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他老了,等不了了

  玄景帝大婚第二日,一大早長京就開始不平靜。

  城南驛館裡叫罵聲沖天,引得周圍百姓聚在門口看熱鬧,堵得水泄不通。

  南桑使臣團半夜被人揍了。

  被揍了一通不說,還被人麻袋套著扔到了驛館後方馬廄,在馬糞上睡了一夜。

  昏迷中醒來,一個個鼻青臉腫。

  尤可恨的是根本不知道下手的是誰。

  在驛館裡鬧了一通,諸國使臣相互推脫只說晚上睡死了,沒動手,也什麼都沒聽到。

  有嘴損的諷刺,大概是南桑虧心事做多了,半夜被鬼壓床了。

  南桑使臣團寡不敵眾,只得硬生生吃下這個虧,知道繼續待下去更討不了好處,在驛館罵了個痛快後,即刻啟程上路返回南桑。

  甜寶一行在茶樓一夜好眠,醒來時驛館那邊好事已經散場,熱鬧沒趕上,只能聽一聽八卦。

  吃過午飯後,一行也登上了回流放之地的運船。

  沒跟魏離親口道別,只著人遞了信告知。

  魏離收到信時人在鸞鳳殿,剛跟皇后一同吃完午膳。

  「皇上,現在趕去城外碼頭,興許還來得及。」甘采柔輕聲提點。

  吃飯時還面色如常的天子,看完那封辭別信後,氣息可見的失落。

  能讓皇上泄露真實情緒,流放之地的人於皇上而言,分量比她以為的要更重。

  魏離將信疊好,順手將隨信一併送來的玉色小藥瓶一併收入袖中,笑笑,「不用了,以後還有再見面的時候。這時候趕去,只會挨一頓笑話,我那些師兄師姐們可不會給我面子。」

  他的話聽來半真半假,像在開玩笑。

  「那個藥瓶——」

  「尋常補藥罷了。」

  男子不欲多言,甘采柔便未再多問,只是指尖緊了緊,有點涼。

  入宮前,甘府老嬤嬤為防她入宮後被人算計,特地教她辨了一段時間各類藥物。

  剛才那玉瓶透出的一縷淡淡藥香,她聞出來了,有麝香的獨特味道。

  皇上不想讓她……懷上子嗣吧。

  她低頭淡淡苦笑,皇上不想,依著他便是。

  無妨的。

  安撫好情緒,她深吸一口氣,朝對面男子攤開素白掌心,「皇上,可將藥給我,我這就服下。」

  她坦然問他要,也免得他還要想辦法怎麼哄她吃藥。

  魏離起身整裝,正準備去與御書房辦公,聞言愣了下,「你服什麼藥?」

  「妾身知道您剛才藏的是避子藥物,我自行服下即可。皇上,妾身與君相伴,別的不求,只求你我能相敬如賓,無需諸多隱瞞猜忌。無論如何,我都會牢記本分與責任,替皇上打理好後宮——」

  魏離沉默好一會,揮手將候在旁伺候的太監宮婢遣退。

  待殿內清空,他將那玉瓶從袖中拿了出來,大大方方展示女子眼前,無奈道,「這確實是避子丸,但不是你吃的,是我吃的。既你希望我坦誠布公,那便不瞞你就是。這藥不是為你準備的。只是朕不喜皇家枝葉開得太散太廣,朕的子嗣,皇后替我生就夠了。」

  復又將藥瓶收回,他凝著坐在對面張口結舌的女子,被她這副模樣逗出忍俊不禁笑意,「朕這幾日堆積了不少公務趕著去御書房處理,皇后,朕可能走了?」

  甘采柔機械站起,靠著自幼恪守的禮儀支撐,福身恭送,「妾恭送皇上。」

  「不用送了。皇后,剛才朕所言,保密。」男子大步離開。

  待那道沉穩腳步聲消失後,甘采柔duang的一聲,一屁股跌坐回貴妃椅,瞪著眼睛,胸口劇烈起伏,緋色從耳後蔓延,飛速染紅白皙耳朵。

  ……

  四月末,有新消息傳入大越。

  南桑使臣團一行三十幾人,死在距南桑北境線外,距南桑國境僅僅五公里。

  大越自然又掀起一番波浪,到處是熱議的聲音。

  除了大越,其餘各國風平浪靜。

  連南桑都沒有現出特別反應,似那些人的死無足輕重般。

  但嗅覺敏銳的人,已經開始嗅到平靜後隱藏的風浪。

  隱隱又有風雨欲來之勢。

  南桑皇宮。

  御書房裡,閆長空與太上皇相對而坐。

  老者身上戾氣越發厚重,眼裡儘是濃得驅不散的陰冷,「諸國跟流放之地已經連成一氣,仗著白彧有克制之法,如今渾將我南桑當成笑話,隨意踐踏欺辱。不能再等了,動手吧。」

  閆長空唇角緊抿,「皇祖父,我們並無必勝把握。」

  「那就背水一戰!白彧不除,統一大計就要永遠擱淺!擱淺還在其次,諸國聯手開始在各領域對南桑進來打壓,我們退一步,國力就會弱一分!」閆重明眼底冷光閃動,「這個現狀若不改變,總有一天,南桑會被諸國真正踩到腳底!」

  還有一點。

  他老了。

  已經等不了了。

  一旦他不在了,以空兒的性子,無人在旁施壓,他絕不會再往前踏半步!

  南桑不能止步於此。

  背水一戰破釜沉舟,一定要贏!

  閆長空看著面前已經隱隱瘋魔的老者,手指顫抖,良久後無力閉上眼睛,啞聲應話,「一切依皇祖父計劃。」

  ……

  六月炎夏。

  大越南桑交界線。

  袁家軍營地。

  「將軍!南桑有異動!」副將沖入主帥營帳,興奮得眼睛發亮,「境線對面有大軍集結!南桑果然賊心不死,又開始伸出觸角了!袁家軍眾將士隨時待命,聽將軍指揮!」

  帳中端坐的花發男子站起,即便年近六旬依舊精神矍鑠,目光炯炯,渾身鐵血氣勢迫人。

  「怎麼,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跟南桑打一場?」斷刀笑罵。

  副將一身豪氣,「當年將軍特地請纓,帶著袁家軍駐紮在此,不就是為了盯死南桑群狗嗎?可惜過了這麼些年,南桑寧肯取道東海跟別國打去,也不肯跟咱對上!我們可是好不容易等到的這機會!袁家軍誓死衛國,殺南桑狗!」

  「行軍打仗忌驕忌躁,」斷刀穩聲道了句,大掌一伸,「拿境線輿圖來!上沙盤!」

  「得令!」