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重明心頭慌張越來越盛。
這個場面讓他始料未及。
墨蒼似聽了他的命令,又完全沒聽他的命令。
沒殺人,卻只專注動手揍對方的灰衣神兵。
他確認穿灰衣的是神兵沒錯,否則不可能被揍成這樣還渾然無事,既無外傷,也無內傷。
尋常人被這樣掄著砸,焉還能活?
又是一聲砰響。
危牆前空地來回亂竄的黑煙終於停下了。
望白灰頭土臉從土坑裡爬出來,瞪著墨蒼,隨後一屁股坐到地上,擺爛。
墨蒼亂發下利眸閃幽光,舉步走到他面前,一腳把他往地底踩下去。
望白陷入地面,「嘚!」
咻——
砰——
這次輪到墨蒼倒飛出去,落地後滑行數丈。
石英一身寒氣站在望白身前,灰濛眼睛冷冷睨著墨蒼。
墨蒼飛快爬起,走到石英對面,一動不動由著她瞪。
細看,竟隱隱能瞧出墨蒼有些束手束腳討好意味。
甜寶這才朝身邊已經成了鬥雞眼的小姑娘笑道,「像不像當爹的教訓熊孩子,當娘的護短來了?」
小麥穗,「……」
墨蒼跟石英是一對?跟望白是一家三口?
蘇武從後湊過來,「我看出來了,我覺得故事是這樣的,望白肯定離家出走了。這下終於一家團聚,當爹的先教訓他一頓出出氣,說得通。」
「……」
閆重明再次踉蹌後退,不敢置信看著這一幕。
一家三口?
那又如何?
他們早就不是人了,只是無知無覺的殺人兵器!
怎麼還會有人才會有的情緒?
當爹的教訓不聽話的兒子?
當娘的出來護短,墨蒼堂堂神兵之王,轉眼成了慫包?
不可能是這樣,不該是這樣!
若是如此,他的大計豈非成了一場笑話?他閆重明豈非成了笑話?
未敗於敵手,卻敗在一個離家出走的熊孩子?!
閆重明退至一邊,眼底迸出狠意,一字一頓,「墨蒼,你當真要違抗我的命令?我再說一遍,殺了他們!」
他將右手高高舉起,眼睛猩紅,嗬嗬發笑,「不然,你們就全部給我陪葬!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立刻身首異處!從此以後,世上再無這數千神兵!」
此話一出,神兵身上殺機再顯,濃郁如實質。
望白站起,死死瞪著開始癲狂的人。
「你指的是他們脖子上的機關?」女子清冷嗓音再起,帶著淡淡諷意,「你試試看?」
閆重明愣了下,心頭一沉,右手當真往下揮下!
遠處有他隱藏的三名探手,接到示意後就會啟動機關,將神兵一一絞殺!
然而手勢打出後,周圍神兵卻全無異樣,沒有一個機關正常啟動!
安靜得像是個裝飾品!
閆重明目眥欲裂,「蘇九霓,你殺了我的探手!」
「我沒殺他們。」甜寶勾唇,笑意冰冷,「只不過這些機關一開始就是壞的。你孫兒閆長空裝置這些機關的時候,將啟動裝置毀掉了——他比起你,倒是多了一點點人性。」
孫兒?
空兒?
是空兒毀掉的機關?
空兒出賣了他?
閆重明赤目圓睜,嘴巴開開合合擠不出一個字,只不停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
空兒為何要背叛他!
他親自帶著神兵來此背水一戰,將空兒留在南桑,就是為了確保最壞的情況發生時,能保住空兒一命讓他有機會圖東山再起!
他不惜拿命來爭天下拱一個錦繡河山給他,空兒為什麼要背叛他?!
「你騙我!蘇九霓,你實在挑撥離間!嗬嗬……我不信!空兒絕不可能背叛我!絕不可能、我殺了你、你這個妖女!我要殺了——唔!」
此前一直當鐵樁的神兵們動了。
摁住發狂的閆重明,前仆後繼的砸。
危牆後方這時傳來動靜。
熱血吶喊由遠而近。
「郡主!我們來助陣來了!」
「打南桑!殺桑狗!」
「在城牆外!兄弟們,沖啊——!」
甜寶、白彧、蘇安蘇文、小麥穗臉色驟變,齊聲喊,「別來!!」
晚了一點點。
人群蜂擁而來的腳步震動地皮,終於將危牆最後的倔強震垮。
咔嚓、咔嚓——牆塌了。
轟隆響聲砸起漫天塵霧。
霧散去後,牆裡牆外的人面相對,無數人呆若木雞。
牆內有人顫巍巍喊了聲,「郡主?」
甜寶伸手抹掉糊眼的厚塵露出兩隻眼睛,無奈,「來添什麼亂?不用打。」
眾,「……」
他們看見了。
是不用打。
那邊地上有人已經成肉醬了。
真血腥。
……
東南邊入口。
毒老頭盤腿坐在破爛城頭,一頭鳥窩被海風吹得後倒。
盛夏正午的太陽又毒又辣,曬得老頭兩眼發昏,不耐煩了,「姓百的,你確定消息無誤?爺爺在這裡坐了塊一個時辰了,怎麼一點動靜沒有?」
百曉風接過聽風剛剛取來的古琴,置在膝上,叮咚撥弦,「急什麼?要來的時候總會來,你還愁對不上?坐著慢慢等,本座先撫琴一曲。」
老頭眼珠子動了動,狀若無事起身,等男子開始專注彈曲後,一巴掌呼了他腦袋得手就溜,「敵人馬上都要打到家門口了你擱這兒彈琴!彈你大爺!爺爺不看你裝逼,走也!」
「咚——」百曉風大手用力蓋住琴弦,蛇眸冒殺氣,「滾回來!」
「你追不著!爺爺找甜寶跟望白去!桀桀桀!」
聽風不敢看主子表情,眺望遠方稟報,「主子,閆重明已經死在神兵手上了。」
這次百曉風把古琴直接砸了,咬牙,「什麼時候的事?」
「剛剛,屬下取琴時順道去東邊探了探消息。」
「所以甜寶是故意著把本座跟老頭支到這裡來的?來吹海風?」
「……」聽風不敢答。
主子想知道答案,自己去問郡主吧。
……
另一入口。
白奎跟大鬍子同樣坐在城牆上,吹著帶鹹味的海風,背心全是氤出的汗漬。
兩人四目相對。
「你覺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大鬍子問。
白奎點頭,「太平靜了。」
「你覺得是哪裡出了問題?」
再次四目相對,兩人靜默片刻後雙雙起身,二話不說往東城牆飛。
甜寶那個臭丫頭,會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