都沒有多少改變,就是因為這地方不好!地方不好,我們就搬家嘛!搬到一個風景好、氣候好、還是平原的地方,大家還是住一塊,這不好嗎?!」

  徐音希覺得自己又把剛才會議上說得那些話重複了一遍,她說得口乾舌燥,到最後已是聲嘶力竭。

  「府君,主要是西面長啥樣,我們都沒去過啊!這不知道什麼情況不說,還得走接近一千里的路!」

  「剛才不是說過了嘛,後勤問題你們根本不必擔心。殿下的手書已經廣發所有途徑縣城,你們每經過一處,縣城都會提供後勤保障。這長途遷移,路上還會坐船、做特供馬車,快得話也就三四個月的時間。一到地方,那邊立刻有人接應,啥都給安排利落。況且你們去了,不管男女每人就白得五畝地,第一年還不交稅,種多少吃多少,這簡直就是天降餡餅!」

  「說是那麼說,誰知道路上什麼情況呢,誰知道有沒有人接應呢?萬一到了那邊,啥也沒有怎麼辦?」

  「怎麼會!那是昭王殿下的地盤,吏員也全是正兒八經通過考核的,誰敢對昭王殿下陽奉陰違?你們若是見了這種人,一舉報一個準!」徐音希聲音沙啞,卻眼神明亮,「說起來也是昭王殿下真心想著諸位,才提前給大家透底。西邊缺人的事情,很快就會廣發四海,將來不管是咱們境內的,還是大周朝的、舟山王的、明親王轄內的百姓,都可以到西邊去落戶。若是你們去得晚了,那位置好的良田可全被人挑走了!」

  果然有競爭才有壓力,眾人被唬得臉色一變,「那塊地咋還有外人盯著呢!」

  「西邊瘟疫死了那麼多人,幾十萬人口的缺口,殿下自然得想辦法填平。否則咱們費心費力的打下幾座空城來幹什麼?這城池裡,有人才有人氣,若是長期沒有人的話,地也荒了,路也廢了,咱們還打他們幹啥?」

  這番話眾人倒是無法辯駁。

  「我知道諸位的擔憂,無非就是怕去了那邊,人生地不熟,生活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可是我們要辯證性的看待這種改變,若是好的改變,為何不可?你們苗人、侗人、土人祖祖輩輩生活在山裡,也到了該下山的時候了。西遷固然麻煩,可那也只是頭兩年的事情。諸位也不是沒有跟殿下或是我徐音希打過交道,說起來,咱們兩家早就是兄弟、是親人,我也不妨給諸位交個底。」

  眾人全都望向她。

  「我知道你們的擔憂,第一無非是害怕人生地不熟,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案我剛才已經說過,就不再贅述。第二你們土人習慣了抱團,害怕去了那邊勢力被打散,在漢人中間站不住腳,像以前那樣被人欺負是不是?」

  這話可算是說到了土人們的心坎上。

  是啊,黔州府過了烏江,幾乎全是土人。哪個寨子有事,直接吆喝一聲,整個山頭的人都能立刻操起傢伙趕過來。

  他們土人,就是靠著團結一氣的精神,才多次打退大周朝的攻擊,勉強在山林里存活了下來。

  這也是他們屹立幾百年不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